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高跟鞋》绿水藏春

6、第6章

　　也不知道为什么，又把人领回自己家里了。

　　一个不说去哪，一个也没问，就这么默契地到了冷冬家门口。

　　“喝点水吧，”冷冬屁颠屁颠地去洗了个杯子，给忍安倒了杯水。

　　“我饿了。”

　　说起来“饿”，冷冬的肚子到先咕咕叫了两声，他摸摸后脑勺，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我也有点饿了，不然煮点面吃吧。”

　　冷冬把电视打开让任安坐沙发上看会电视，他去厨房煮面。

　　电视里是已经过时很久很久的老梗——有钱男主妈掏出一张支票摆在桌上，让穷苦的女主离自己儿子远点。

　　冷冬一边切西红柿一边听着，完全忘了家里还有一个人，自顾自地吐槽起来，“哪个有钱人会随随便便喜欢上一个普通人啊，都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从冷冬进了厨房，任安就起身跟了过来，她倚着门框，看着冷冬在拥挤的厨房里自如地活动——蹲下在橱柜里拿了两个西红柿和鸡蛋，伸手在收纳架上抽出菜板和刀，熟练得让人轻易就能想象到平时的他，回来是怎么给自己准备晚饭的。

　　离得近了，还能听见隔壁或是楼下邻居的谈笑声。

　　这是任安从未有过的体验。

　　可冷冬还要说“都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她不认同冷冬这样残酷的切割。

　　“也许会呢？”任安走进来，靠着橱柜，目光沉沉地投落在冷冬身上。

　　冷冬原本还想笑话他那都是电视剧里的情节，但抬起头对上他时，那眼神中说不清道不明的确信，让冷冬顿时没了玩笑的意思。

　　也是，对方是女生，哪个女生心里没有白马王子的梦，可他只是个癞蛤蟆，所以他才会不信。

　　“嗯……你说得对，也许会有的。”

　　冷冬头一次因为自己的出生感到窘迫、自卑，他迅速转过头，将西红柿倒进锅里。

　　“刺啦刺啦”油炸开的声音在厨房里响起来，让他备受打击的自尊心找了个隐藏的间隙。

　　任安并没有就此放过冷冬。

　　她低沉干净的嗓音还在说着她的坚持，“也许某个机缘巧合之下，两个世界的人就会产生交点呢？人与人之间的一切关系，不都可以说是缘分注定？这样的巧合多了，点就成了线，两个人未必不会碰上、不会在一起。”

　　冷冬挥着锅铲，但有在认真听任安说话，听到她说“缘分注定”四个字的时候，冷冬还觉得挺意外，“啊？你相信缘分啊？”

　　缘分是多么虚无缥缈的东西，冷冬很早就懂得。

　　任安一时间没有回答。

　　冷冬以为被他说中了，他有些夺回主权的得意，转过头却发现对方的眼神至始至终都落在自己身上，即便此刻他们四目相对，对方也没有要回避的意思。

　　“相信，因为我现在站在这里。”一张一合间，任安将他的心里最想说的话说了出来。

　　那一瞬间好像有什么东西涌了出来，冷冬能感觉到它的汹涌，却还没能琢磨出是什么。

　　也许他抓到了一点，但不敢相信，所以又是他选择了回避。

　　“面好了！”

　　冷冬迅速转换自己的心情，冲着一锅面过分的热情。

　　两人面对面而坐，桌上的西红柿鸡蛋面热腾腾的，看着很有食欲。

　　冷冬夹了一大筷子，吹了吹塞进嘴里，酸酸的西红柿汤汁裹住了面条，在深夜也是个开胃美食了。

　　可以说，这是他做过最成功的一次西红柿鸡蛋面。

　　冷冬满足地又扒拉了几口，与他的狼吞虎咽形成对比的，是任安的慢条斯理。

　　但值得冷冬注意的，并不是这点，他放下筷子，手背毫不犹豫地贴上了任安的额头，“你不舒服吗？”

　　刚刚厨房里灯光昏黄，他都没有发现任安的脸色苍白，这会到客厅来了，才注意到这人还在冒冷汗。

　　“没事。”主动的触碰和被动的触碰是不一样的，隔着手背薄薄的一层皮，任安甚至能感受到冷冬的骨骼，她还不太习惯这样带有关心的触碰，他推开冷冬的手，低头又吃了一口面。

　　冷冬是吃不下面了，就盯着任安那张惨白的小脸看，看他眉头不自觉微蹙，冷冬担忧又急切地问，“是不是哪里痛？是肚子吗？是不是饿得？”

　　他想起来在酒吧里，都没见任安吃东西，也不知道他在去酒吧前吃没吃，就这么一直等他等到深夜。

　　“真没事，吃面吧，你不是饿了？”任安也不是个木头，这么大个活人坐对面死死盯着她，她就算不抬头也是有感觉的。

　　“不行，要不去医院看看吧，”冷冬推开凳子，一副不容拒绝的姿态朝任安走过去。

　　任安按住拽在自己手腕上的手，安抚道，“老毛病，真没事。”

　　冷冬依旧没有松手，他垂着眼皮问任安，“什么老毛病？”

　　少见的冷冬也有这么强势的一面，但任安丝毫没觉得被压迫，反而还觉得心尖流淌进了一阵暖流，将她一阵阵地疼痛安抚了许多，让她的声音也不得不变得柔和，“胃疼。”

　　“胃疼……”冷冬跟着碾磨着这两个字，他的眉毛一下子皱得更紧，语气上带着些责备，“你去酒吧之前吃没吃？一直饿着肚子的吗？那你还喝酒！”

　　任安被他这一连串的责问问得有些羞愧起来，仿佛自己成了一个不懂事的小孩、不懂照顾自己，“不怎么疼了，你坐下吧。”

　　冷冬站在一边看他左手一直捂在肚子那，就知道一定很疼，“我去买药，你在家等我。”

　　“家”这个词深深地触动到了任安，但她没急着细细品味这个词，而是叫住匆匆往外走的冷冬，“这么晚了去哪买药？”

　　“那也不能就让你这么痛着。”

　　冷冬几乎没怎么生病过，就算生了小病，也是扛着，抗三天不好那就抗一个星期，总会好的，但他不能让任安也扛着。

　　可他从没在深夜里买过药，跑到楼下最近的一家药店关门了，又陆续跑了几家，才在另一条街看到一家24小时营业的店。

　　等冷冬开门进屋，屋子里的灯还亮着，但是桌上的碗筷已经收拾了，原本坐在这吃饭的人也不见了。

　　冷冬下意识往卧室走去，轻轻推开虚掩着的门，被子被拱起了一点形状。

　　他在门外站了会，目光在床的四周检查了一下，确定没有脱下来的裙子，又转身倒了杯水才进来。

　　“吃了药再睡，”冷冬坐在床边，手伸出去又缩回来，一时间不知道该不该去搂对方的脖颈。

　　任安脸埋在被子里不吭声。

　　冷冬瞧不下去了，靠过去将任安扶起来喂药。

　　任安掀开眼皮看了眼，冷冬擦了擦他嘴边的水，“睡吧，明天一起来就不疼了。”

　　喂完药冷冬又去厨房把那碗凉了的面吃了，洗澡洗得飞快，坐在地铺上观察忍安的情况。

　　五点，任安的手机震动了两下，一只手伸出被子，立刻关了闹钟。

　　昨晚的窗帘都没拉，月亮此刻已经变得轮廓模糊。

　　地铺上躺着的人，睡得很安稳，忙了一晚上，自然是疲惫的。

　　任安坐在床上，探出上半身将放在一边的手提袋拎上来，窸窸窣窣换了一身衣服。

　　借着对面的街灯，她跪在地上，轻轻吻上冷冬的侧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