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糟糕人生》冷期野

2、硬币

　　月色洒在金毛湿润的黑鼻子上，金毛被月光弄痒，小声的呼噜中断，它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转了下脑袋又把头压在主人的拖鞋上。

　　肖遥把脚移开，金毛愤怒地抬起头，黑色的肉垫不满地扒上主人的膝盖，肖遥一把推开狗头，“大黄，别闹，忙着呢。”

　　他戴上头盔，点进系统提供的剑客社交主页，剑客的建模展现在右侧，按照游戏的初始设置，歪着脑袋对肖遥一眨一眨眼睛。

　　系统发放玩家满意度调查问卷，肖遥随手打了个五星，他想起刚刚睡眼朦胧的狗，又看了一下时间，有点晚了，不过没关系。

　　肖遥退出游戏，他拿起手机拨通电话，悠长的铃声响了好几遍，终于在快自动挂断时被接通，他兴高采烈地说：“兄弟，你还没睡啊？”

　　“你神金啊？”路程誉脑子还没开机，含糊不清地骂道，听到肖遥声音后一激灵，问，“你怎么在熬夜？”

　　“我前边看见个人，没跟你开玩笑，我感觉我春天要来了。”肖遥眉飞色舞道。

　　大黄支起狗头，像是也在为主人半夜的发癫感到苦恼。

　　“大半夜的你见鬼了是吧？阎王来了，你也给我明天早上再说，现在滚去睡觉。”路程誉打了个哈欠催促道，得到肖遥的保证后他才挂了电话。

　　肖遥抱着大黄的头晃了几下，弄得小狗的毛乱七八糟的像菊花一样炸开，才心满意足地松开手。

　　肖遥从浴室出来，水珠顺着湿漉漉的发尾淌到背肌上，最后消失在松松垮垮的浴袍中。已是早上九点的光景，他下了楼梯，远远地就瞧见摊在沙发上的金毛，“大黄，你好胖啊。”

　　金毛充耳不闻，它跳下沙发，扭着屁股地跟在主人后边进了厨房。

　　开放式的厨房宽敞明亮，流理台反射着暖色的灯光，冰箱塞得满满当当，与一水的健康搭配饮食格格不入的是几排AD钙奶。

　　塑料膜被指尖抠开，吸管戳破锡纸嗤的一声，他喝了一口便放下，舌尖慢慢咂摸着那抹甜味，开始准备早餐。

　　他转身拿碗的那一刹那，大黄前爪攀上台面，舌头一卷，叼走一块鸡胸肉，原是天衣无缝的事情，可惜只怪它的头不小心拱倒了旁边的杯子。

　　厨房乒铃乓啷一阵响，好不狼籍。

　　肖遥伸手想揪住它的后颈皮，不料狗灵活至极，脚底抹油，一身毛发飘逸，咕咚咕咚地滚远了。

　　砰砰的砸门声，大黄蹿到门前，立起身，双爪压住把手上，熟练地开门。

　　路程誉两脚一蹬，鞋被甩了下来，随即他狠狠地薅了一把大黄的脑袋。

　　大黄呼噜呼噜地围着他转，路程誉心虚地环顾四周，手伸进口袋兜子掏了几下，摸出一包狗零食，用牙咬开，声音夹得矫揉造作，“乖狗，多吃点，你爹都给你饿瘦了。”

　　“睁开你的眼睛，他现在胖得像猪。”肖遥从书房中走出来，一把夺走狗零食，把狗头重重地按下去，“吃吃吃，说了多少次，别给人开门！”

　　大黄两只前爪交叠，趴在地上，眨巴眨巴眼睛，东盯西望就是不看肖遥。

　　路程誉不夹了，他声音恢复正常，和肖遥辩解道，“狗多吃点怎么了。”

　　肖遥的白眼差点没飞到吊灯上，两人进了客厅，路程誉陷入软绵的沙发，长吁一声，“讲讲你的春天。”

　　肖遥侃侃而谈，冗长的陈述，中二青春小说般的用词，省略少男的羞涩心情，路程誉听得太阳穴和嘴角一齐抽搐就像一个坏掉的节拍器。

　　“所以，你爱上他的脸了？”路程誉一手把住大黄的头，不让它把嘴往口袋里头钻，不可思议地问道。

　　“没有，”肖遥心虚道，他双手交叠放在膝上，左顾右盼，就是不看路程誉，过了一会他扭扭捏捏地说，“想发展发展。”

　　大黄的嘴在路程誉口袋里拱来拱去，终于找到狗零食，路程誉撑起身子，一拍茶几。巨大的声音吓得大黄立马松牙，狗零食掉到地上，口水在地上留下一抹潮湿的痕迹。

　　“你就是看上他脸了！”路程誉怒火攻心道，“你要网恋？”

　　“这和我看上他脸有什么关系！”肖遥据理力争道，“网恋怎么了？你自己不也恋？”

　　大黄衔着零食，一挪一挪地降低存在感，想逃离这个是非之地。

　　肖遥嚯地站起来，把它揽回来，顺手把零食从狗嘴中抢出来，同路程誉呛嘴道：“信不信狗都觉得我比你聪明？”

　　狗是回答不了的，能吵起来的只有两个人，经过长达十多分钟的辩论，除了让大黄偷偷摸摸地吃完狗零食，没有使任何事情有结果。

　　路程誉右手用力地一拍左手手心，苦口婆心道：“万一他那脸不是他的呢？”

　　肖遥被噎了一下道：“他说是他的。”

　　路程誉痛心疾首说：“你知不知道，网恋风险大，万一你被骗钱了怎么办？”

　　“他能骗我多少钱？你以为我和你一样傻，会因为卖茶女上社会新闻？”

　　“那是她说她爷爷生病了！”

　　路程誉没话说，他的手在口袋兜子里掏啊掏啊，挖出一块硬币，瞪着眼睛道：“老规矩，花色听我，数字听你。”

　　硬币高高抛起，它在空中打了个旋，最后哐当掉下。

　　大黄抬起脑袋晃了晃毛。

　　路程誉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抢过地上的硬币，向肖遥张开手展示硬币，他得意洋洋道：“花色，听我的，别网恋。”

　　“你这套把戏玩十几年了，”肖遥捏起硬币翻了个面，“你就真觉得我这么傻？”

　　“我只是逗比，我又不是傻逼。”肖遥道，他捏着硬币在路程誉面前晃晃。

　　两枚硬币用胶水粘在了一起，露在外边的都是花色。

　　“差不多的嘛。”路程誉诡计被拆穿，尴尬道。

　　他嚯地一下起身，怕肖遥和他算账以前哄他跳粪坑的事情，打了个哈哈，说：“我还有事情先走了。”

　　硬币被他落下，肖遥的指甲卡进两个硬币之间的缝隙，一枚硬币一分为二，他拿起其中一枚，随便向空中抛去，然后走进书房。

　　哐当一声，硬币再次落地。大黄凑着个头地过去，嗅嗅散发着奇怪味道的金属，又摇着尾巴跟上肖遥。

　　太阳永远一视同仁，它照亮了硬币上的数字，也照亮了挂在白墙上的钟，时针指在十点处，床上的鼓囊处动了几下，李舒从被窝中探出一个顶着乱糟糟头发的脑袋。

　　胃酸翻江倒海兴风作浪，没出息的胃发出阵阵哀鸣，李舒趿拉着拖鞋来到厨房，冰箱随便放着几个不知道什么时候买的苹果，几蓬蔫巴的青菜垂着头，看上去像是马上就要腐烂的模样。

　　他简单地把冰箱里的食物处理掉，丝毫不顾胃的抗议三口两下喝完昨晚剩下的汽水。

　　甜腻的糖水滑过喉咙，过夜的东西不大好喝，不过吃什么不是吃，李舒随手把易拉罐扔进袋子，让它和烂掉的蔬菜相亲相爱。

　　手机嗡嗡地震动，李舒点开和助理的对话框，白色的小长条占领对话框，耀武扬威地打着招呼，他揉了揉额头，手指轻触。

　　小姑娘宛如撕扯嗓子工作一夜的尖叫鸡，尖厉的声音刺得李舒头皮发麻，“哥，你是不是没看我消息！”

　　语音条自动播放，接二连三的对李舒进行声波攻击，“哥，你爆了！你昨晚哪来的这么好的演员？”

　　【李舒：？你剪这么快？】

　　【小杨：何姐说让你继续保持和书生互动，她说这样流量好】

　　【李舒：我不认识他。】

　　【小杨：我都不敢想以后我视频剪的该多轻松，按着时间一剪然后配个bgm就行】

　　【小杨：哥，去认识一下吧，就当是为了我猫猫探头.jpg】

　　【李舒：我尽量。】

　　是和人家约好一起打游戏来着的，李舒又戴上了头盔。

　　网上的约定大多不过是那么萍水相逢一下，李舒无意主动私聊小窗，但是答应了还是要做到的。至于对方有没有做到那就不关他的事了。

　　“现在就玩可以吗？”

　　现在才十一点半，肖遥一早上就上游戏了，好友上线系统是有提示的，只不过他刚刚从副本中出来，查看消息时才发现剑客早早就在线了。
　　没等李舒回答，他又问道：“我们能组队吗？我缺个固定队友”

　　等待回答的时间里逍遥薅了一支狗尾巴草，他的牙齿把柔韧的草根咬断，略带苦涩涩的青汁弄得他皱起眉，狗尾巴草随手被人扔掉。

　　他又不知道从哪变出一支玫瑰，咧着嘴巴想让它代替狗尾巴草，那副若无旁人的样子更像是在给自己找乐子，而不是等待别人的回答。

　　“你一定要咬着点什么吗？”李舒忍不住问。

　　“没有。”他叼着个玫瑰龇牙咧嘴地对李舒说，“好玩嘛。”

　　组队邀请弹了出来，李舒犹豫的一小会，他又收起玫瑰，很没分寸地搭上他的手，黏糊糊地催促道：“你快同意呀。”

　　李舒好不容易把自己的手解放出来，撑着冷漠声音道：“我可能没时间当你固友。”

　　“那以后上线我能来找你玩吗？”

　　“不…看时间。”李舒盯着又被缠上的手，权衡后说。

　　进了队伍便是跟着队长走，剑客像个尾巴一样缀在逍遥后边，二人停在彩衣铺前。

　　“我做件衣服，你要嘛？”

　　李舒还不是很习惯和他相处，带着点江宁口音的普通话黏糊糊的，一说快起来李舒就有点听不清。热情洋溢的样子总让李舒有种属于自己的空间被人强势侵入的感觉。

　　仅管他并无恶意，但李舒还是有点不适应，好比一只一直躲在石头下的乌龟突然被人翻壳拎到太阳下，第一反应是抗拒。

　　他蹙着额头费劲地从逍遥手中拽回自己的手，说：“不用，你快去吧。”

　　逍遥乐滋滋地进了店铺，李舒抱手站在原地。

　　没过一会，逍遥临出门，他踩在木门槛上，他扭头和掌柜确认。

　　“暗纹印吗？”李舒隐隐听见他问道。

　　掌柜又说了几句，李舒随后又瞧见他侧身朝他这喊道：“你能陪我去寂静森林抓红眼兔吗？做衣服要那个胭脂血。”

　　“快吗？”

　　“快！”

　　“可以。”李舒答应得很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