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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胭脂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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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程誉是家里老幺,上头有一个哥哥和一个姐姐,他很早就清楚认识到,不管是从年龄还是脑子上来看,自己都是一辈子拿分红的命。
他迷上了自家的网游,路君故对他这种钱左口袋出,基本上又右口袋进的行为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直到有一天路程誉冲了几个大的,路君故才真正明白他弟弟是个傻的。
他扯着他弟的耳朵,耳提面命地告诉他,你和哥讲一声,哥偷偷给你往信箱里送,
路程誉眼睛充满诚恳,透着一股清澈的愚蠢说:“哥咱不能破坏游戏平衡。”
路君故一巴掌打在榆木脑袋上,从此程序员111就成为了AAA狂野小程的专属快递员。
他翻着手上的信件,这信上说新出的副本苏家鬼庄的奖励龙井香茶,老板让他送一份。
龙井香茶?我可太熟悉这个玩意了,路程誉把这罐茶叶扔进仓库,又继续查阅信件。
拆开最后一个信件,光屏突然变成喜庆的红色。
【您的好友逍遥即将于今晚八点举办婚宴,对方已邀请您,具体消息请您查看对话框】
路程誉弹了弹信纸,黑色的字依旧清晰的印在上边,他一直懒洋洋摇晃的脚也停住了。
他伸手又往信箱里掏了掏,终于从最里边的角落掏出一个皱巴巴的红封,瑞气千条的喜帖写得一清二楚,说他兄弟要和一块小蛋糕喜结连理了。
像一个摆设的脑子终于有点反应,持续进行头脑风暴在回想过去的蛛丝马迹,严丝合缝的推理,无懈可击的逻辑……
那是一点用也没有。
不是,怎么就快进到这一步?路程誉的鼻子皱拢起来,百思不得其解。
我当初网恋老老实实聊了六个月,还是被骗。
这绝对是个骗子,那天咣当落地的硬币像是一道回旋镖打到了路程誉脸上,鲜艳的喜帖张牙舞爪地昭示着兄弟的执迷不悟。
晚上八点,李舒来到小别墅门口,却发现它焕然一新。
门口挂着两个巨大无比的红灯笼,两边门柱上甚至盘了两条金光闪闪的龙,李舒给自己做了些心理预设,才输入密码,随后他深吸一口气,提起脚迈入院子。
院角的青树挂满喜符,长长的流苏垂下来纠缠在一块,跟寺庙的许愿树一样。
红绸装饰小桥,流水之上是桃色的花灯,就连从宅子里跑出来的小黄狗胸口前也系着一朵大红花。
一张榆木花鸟纹翘头案横在张灯结彩的庭中,案上左边摆着一盆绿松,中间放了一个卷轴,右边立一只浅碧色玉壶春,里头插着几只荷。
李舒不免有些好奇,走过去在案台前站了一会,他想了想手指微动,一只荷便藏在了身后。
雕花木门被推开,屋内的灯火从逍遥身后倾泻,他面如冠玉,盈盈地笑着,鹄立在台阶上侧身望向不远处的剑客。
李舒一时间没有动作,昏暗的夜色像是要把他整个人吞没,只有一点灯火溜到他脸上,投下一片阴影。
逍遥笑了笑,他取出红绸,绸缎柔若无骨像是长眼睛一般绕上李舒的腰,随后他手腕用力,绸缎收紧,勒得腰身越发纤细。
李舒眼前的朦胧灯光明明灭灭,带着几分缥缈虚无的感觉,仿佛随时会消失不见,唯一给李舒实感的就是缠在腰上的缎子。
红绸将光亮与黑暗相接,它一寸一寸地变短,逍遥一点一点清晰,距离一厘一厘消失。
最后一点,逍遥攥紧绸缎,两人近在咫尺。
李舒抵在逍遥胸膛前,微微抬头,他甚至可以清晰地看见对方衣服上细密的金线。
手中的荷花再也藏不住。
他从逍遥怀里挣脱出来,抱着那支荷花站在书生面前。他拉起书生垂在身侧的手,一根一根掰开他的手指,将荷花柄塞进掌心的缝隙中。
“这算什么?”逍遥含笑问道。
“借花献佛?”
逍遥抬起手腕,手指沿着鼻梁找到那颗小痣,“我很高兴。”
两人牵手,一起上楼,书生打开大衣柜,意示剑客上前。
“快选衣服!”
李舒打量着书生,他已经换上了一身状元服。
李舒原本是想找一套和逍遥身上差不多的,他把所有衣服都翻一遍,发现只有凤冠霞帔。
他不动声色地斜睨一眼站在身侧的逍遥,逍遥目不转睛地凝视前方,一副坦坦荡荡的模样。
李舒无奈地叹了一口气。
珠花锦枝缠丝冠,坠下来的流苏挡住白玉似的耳垂,李舒项上戴着如意锁,手持一柄团扇半挡住脸。
逍遥的指尖慢慢推开碍事的团扇,上下端量几眼,觉得少了些什么。
“你去梳妆台那坐下等我,我去拿点东西。”他说。
李舒依言坐在梳妆台前注视着铜镜里的一张脸,他晃晃头,耳边一阵珠翠脆声。
逍遥急匆匆的脚步声从身后传来,他手中拿着一个圆形紫檀盒,指尖不停地在圆盒上摩挲,像是做了什么亏心事一样。
“上点胭脂,拍出来好看。”他煞有其事的说,像是对此道颇在行。
他没等李舒应声,便伸手捏住他小巧的下颚,指尖沾了些胭脂就碰上李舒的唇,紧跟着指腹轻柔地按压唇瓣,艳色的胭脂缓缓晕染开。
突然逍遥的手一抖,指腹一下重重地压在唇上,混杂不清的暧昧红色晕开,嘴唇上的颜色像是被吻花一样。
两人四目相对,对视片刻又撇开了眼睛。
“你朋友还没来吗?”李舒问。
逍遥收回手的动作把梳妆台上的瓶瓶罐罐弄倒一大片,他不自然地说:“他迟了这么久,可能有事吧,我也不知道。”
与此同时,小别墅外面镀上一层红光——被主人设置成了勿扰模式。
“我去放胭脂盒。”逍遥衣裾翻飞,急匆匆地走了。
李舒仍坐在铜镜前,他望着着镜子里的脸,仔细看其实还是能发觉一点生硬的男生棱角——和嫁衣有些不和谐。
他肯定要拍照的,李舒心念一动。鬼使神差的他对着铜镜,开始描眉画眼。
柔和的妆容营造出一种雾里看花的氛围,李舒在铜镜前抿抿唇,铜镜中那个雌雄莫辩的人也对他抿抿唇,他后知后觉地心中生出一点异样之感,于是掩耳盗铃般拿起团扇挡住脸。
逍遥走到楼梯拐口,他背对着剑客,快速地回头望了一眼,沾着胭脂的指尖被柔软的唇包裹。
“我们洞房,今天结婚第一天修炼还加20%”逍遥回来,正色道。
“不先拍照吗?”李舒问。
“我有录,其实想拍照我们随时都可以啦。”逍遥道,“你会配合我的对吧?”
“嗯。”
洞房算双修的一种,玩家洞房时的视角就是一片漆黑加上一点点的喘息和水声,满30分钟后夫妻永结同心的buff可以增强。
黑暗中肖遥脑海里总浮现剑客稠艶昳丽的脸,对时间的流逝浑然不觉。
直到房间恢复明亮,幻想中的脸骤然出现在眼前,好像不可见人的心思突然被放到聚光灯下,逍遥以迅雷不及掩耳之速,变出一块红布,咔地往对方头上一抛,把整张脸挡的严严实实。
“?”
“你别掀开布,你让我缓缓。”逍遥绷着嗓子说,他听起来很渴。
李舒很少问逍遥为什么,他不会问他为什么要花大把的时间去跑一些犄角旮旯的地方,也不会问他为什么会有那么多稀奇古怪的毫无意义的想法。
他只会拍拍身上的草和逍遥说,那我们走吧。
像以往的每一次一样,李舒安静地在等待。
龙凤烛火不断地跳跃,把影子照在纸糊的窗面上,逍遥一点一点俯身靠近剑客,双手捧起对方的脸,凭着印象找到那颗小痣的位置。
他的手停下来了,他稍微一低头,一个吻轻轻地落在上边。
大黄鼻子抖动几下,嫌恶地从淋浴间门口挪走,二十分钟后哗啦啦的水声逐渐消失,肖遥哼着歌从里边走出来,歌的调突然一顿,他感觉自己忘了点什么事。
应该不是什么大事,肖遥拉拉被子,阖上眼皮准备睡觉。
他进入梦乡的那个时刻,一位乐师正在游戏里蹲守。
我只是想晚来点来摆个脸色,怎么就不让我进门了?路程誉如是抱怨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