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芳雨遇松枝》温向怀

16、十月十九

　　十月十九，晴。
　　秦宋知一早就去了花店，买了最鲜艳的玫瑰和最柔情的百合。
　　“小伙子，这么早就来花店啊。”
　　卖花的是一位慈爱的老奶奶，岁月带走了她的容颜却没带走她的细心。
　　“嗯嗯，奶奶，早上好。”秦宋知边挑着花，边向老奶奶问好。
　　“你是小夏的朋友吧。”老奶奶看了看秦宋知挑选的花不禁又说到：“我也姓夏，叫我夏奶奶就好。”
　　“夏奶奶，我是夏医生的朋友，今天买花去见家长。”秦宋知笑了笑，把花递给了夏奶奶。
　　夏奶奶接过花，便转身去包花了。
　　“给。”夏奶奶很快便从屋子里出来了，把包好的花递给了秦宋知，包装和上次的一样，白色的包装纸。
　　“谢谢奶奶。”
　　秦宋知转身离开，身后传来了夏奶奶的声音：“孩子，谢谢你。”
　　秦宋知不懂这句谢谢，但还是回头和奶奶笑了笑，转身离开了。

　　秦宋知回到家，夏方雨正坐在沙发上看着电视。
　　“你去哪了？”夏方雨听见开门声，转头看向秦宋知。
　　“买花。”秦宋知把花束放在桌子上，坐在了夏方雨的旁边。
　　夏方雨看向桌子上的两束花：“谢谢。”
　　秦宋知笑了笑，指了指卧室：“夏医生，去墓园你不换衣服吗？”
　　夏方雨站起身，向卧室走去，一会便出来了。黑色的衣服在他的身上，显得压抑。
　　“走吧。”

　　临近中午，两人到了墓园。
　　秦宋知把玫瑰花束递给了夏方雨，自己拿着那束百合。
　　“妈，生日快乐，对不起，昨天没有给您过生。”夏方雨把花束放在墓碑前，向母亲道歉，站在那里，就像是犯了很大的错误。
　　秦宋知把百合放在了夏父的墓碑前：“夏医生，你的生日可真是巧，和阿姨在同一天。”
　　夏方雨看着母亲的墓碑，蹲下抚摸着。
　　“对啊，妈妈说她生我的时候，一点也不痛，说我是上天赐给她的生日礼物……可是，当我自己成为医生才知道，女人生孩子哪有不痛的……”夏方雨眼眶里含着泪光，抚摸的墓碑像是一个个锋利的刀子刺进他的心。
　　“……”秦宋知没有说话，默默地看着。
　　“人们都说，女人只有生了孩子，才是一个好妻子，教好了孩子才是一个好妈妈，可是，如果人们拿这个来定义女性，那么世界上还会存在女人吗？”
　　“会存在。”秦宋知听着夏方雨的话：“存在的女性是会定义世界的女性，所有的女性都是这般存在。”
　　夏方雨起身，看向秦宋知：“你说的对，存在的女性定义世界。”

　　秦宋知觉得夏方雨应该和父母单独待会，转身往大门走去。
　　秦宋知的背影消失在夏方雨的视野里，他的眼泪再也崩不住，跪在墓碑前：“爸妈，我好像不配作为一个医生，我没有救回那个小女孩……她就在手术台上，但我没有救回来……”
　　夏方雨的耳朵里满是小女孩那孱弱的呼吸声“对不起……”
　　少年的自责只有父母听见，只有墓园和风听见。
　　“医生这个职业，没有容错率。爸妈，我不能有错误……”夏方雨的眼泪滴在了墓碑上，落下时绽开。
　　孩子在委屈时都会找父母寻求安慰，夏方雨也是个孩子，但是他得不到父母的安慰，他只能对着墓碑诉说着自己的委屈，多讽刺。
　　医生这个职业，没有容错率。错误的烙印一旦存在，就不会再被抹去。
　　秦宋知站在远处，看着夏方雨，眼底装满了心疼，风吹过，烈阳也被乌云遮住了。

　　“医生这个职业没有容错率，但是，夏医生从没错。”秦宋知不知何时站在夏方雨的身旁，拿了一件外衣，披在了他的身上。
　　“夏医生，那个女孩的离世，不是你的错。医生不是神，不可能救回每一个生命。她不是离世，只是去了和阿姨共同的地方，那里没有冷漠。”秦宋知说着，蹲在了夏方雨的身边。
　　那场车祸，路人围在一起，没有人打电话给120，他们拿起了手机，拍下了照片，发在了朋友圈……可能内心的良知还存在，某一个路人拨打了120，但小女孩已经奄奄一息……
　　“不要哭，他们会心疼。”秦宋知的话没说完，他在心里默默说着，我也会心疼。

　　“再见爸妈，下次我再来看你们。”夏方雨擦干了眼泪，转身离开了。
　　秦宋知没有跟上，他站在墓碑前，默默地在夏母的面前放下了一条项链，项链上有着一串英文字母，连成了一句话“The great gods have compassion on the world”（伟大的神明垂怜世人）。他向墓碑鞠躬，微微地说了一句：“阿姨，生日快乐。”
　　他转身追上夏方雨。
　　墓园吹过一阵风，玫瑰花的花瓣掉落在项链边，似乎触碰了一瞬间。

　　“你怎么知道昨天是我生日？”夏方雨看着车窗外的风景：“还有，蛋糕为什么没有蛋糕胚？”
　　“夏医生，你是十万个为什么吗？”秦宋知打趣着夏方雨：“这是智取，你的身份证不会骗我。”
　　“夏医生，你上学的时候，语文一定不好吧？”
　　“为什么这么说？”
　　“你的记性是真不好。”秦宋知看了一眼夏方雨，脸上带着无语。
　　“哦……昨天让你帮我拍照来着……”夏方雨后知后觉，嘴里不自觉嘟囔着。
　　“秦宋知，你会累吗？”
　　“和你在一起不会，要是真累了，你可就不会遇见我了。”秦宋知说的轻快，那累字替代的是死。
　　“累了就回家，回我们的家。”夏方雨盯着窗外的风景，说的话像是一汪清泉，流进了秦宋知的心。
　　“好。”

　　晚间的风景总是煽情的，当人们自己身存在这意境之中，才会像古代诗人那般，肆意豁达……
　　如果这个世界上存在轮回，那么夏方雨和秦宋知又会是几次轮回？
　　这个问题没有答案，就像是前人预知未来一样，无限可能。

　　两人回到公寓时，天色早已暗下来，灯光迷离，仿佛身边人转瞬即逝。
　　夏方雨洗完澡便回卧室休息了，秦宋知坐在床边，太阳灯旁的星星罐的星星是深蓝色，看久了就像是夏方雨的眼眸。
　　他的动作很轻，生怕扰到了身后的夏方雨，星星罐被打开，他拿出一个星星，打开后，在星星纸上写着：夏方雨，我爱你。他叠好了星星塞回了瓶里。
　　星星罐的底下埋着另一颗星星，那颗星星承载的是秦宋知对母亲的爱，而星星罐的顶端承载着的是他对夏方雨的爱。

　　夏方雨，你本就是上天赐的礼物。
　　星星罐的星星是深蓝色，就像夏方雨的眼眸。
　　太阳灯的光照映着星星罐，罐里的星星似乎在发光。
　　The light falls on the world, and from then on, the world becomes beautiful, and then there will be memories.（光芒落在世间，从此，世界有了美好，再后就会是回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