《早点回家》青城山的老神仙

5、Chapter5 电影

　　我们出门的时候岑昀还在家里。岑雨语不想打扰他，带着我们悄声走了。
　　穿鞋的时候，我发现我的小皮鞋不知道什么时候被拿了进来，还擦得干干净净。我想这大概是岑雨语做的，因为出门的时候，她还拿鞋油帮我刷了刷皮鞋鞋面。
　　成都政府机构办事效率很快，由于我们收养的手续带的很齐全，不到半个小时就完成了我的过户手续，这比我们预想的时间早了两个小时了。岑雨语顺便帮我申请了二代身份证，只等一个月后到这里来拿。
　　“岑樰，今天中午想吃什么？”
　　现在还不到十点，岑雨语就我想吃什么了。我还不饿，但还是认真想了想，说自己想吃火锅。
　　你们可能不知道，虽然我有一半英人的血统，但自从来到四川生活后，我无辣不欢，吃火锅从不点鸳鸯锅，因为这件事，我还被外省的大学同学“骂”了好几次。他们用椒盐普通话说我这个歪四川人拿海椒毒害他们，上赶着给隔壁医院肛肠科医生增加业绩。
　　“乖乖好胆量，一来就要挑战我们川渝最棒的美食！”岑雨语为我鼓掌，指挥商慎把车往市中心开。商慎有些无奈地说：“现在才十点钟，我们先去把岑樰的学校落实了好吗？下午就可以慢慢休息了。”
　　也许是担心住校会让我和他们关系疏远，这一世岑雨语为我找了一个能走读的学校，就在岑昀的小区附近，离岑雨语的家也不远。在办理入学手续前，岑雨语一再问我喜不喜欢这个学校，我笑着点头，说妈妈安排的什么学校都好。岑雨语担忧地看了我一会儿，转头问商慎我们要不要再考虑一下岑樰读什么学校。
　　商慎冷笑了一下，说：“既然都被安排好了，那就读这个学校。”
　　很后面我才懂这句话的意思，但当时的我没有反应过来，在商慎的带领下办理了学校的入学手续，领了校服。
　　而后我们驱车去市中心那边吃了火锅。午后，岑雨语带我去了成都IFS国际金融中心买衣服。我看着眼前这栋刚开业的大楼，心里又有种不真实的感觉。我还记得上一世在成都读大学时，闲暇的周末，我经常和室友来这里滑冰。后面这附近又开了很多家密室逃脱，在他们还未倒闭前，我们学校的学生都是密室逃脱的常客。
　　岑雨语拉我进了一楼的一家奢侈品店，我看着商标上的价格扯了扯她的衣服，说：“妈妈，我们不用买这么好的衣服。”
　　岑雨语笑着拿出手机，给我看了一眼她银行卡的余额。
　　“乖乖随便买，妈妈有钱。”
　　我知道这张银行卡里的钱都是她每年在云宇集体的分红。岑雨语没有什么固定的工作，2014年这年，她在她朋友开的一家美容院当前台，后来又迷上了给客人做美甲，也算是打发了她无聊的时间。
　　销售小姐看着我们笑出了声，问岑雨语我是哪里来的小孩。
　　她显然是不相信我是岑雨语的孩子。这个销售看上去和岑雨语很熟，因为岑雨语一进店就指明要找Isabella。岑雨语笑着和她说：“这是我和慎哥收养的孩子，他叫岑樰。”
　　她和Isabella夸我可爱，Isabella难以置信的看着我，又很快恢复了她身为销售的职业素养，开始为我挑选合适的衣服。
　　我制止了岑雨语想要为我大买特买的心，说：“妈妈，穿这么好的衣服去上学，同学们会对我有意见的。”
　　岑雨语像是反应了过来，苦恼自己要退哪几件衣服回去。商慎无可奈何的看着她，说“买了就买了，退什么”，于是自己掏钱结了账。待结账完后，他把我们带到一旁春熙路的平价服装店，又为我买了几套合适的衣服。
　　商慎和岑雨语走在前面，我走在后面，他们小声耳语着，说话的内容还是被我听到了。
　　商慎批评岑雨语，说：“财不外露，你不要给小孩子看银行卡余额，到时候会助长他和同学的攀比心！”
　　岑雨语有些不高兴，只说她第一次有了孩子，想把最好的东西给我。
　　我听到这里鼻子又很酸，情绪有些控制不住，只能装作太阳很大，举起手来把眼睛遮住。
　　岑雨语真的很爱我，可我上一世又给了她什么？
　　我看着岑雨语的背影，发誓要让她这一辈子好好活着，每一天都过得很幸福。
　　我们陪岑雨语逛了一下午街，期间她还给我买了好多小玩意，我手都要提不下了。我们把今天下午买的东西扔进车的后备箱，又在春熙路一家开很多年的中餐馆吃了饭，看了成都市中心的夜景后才驱车回岑昀家。
　　现在已经十一点钟了，我看着前座两个有些疲惫的大人，忽然发现了一件事——以前我心大，从来没有认真梳理过岑雨语对岑昀的态度。这一世仅这一天，我便看明白了。
　　——大概是避之不及。
　　她心好，虽是关心自己这个亲生弟弟的，但平常还是能躲就躲，不给岑昀添任何麻烦。就像今天一样，明明可以早点回岑昀家吃饭休息，却还是执意要在外面逛这么久，上一世的岑雨语爱保养，平常他们最多十点钟就上床睡觉了。
　　我不知道岑雨语对岑昀到底怀有怎样的亲情。他们是亲姐弟的，却看起来不像。我想，这其中很大部分原因是由于岑家对岑雨语教育的失败，导致岑家所有的压力都压到了这个比岑雨语后出生十三年的弟弟身上，不知岑雨语是否对岑昀抱有愧疚和心疼，但岑昀从小接受严苛的精英教育，性子被他爸磨得很厉害，姐弟俩最终也越走越远，成为了有血缘关系的陌生人。
　　当然，还有一点可以看出他们关系微妙——岑雨语很喜欢说四川话，她觉得自己和家人说四川话会比较亲切，因此她每次与我和商慎对话都是用的四川话。但她从来没有用四川话跟岑昀交流过，岑昀也从来不在别人面前说四川话。上一世的我也是只听岑昀在和别人打电话的时候说过一两次，但我记不得他说话的语调了。
　　昨天岑昀给岑雨语讲了防盗门的密码，岑雨语说要给我们展示她超强的记忆力，于是“啪啪啪”快速按键，轻车熟路地开锁进去。我们边悄悄说笑边悄悄进屋，却发现客厅里还亮着灯。岑昀很罕见地坐在沙发上看电影，茶几上摆着小番茄和橙子的拼盘。
　　他见我们回来，只是淡淡看了一眼，没有打招呼，又把电视的声音调大了。
　　我们三人都有点尴尬。好在岑雨语会活跃气氛，她把自己今天给岑昀挑选的礼物递给岑昀，岑昀点头朝她说了谢谢，让我们早点休息。
　　回房间要路过客厅，我有意一瞥岑昀在看什么电影，没想到他在看《爱在黎明破晓前》。
　　真是稀奇，岑昀这样的人竟然也会看爱情电影？
　　《爱在黎明破晓前》这部电影我曾经看过。我有个学编导的朋友成名很早，他在一个访谈里提到这部电影对他制作思维的影响深远。
　　他曾跟我说这部片子值得细细品鉴——不到一个半小时的剧情里，故事的男女主角一直在对话，而编剧和镜头语言都十分巧妙，从全新的角度带给观众不一样的观影体验。
　　但我不学编导，对电影的拍摄方式不感兴趣，我是冲着片子的内容去看的。不过那时候我还看不太懂这部片子，具体讲了什么内容我也忘得一干二净了，只知道它是一部爱情文艺电影。
　　我没意识到自己在客厅停下了脚步。
　　电影里的Celine和Jesse正在在狭小的唱片试听室里轮流望向对方，那首经典的come here配乐响起：
　　There's a wind that blows in from the north,
　　And it says that loving takes this course,
　　Come here,come here.
　　音乐适时地诠释了我的内心，我突然记起电影里一句很经典的台词：我喜欢我看向别处时，他望向我的目光——这是Celine假装与朋友打电话谈论近况之际、含蓄表达对Jesse的喜欢的台词。
　　整部电影，我只记得这个片段，或许是上一世的我对岑昀爱而不得，我从未感觉到他将目光落在我身上。而大多时候都是我在看他，而他并没有看我。
　　不过没关系，这有什么。喜欢岑昀是我自己的事，与他无关，我不需要他看我，也不需要他能给我什么回应。若每一份擅自喜欢都要求对方回应，这种人是不是太自私了一点？
　　我不会贸然打扰岑昀的生活，但我会控制不住地想见他。如果能再见到他，多远的距离我都能奔赴。
　　我说到做到。
　　最后进入房间之前，我偷偷看了一眼坐在沙发上的岑昀，又悄悄将目光移开了。

作者有话说

　　我喜欢我看向别处时，他望向我的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