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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第三卷:观宫玉三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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门上高高悬挂的牌匾早就被拆下,斑驳的墙上尽管有做过清理,却依然留下了深红的痕迹,在外面看,这个府很大,然而附近没有一棵树,离闹市区那种地方比较远,没什么人烟,显得有点荒凉。
元承打开紧锁的大门,毫不意外的,地面上也有丝丝血迹。
“这是真清理不干净了还是你故意留的?”许观有点疑心。
“你想是什么样就是什么样。”
元承并不太想回答这个问题,待许观进来,他又把门关上了。
许久不开的门在移动时发出苍老的声音,此情此景下,有点骇人了。
“这要不是你说,在下可真想不到这是一幢私人宅院,反倒像是几百年前老祖宗留下来的东西。”
“攻梁不是我一个人的功劳,许观,你现在看见的情景,也是你造成的。可惜屠杀的时候你回了都城,不然你可以见到这里。”元承指着石砖地上的一摊红色印记,“陈氏家主,跪在这个地上求我别杀他,说什么愿意为我做任何事。真可笑,他是哪里来的胆子求敌国的人饶他一命?”
“这不是心软了吗?按照太子的性子,可不会单单只砍了头。”许观揶揄。
“少打趣了,你知道的,人太多没时间一个个玩,只有简单点。陈家上下几十口人,算是干净了,只是……”
“陈嫄没死。”
“对,那年陈嫄的尸体,是一个丫鬟的。”
一个世家小姐和丫鬟互换身份,借此想逃过一劫,本来是顺利的,只是陈嫄错就错在,她忽略了这个丫鬟常年浣洗衣物而过度操劳的手。
元承还清晰地记得,那个丫鬟临死前惊慌失措的眼神,其实在他杀掉她的时候,就知道她不是陈嫄了,只是不能打草惊蛇,才不动声色地掩盖了事实。
这件事情许观先前并不知道,元承也没有向他提起过,现在一听,有些事好像就合理了起来。
二人默契对视,傍晚的温风习习,掀开白纱之内的眉眼,深不可测,望不见底。
陈氏的府邸虽然明面上是元承私人的了,但是事实上他不想真在这里过夜,而是去了另一个别院暂居。
位居梁首闹市区,从楼上可以俯瞰到城内的繁华之景,可惜若不是战乱,这里本可以更加繁荣。
元承坐在窗边,静静看着窗外的灯红酒绿,华灯初上,梁首的夜到来了。
许观则是在一边查阅都城的近报,时不时抬头看元承一眼。
“平阳君,瞧这安详的城,哪里还能想起两年前的战争?”元承声音淡淡的,不过这也是他平时说话的模样了。
许观眉头动了动:“梁人如今是元人,前朝往事还有什么好提起的呢?当今人们都希望生活在一个太平盛世,而太平盛世,只有在战争里杀出来。”
“梁王当政的时候,王权就已经衰落得不知道什么样子了,世家贵族掌权,那就是荒唐的事,不过是,人为刀俎,我为鱼肉。”
“说句公道话,哪个朝代不是这样?殿下,自古以来,没有地位的人就是案板上的鱼肉,从不配在这里有一席之地。”
“许观。”
元承嘴里喊着他的名字,却又不看他,“你曾经也是从泥沼里爬出来的,刚刚的话……你说出来,可有一丝一毫的违心?”
“不,殿下,曾经的许观,确实是无名小卒,可是殿下,若一个人生来就带着不平凡的使命,那么即使出生没有带着高位,或者是没有得到重视,也会一步一步地走上属于自己的位置。”
“这些人……不能和那些人相提并论。”许观的话带着蛊惑的味道,元承嗅到了,但只是轻轻笑着:“像你这么说,你是自命不凡了?”
“许观,你的想法太危险,你应该知道,时局动荡,若是你现在就全部下注,将来输得一塌糊涂,可就没人救你了。”
“孤给你一个机会,明日你离开梁首,权当没有和孤来过。”
“殿下,给在下您最真实的想法。”
“孤最真实的想法?”
“是。”
“只有手中握着最真实的权力的人,才配在天下人面前说出自己最真实的想法。”
“……在下知道了。”
不管从哪段历史的开端开始读,都是一个前朝的落幕,在这两代期间,无数的山河动荡,无休止的战争杀伐,期期以某国破,某国始结尾。
元王是元国的开国皇帝,前身是受压迫的落魄贵族,是从“不服从”这一压榨下的血战里杀出来的,所以一直主张着以战止战这一理念,大概也是因为他觉得,只有战争,才能平息叛乱,平息压迫,就像他本人一样。
元承从小,就受着这样的教育,大道不公,每个人生起就已经不在同一个水平面上了,而他,虽然是一国太子,就像是镶了金的玉石一样,浑身上下都透着尊贵的味道。
其中的感受只有他自己知道。
这样到底是一个怎么样的道理?
明明大家都说,像他这样金枝玉叶的人,是受万千宠爱于一身的,是被以“未来国君”的标准去培养的。
事实上,底层的人的心声无法传达给身居高位的人,那些人在听见所谓“卑微”的人的声音时,只当笑谈,就好像元承一样,被只当了笑谈。
“你该懂的,你合该懂的。”
“孤究竟是什么想法,你合该懂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