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色迷宫》敘事詩事敘

7、不懂

　　自从那次“熟人”相遇过后已经两天，期间陆陆续续的练习生来到岛上，拍公式照，单人自我介绍等相关事宜也在逐步进行中。由于还没有正式分宿舍，因此所有人都集中在录制大楼旁边租来的酒店休息。姜陟还记得拿房卡的时候，解池归主动拿走另一间的房卡，留下了恶狠狠的一眼后转身上了另一部电梯。

　　他怎么了？他的表情姜陟很是熟悉，像极了姜意和他闹变扭的时候——一句话不理，不和他在同一时间出现在同一地点，对视也只会换来一记没有杀伤力的眼刀。一般来说这种时候姜陟会放她冷静一天，然后第二天投其所好买点小零食和她好好谈谈。

　　从理性的角度思考，此刻他最好是找到解池归，然后为了之后节目的长远考量，最好说些好听的打好关系。

　　而且据他观察，越是有背景的选手，越是受人瞩目，越是那些无名练习生想要结交的对象，他身边就有一个典型的例子。

　　每天都有练习生前来敲门，拿着大大小小的袋子来问“祝煜秋在不在”。祝煜秋也没对藏着掖着自己的身世，直截了当地往他和死水一样的世界观丢下了一颗重磅炸弹。再冷静如他，知道了歌王影后的儿子在身边也不可能毫不动摇。

　　同房间的祝煜秋这两天没少和他讲八卦，解池归是MurSong成员解池回的亲弟弟也不再是神秘的事。他没想到这位看着没什么架子的“老师”，身份竟然也不简单。

　　这就让他更加好奇，为什么有一个身为MurSong成员的哥哥，却与人家以前的对家团成员那么亲近？

　　那他也会每天被别人骚扰吗？

　　他被自己这个想法吓了一跳，像是自动防御一般，一道声音紧随其后：

　　“熟人的关系。”

　　便利店中那轻轻的一眼浮现在他脑海中。

　　“砰！”

　　突然，一颗子弹飞来，稳稳击中他的心。虽然没有疼痛的感觉，但留下的一丝微小裂缝证实了他的防御也并非无法攻破。他无法从理性的角度回答这颗子弹的来源，也无法从感性的角度描述自己的变化，只得茫然地盯着这一处裂缝，如同置身于一处不知终点的迷宫。

　　我怎么了？

　　我怎么了？解池归看着镜子里愁眉不展的脸发愣。

　　“这么好看的脸不要老皱着眉啦，来，头抬起来一点。”化妆师一边帮他画着眼影，一边和他聊了起来，“待会要初舞台了，觉得自己会拿到哪个评级？”

　　解池归不着痕迹地扫了一下镜子不远处的相机，脑内的话转了一圈再输出，“看导师们对于我水平的认可程度吧。”

　　化妆师好像对这个回答不怎么惊讶，随着越来越多的练习生进来做妆造，化妆师手上的速度也加快了起来，留给了他充足的时间去整理自己的思绪。

　　他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

　　他承认自己确实对姜陟有点“见色起意”，很想和他打好关系，但他每一次的靠近都以失败告终。他从小到大百试百灵的武器第一次在姜陟这里失去了作用。

　　从他第一次对着笑着的母亲说出“妈妈你是不是不高兴”的时候，世间一切的情感便完整地展露在他面前。所有对于情绪的伪装都形如虚设，他慢慢学会了利用这种能力和别人交往，也逐渐成为了朋友们口中最值得信赖的人。

　　可姜陟是他这20年来的唯一一个例外。顺着他人的情绪谨言慎行的万能法则失效了。只有自己傻乎乎地被他的一举一动牵着鼻子跑。

　　解池归对于自己的能力十分自信，高敏感带来的情绪辨识能力不曾出错，他相信自己接收到了那些姜陟真实的情绪，但他搞不懂——为什么姜陟对自己的行为没有展现出一丝的亲近？甚至自己破格做出了一些试探的行为，不仅没有收到反馈，还被他反过来当面调侃了！

　　即使是一次由对方主动的肢体接触，他也没有感受到其中的亲昵，更多的是一种想要看穿他的试探。

　　这让他有些不舒服，潜意识里告诉自己他不过是对自己好奇，但这样的不为所动恰好为他笼上了一层神秘的面纱，令他无可奈何地好奇姜陟面纱下的真容。

　　难道他不喜欢别人的善意？

　　搞不懂！他在心里打了一套空气拳，清咳一声调整好了自己的表情，随着工作人员喊自己准备的声音往外走去。

　　正式的初舞台场地前有一条明亮的通道，入眼就是一句大大的欢迎语：Welcome To Idol Project！在标语的正下方，是一张几乎已经写满名字的白板。

　　姜陟拿起一只笔没急着写，单手插兜慢悠悠看了起来。

　　最中间的位置挤满了密密麻麻的名字，而在这其中最显眼的是龙飞凤舞的“祝煜秋”三个字，仔细看名字的右下角还有个q版的美少女头像，不出意料必然是他的手笔。

　　往左一点是一串英文名“Quinn”，这是计泉的英文名，他在那间咖啡厅里塞来的名片上见到过。签名很有设计感，就差底下留个电话号码招明晃晃招人了。他在计泉的签名周围找了一圈，没有找到那个熟悉的名字。

　　他正想要随便在角落留个姓意思一下，通道的大门再次打开，一道略显单薄的身影走了进来。

　　他似乎很吝啬于自己的眼神，一眼都没从他正前方移开，径直往演播厅走去。胸前的标牌随着步伐轻微摆动，在姜陟的眼底留下了“夏熙与”三个字。

　　白板笔在他的指尖转了一圈，他拔开笔盖，在右上角签下一个“姜”字。放下笔正准备离开的时候，他再多留了一眼。在他名字的不远处，“解池归”三个字像一只毛茸茸的小动物蜷缩在一小处缝隙。

　　尽管他没有意识到，但相机诚实地记录下他这一刻加深的笑容和不再沉重的背影。

　　演播厅内此时是一片震耳欲聋的欢呼和掌声，姜陟清楚自己不可能引起那么大的反应，干脆从边上往上绕，远离风暴中心。
　　场地呈现圆形，中心部分的座位和外围形成了同心圆，而最醒目的是座位中间单独七个摆成正三角形的座位。这七个位子的含义在场的所有人都无比清楚，或是奋斗目标或是遥不可及的未来，姜陟并不理解那些为了无法把握的事而付出一整个青春的人们，但也给予他们相应的尊重。

　　让我混到三公一切都好。他暗暗腹诽。

　　正当他打算偷偷摸摸溜到角落上时，一道在欢呼中格格不入的声音直直刺来，“姜陟！来这边！”

　　他的声音响亮而具有穿透性，一旁的一个机位迅速朝他切了一个镜头，正前方大屏幕上顿时出现了他那张笑容一僵的脸。还好他很擅长管理自己的表情，眨眼间就调整好了笑容，转身背过镜头，换上一副阴沉的笑容朝着祝煜秋那边走去。

　　祝煜秋那块的人带着些好奇望了过来，都想瞧瞧能让这尊大佛主动邀请的会是什么人。

　　“来来来，这儿。”他拍拍右手边空出的位子，不待姜陟坐实就开始主动介绍，“这位是段渺哥，和我一个公司的。”又转向左侧和一位单眼皮看着很文雅的人，“这位是姜陟哥，就是送我来路上的。”

　　“你怎么叫谁都是哥。”面容文雅的男人语气无奈道，继而伸出手去，“你好，我今天刚到，还没来得及和你道谢，谢谢你照顾小秋啊。”

　　“不客气。”他回握了一下，语气里也被感染上了一些无奈，“你也辛苦了。”

　　“你想看你就大大方方转过去看嘛。”计泉捅了下一直往斜后方瞥的解池归，忍无可忍道，“他难道还会不让你看？”
　　解池归狠狠掐了下他的手臂，“谁想看他了？”

　　“是是是你不想看他他也不想看你。”

　　“……不行。”

　　计泉一脸“看吧我就知道”的表情，一手支着头不解道：“我搞不懂，你俩是吵架了吗？”

　　“不是，只是我有点不知道怎么面对他……啊！”

　　一只手伸过来在他的肩上轻轻一点，“好久不见？”

　　他这副炸毛的模样似乎对姜陟很是受用，甚至还有闲心伸手在他面前晃了晃，“不记得我了？”

　　“……搞不懂你。”解池归嘟囔着，想要把他的手推开，却没想到甫一出手就被他抓住了手腕。

　　今天的姜陟似乎表现得很是主动，“我很难懂吗？”他拉着解池归凑近了一些，像是婴儿第一次睁开双眼，凝视他琥珀色的双眼，用着轻到只有两个人才能听见的声音说道：“我也不懂你。”说完便兀自松开手坐了回去。

　　看着解池归把整个人缩成一团的姿态，计泉好奇地凑过来：“怎么了？身体不舒服啊？”

　　他小幅地摇了摇头，头往手臂间埋得更深，努力掩住自己通红的耳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