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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第 19 章 ...

  •   轿子被从偏门抬出了瑞王府,又打正门抬了进去,一路抬直大堂,终于停下。

      有人搀滕翼下轿,扶着他踏上一条红毯子。

      滕翼听任摆布,顺从地在红毯上走着。他从红盖头的下摆里看着自己的脚——穿着大红绣鞋,一步一步走在红毯上。耳中听着周围宾客的笑闹声,喜乐喧嚣,人声鼎沸,一切是这么的不真实,似乎所有的一切都与自己无关。

      ——可不就是跟自己无关么?

      终于走到了红毯的尽头,一双同样喜庆的大红官靴进入视线。

      那人过来牵住滕翼的手,滕翼能感觉到他的手都在抖。

      那双握紧银枪在战场上杀敌无算的手也会抖吗?那他此刻得有多激动?多兴奋?

      滕翼心中绞痛,多想甩开那只手,多想直接掀盖头,就在这里,在所有人面前,在整个世界面前大声宣布:“我不是滕丽!我是滕翼!!!”

      可是终究还是无法动弹,任他牵住自己,接受众人的庆贺,然后拜天地。

      心中突然一种怪异的感觉无法抑制。或许在这里跟他拜了堂,他就是滕丽了。他就跟李承宪是真正的夫妻了。没有欺骗,没有性别,也没有遗憾。

      可是双腿僵直,怎么也跪不下去。总是害怕着,这一跪,是否有什么会不一样?是否有什么就再也回不去了?

      李承宪等了一会儿,见滕翼仍是不肯下拜不安地询问:“丽儿?”

      滕翼闻言一惊,随即在心中嘲笑自己,顶着这个名字久了,还真把自己当成滕丽了?收摄心神,不再去想那些没用的,就把自己当做姐姐的替身,其余再不要想。

      终是跪了下去。

      “礼成——!”司仪官扬声高喊,众人上前像两人道贺。

      *

      只是简简单单的磕几个头,滕翼却感觉仿佛过了千万年之久。

      你看,什么也没有发生。滕翼在心里镇定地对自己说。什么也不会发生。

      随即,便跟着喜娘转进后院的新房去了。

      *

      滕翼在新房中,饿了一整天,反倒饿过了头,也不觉得饿了。

      呆坐在床沿,顶着大红盖头,心中忐忑不安。

      待会儿李承宪就要进来了,自己的身份就要被发现了怎么办?有什么办法蒙混过去么?即使瞒骗过去一时,却瞒不过一世,只要姐姐未到潋京,自己就要一直瞒骗下去。

      可是该怎么做?待会李承宪一进来,自己不就露馅了。

      随即又想起日间那位老婆婆教自己的男女之事,又是羞愧又是着急,待会李承宪若是要拉着自己行那事,可怎么躲过去?不然岂不就马上现了原形?

      心中正是焦虑,却听门外一阵喧闹由远及近。只听几个大嗓门嚷嚷着要闹洞房,李承宪好脾气地赔笑道:“内子脸皮薄,实在是经不住你们闹。各位看我面子,饶了我这一遭吧?”

      众人一阵哄笑,又调笑李承宪几句,便有相熟的人拉着大家散了。仍有几人不依不饶,被旁人又拖又拽好不容易才离开,众人又是好一通笑闹。

      随后,人声渐远,只有一个脚步声渐近。

      滕翼听到李承宪站在门前,迟疑片刻,“吱呀——”一声推开了门,心里更紧张起来。

      听李承宪一步步走近自己,停在他身旁,却没了动作。

      他也如自己一般紧张吗?滕翼在心里猜测。当然了,终于娶到自己心仪的人,又怎能不紧张?可是他若是知道这人其实从一开始就是假的,又会如何?

      滕翼心中烦躁不已,李承宪却迟迟不走上前来。

      等来等去,心火渐盛。滕翼在心中暗骂自己,我什么时候也如此婆婆妈妈起来了?如此猜来猜去,又总想着怎么逃过今晚,始终于事无益。于是仗着一股心火,刷地一把扯掉头上盖头,站起身来,目光炯炯直盯着李承宪。

      李承宪正心里忐忑,不知怎么上去掀起新婚妻子的盖头,却见滕翼腾地站起身来,头上盖头也被他一把掀下,正惊异不定,却听对方说道:“我这几天那个,不能跟你那啥了,就这样,睡吧。”说完也不管李承宪的反应,翻身倒向床里,自顾自睡下了。

      *

      李承宪如被雷劈中一般,立在当地,久久不能动弹。许多天来的喜悦如被一盆凉水当头浇下,顿时熄灭。

      原来他终究还是不愿的么?

      这些天来两人关系已经如此之近,然而他也终是不愿意。虽然被自己催促得终于同意了成亲,可新婚之夜竟编出如此借口搪塞自己,原来……原来他并不如他想象的那般喜欢自己。

      口中苦涩,几欲落下泪来。心里无限的苦,却无法言语,什么也说不出口。怪不得前些日子瑞王也曾旁敲侧击地劝自己对婚事再作考虑,可是瑞王也知道,这事自始至终只有自己一人空欢喜?看着那人侧卧在床里的背影,眼里几乎要流出血来。难道真的要把心剜出来给他,他才会正眼看自己么?只怕真的把心剜出来给他,他也只做寻常,笑笑便抛到脑后了。

      呆立良久,心中百转千回,却仍是一句也无法吐出。

      终是一声叹息。

      无论如何,他也终究是自己的妻了。

      不爱就不爱吧。可两人已经绑在一起了,一辈子。

      只要用一辈子的时间去爱护他,去珍惜他,他总会回头看自己的吧?

      于是凑上前去,轻扶他的肩,感觉到他骤然间绷紧的身躯,心中更是苦涩,开口道:“先别睡,饿了一天了吧,先吃点东西。”

      滕翼闻言,心中不知作何感想,亦不知如何答他,只能继续躺着不肯动。

      李承宪又是一声叹息,更放柔声音道:“就算不吃东西,起码要把合卺酒喝了吧?”

      滕翼听了,想想这道礼数总不能少,只得又坐起身来。李承宪见他肯起身,勉强挤出一丝笑容,端过两只酒杯,斟上酒,递给滕翼一只。

      滕翼接过酒杯,却不敢去看李承宪的眼睛,急急切切地与李承宪喝完,正欲将酒杯放至一边,继续回床上睡下,却被李承宪攥住了手臂。

      李承宪定定地看着他,眼中神色复杂,却始终不发一语。滕翼被他看得心里发毛,今天的李承宪太不正常了,总觉得会把自己生吞活剥撕吃下肚一般。于是便想挣脱,待要用力,却感觉被捉住的手掌里塞进了一样东西。

      那东西温润圆滑,触手极舒爽,低头一看,却是自己放在枕边的那枚李字玉佩。

      李承宪仍是一眨不眨地看着他,柔声道:“不管怎样,从今以后,你就是我的妻了。”慢慢合拢他握着玉佩的手,道:“永远带着它好吗?带着它,你一生都是我的妻子。”

      滕翼心中千头万绪,总理不清楚,望着李承宪的眼中,那里面深邃无底,有着太多太多自己看不懂的东西。

      终是抽回了手,将玉佩收进怀中,躺下睡了。

      听着李承宪在屋里走动,吹熄了灯,解去外衫躺在自己身边,听着他的呼吸在自己耳边响起,气息平稳悠长,那韵律却让自己莫名的安心,还有心痛。用手悄悄摸摸那枚玉佩,安安稳稳地躺在自己心脏的地方,玉佩轻轻巧巧,却如大石般压得他几乎喘不过气来。

      一夜无眠,睁眼到天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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