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不知吾明》为什么苹果醋包装上印的人类剪影没有手脚

23、天不知吾明·（21把）生前23

　　那是一个周五，下周将迎来与感觉初次亲亲两周年零三个月纪念日。这个纪念日是21把擅自定的，他定了超多节日，比如“初次说话纪念日”、“初次牵手纪念日”、“初次拥抱纪念日”等等等等，让自己几乎每天都在过节。

　　由于担心感觉觉得这样太黏糊而烦躁，21把没告诉感觉这些节日的存在，不过他每次都会仔细准备礼物，而且追求每次送礼都给感觉新鲜感。

　　本次也不例外。

　　初次亲亲纪念日是一个比较重要的节日，21把打算送出自己的刺绣处男作——带有抽象感觉头像的小挂件。

　　虽然绣的歪歪扭扭，但21把相信感觉能明白自己的心意，为了感觉惊喜，他打算趁今天感觉在大学上课没有回家，感觉的姐姐从昨天开始就出门到城市另一端办事，悄悄到感觉家把挂件挂到他常用的小斜挎包上。这个斜挎包也是21把送的，已经工作两年的他致力于置办感觉一切所需。

　　尽管目前来看他的财力还很不足，但长久努力下来，感觉已经有五件他买的衣服，四双他买的鞋和两个他买的包，除此以外还有许多零食和娃娃。21把相信总有一天他可以成为值得感觉依靠的配偶，每天积极生活着，与感觉一道相信那快乐明媚的未来。

　　然而当他疑惑推开感觉家未锁的大门，看到里面的场景时，21把再次想起了自己小时候对美好的印象——虚无易碎的幻影，悲伤与痛苦的帮凶，玩弄人类的猖狂大笑者。

　　两据清正站在客厅中央，背对他喘着粗气，鲜血喷溅的到处都是，染红两据清大部分身躯，染红代表温暖幸福的地毯沙发，染红了地上安静躺着的女孩。

　　21把认得女孩的衣服，是他和感觉合买的，21把也认得落在女孩旁边的小包，是他陪感觉挑了好久，感觉用暑假兼职所得全部工资买下的。毫无疑问，那个被刀割的破破烂烂，仰面倒在血泊的女孩正是感觉最重要的，无论何时问重要程度都排在21把之上的姐姐，而是她变成这副模样的正是21把的亲生哥哥。

　　覆盖整个天空的恐惧笼罩了21把。他对感觉的姐姐没有很深感情，可能幼年经历让他变得不太正常，他也没有对感觉姐姐产生人类普遍的同情。但他，或者说谁都能预料到，感觉会多么伤心，多么痛苦，极有可能不会再像以前那般对待他了。

　　恐惧与混乱让21把无法理性思考，不顾两据清厉声嘶吼，他转身飞奔而出，跑到距离最近的公安局进行报案。

　　那之后一段时间，21把都感到浑浑噩噩，目之所及，耳之所闻，身边一切都不真实起来，时近时远，时大时小。

　　他漠然看着世界。

　　知道警察赶到感觉家，控制住不知为何待在原地且毫不反抗的两据清；知道感觉姐姐被救护车拉走，在医院待了两天抢救无效后死亡，火化；知道警方联系了感觉；知道感觉因刺激而被迫住进医院；知道警方询问了自己情况；知道自己也住了一段时间医院；知道两据清对罪行供认不讳被判处死刑立即执行。

　　他知道有这些事发生，却想不起它们发生的具体过程。

　　这种状态一直持续到21把捧着感觉姐姐的骨灰盒，站到感觉病床前的那一刻。

　　“我知道这不是21把的错。谢谢你帮姐姐报案。”抱腿蜷坐在床上，感觉将头低下贴着白被子，声音唔囔道。

　　“……对不起。”21把不知道自己该说些什么。沉默半响，他悄悄将骨灰盒放到感觉面前，又悄悄收回手。

　　感觉察觉到震动，能猜到那个盒子放着什么，但他只是问：“我的医疗费是你在交吧。是不是很贵？”

　　“呃，不算很贵。”21把移开视线，他说谎了。

　　“我想出院，咱们去办出院手续吧。”

　　“啊？可是医生说……”

　　“我想出院！我还要继续上学，像姐姐希望的那样找份好工作。我也不想增加21把的负担，医院肯定很贵。”

　　“……”看着感觉抬起的面无表情的脸，21把分不清自己是什么情绪。他以为自己会为感觉言语中还打算和自己继续在一起的信息而高兴，胸口却刺刺闷闷的，最终只能艰难吐出两个字：“好的。”

　　感觉出院复学了。

　　他没有责怪21把，21把又管不住两据清，也不知道两据清什么时候会犯罪，而且如果不是21把及时报案，他姐姐还得在地上躺到第二天，两据清不知多久才会被抓到。甚至感觉是感谢21把的，在他因为受重大刺激而晕厥住院时，是21把在处理他姐姐的后事，帮付医疗费，向学校请假，提供口供等等，出钱出力支撑他。

　　感觉希望能回应21把的帮助，希望姐姐的在天之灵可以看到自己过上好生活，为此，他强迫自己调节心态，竭力恢复正常生活。

　　他的努力有些效果，出院几个月后，相比刚出院时，感觉的情绪似乎确实略微好转，不想起关于姐姐的事的时候，他可以如从前一样与21把相处了。

　　表面上如从前一样。

　　21把对感觉的好转表示高兴，心里却清楚，感觉再没有露出那么灿烂的笑容。不过他没有说出来，默默观察着感觉，感觉想他表现出什么情绪他就表现出什么情绪，希望感觉可以走出这片瓢泼大雨，再一次看到太阳。

　　然而，感觉渐渐连不那么灿烂的笑容都愈来愈少露出了。

　　21把熟悉这种状态，觉得活着会带来痛苦的状态。

　　21把也知晓这种状态从何而来，感觉正是因为在和他交往才会变成这样。

　　两据清杀人手段之残忍令人发指，理由之轻描淡写更引人愤怒，据他供述，他的动力仅仅是想向感觉姐姐借三百块钱而对方拒绝了他。这起恶性案件引起社会不小波动，21把嫌疑人亲弟弟与报案人的身份更引发不少讨论，渐渐，21把与感觉的关系被大家扒了出来，激起更激烈的议论与猜忌。

　　受害人与嫌疑人是前男女朋友关系？受害人弟弟与嫌疑人弟弟在交往？嫌疑人弟弟在受害人刚死去的时候赶到受害人家，刚好碰到嫌疑人行凶？

　　“还在交往？该不会这个感觉本来就想让他姐死吧？让男朋友报警图个好名声？”

　　“哈哈哈说不定是故意的呢，哪有那么巧的事儿，刚死就推门而入？计划好的吧！”

　　“真倒霉，怎么有个这样的弟弟。”

　　“肯定是这个女的的错！三百块不过是男方为她挽尊罢了，她肯定干了更恶心的事儿，谁会为了这么点钱杀人？”

　　“听说姐姐死后他立刻就花了一大笔遗产，事实胜于雄辩哇！”

　　诸如此类的言论越来越多，原本只是网友在说，后来，学校里也有不少人对感觉指指点点起来。不管感觉解释过多少次，告诉大家自己姐姐当时没有去世，花遗产是因为仅靠他和21把付不起报销后的医疗费用，自己姐姐对两据清仁至义尽，这些议论都没有消失过，甚至有人说他解释是心虚的表现。

　　感觉一天天消瘦下来，他说想先调理一下心情，等大家不在关注这件事再去上学，于是21把陪他办理了休学手续。

　　不是没有人议论21把，不过21把完全不关心，他只担忧感觉。

　　感觉希望姐姐躺在体面的墓地中，然而他和21把所有积蓄、遗产加起来才三十万出头，看了许多公墓，最便宜都要几万块钱，即使21把明确表示感觉想买就买，他会努力赚钱给感觉，花钱不用在乎那么多，感觉也狠不下心买一块墓地。

　　感觉想要像21把那样工作赚钱，可是一出门就听到蚊哼般的议论，网上工作也避不开铺天盖地的猜忌，当他狠下心想把自家房子租出去，发现自家现在属于凶宅，根本租不出去，姐姐死时的模样也再次浮上眼前。

　　就算如此，感觉依旧努力爱着生活，他在21把指导下帮忙做一些不用上网的活，减轻21把工作负担，又搬一些东西到21把家，布置基本得体后将21把家租了出去，同时没有放松学业，积极为复学做准备。

　　休学一年后，感觉基本放下姐姐去世这件事，恢复了正常情绪，他怀着希望复学了。

　　可惜——

　　一个月以后，站在感觉房间紧闭的衣柜前，21把轻声道：“上学不开心的话，我们也可以转学或者不上学哦，姐姐会理解你的，她肯定支持你的决定，我也支持。”

　　“无论转学还是直接工作，都会变成这样的，我们就生活在这样的世界，永远无法改变。无论我们怎么做，都无法改变。”柜门打开了，感觉满脸泪痕，面无表情站在里面，漠然与21把对视。

　　“……可以改变的。”盯着感觉黯淡无光的双眼，21把两片嘴唇上下开合，终于说出自己小时候就有的想法：“我以前很讨厌这个世界，后来感觉的笑容让我喜欢了它一点，而现在，它又夺走了感觉的笑容，我果然还是讨厌它。”

　　“我们可能无法改变这个世界，但是，我们可以改变。感觉想和21把一起抛弃这个带来无聊与痛苦的世界么？当然，无论你怎么选，我都会陪着你。”

　　“……是，你说的没错。”感觉微微笑了起来。

　　21把也在阴雨中挂上自己模糊的假笑。

　　第二日是个大晴天，将感觉姐姐的骨灰埋进她生前喜欢的，房前那棵生机勃勃的杏树下后，感觉和21把一起离开了这个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