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呼吸》苏临渊

1、呼吸

　　※

　　这样的日子，就像呼吸一样平常。
　　我可以指天发誓，绝没对那个女孩子抱有爱慕之情。

　　天气又要下雨……
　　冲绳的气候总是反复无常，真不是一般的糟糕。
　　浑身上下提不起一点干劲。
　　就是说她啊，这个人，约人出门之前也不看天气预报，太莽撞了。

　　话要从三天前说起。
　　那个女孩子，竟然会传来“我等着你哟，不来的话就一直等着”这样的简讯，还擅自定下时间和地点。
　　唉、一个人在那里搞什么东西。
　　再三对自己进行说服，明明完全不想赴约。
　　……对，不是赴约，只是碰巧在这里遇见她而已。这么一想就舒服了点。
　　等等，眼神太阴沉或许会吓到她。
　　尽管对她并不在意，可还是不想看到她不开心的脸。
　　我深吸一口气，尽量平和地向不远处那个小小的身影走去。

　　“什么嘛，你也在这里。”
　　我拍了拍她的肩膀。
　　“啊、学长来了呀，太好了！”
　　“……”
　　竟然这么直接地表达心情，我一时间不知如何应对。
　　“我就知道学长不会爽约嘛～”
　　快住嘴，这种话用不着再说下去。
　　“……你可别搞错了。”
　　“咦？”
　　“我只是刚巧路过这边，就碰到了你。”
　　“这样啊……那个、我的简讯没收到吗？”
　　“没错。”
　　不妙，她的肩膀垂下去了，眼睛里浮现出几分失落。
　　很容易就相信的吗？怎么这么好骗。
　　更没办法独自丢下她一个人在这里。
　　“……没办法，既然碰上了，去店里坐坐吧。”
　　“哎？愿意陪我吗？”
　　“……我也没说不愿意。”
　　“恩！”
　　最适合她的明亮笑容重新回到脸上。我松了口气。

　　装潢得很有夏天风味的小店，木质座椅造成秋千的样子，十分别致。
　　她开心地跳过去坐在上面，两只脚悬空晃来晃去，开心得像个小孩子。
　　“喂、要喝什么？”
　　她歪着头思索，对着水单皱起眉：“哎……好难办……”
　　我轻哼一声，直接从她手中拿过水单：“既然点不出，那就由我来决定。你没有异议吧？”
　　“恩，听学长的。”
　　她意料之中的顺从，这样就好办了。
　　我叫过服务生，迅速点完饮料。

　　“喝吧。”
　　杯子边插着柠檬切片，里面装着绿色的可疑液体，我端起来面不改色地饮了一口。
　　她盯着我，小心翼翼地看。
　　“这是好东西，健康的食物。尽管我的部员们大多数人都对它不感兴趣。”
　　“……是、是这样吗？”
　　她一面说一面将吸管叼在口中。不出所料，吸了之后立刻露出古怪的表情，拼命忍耐着不要把嘴里的东西吐出来。
　　“很苦吧？”
　　“唔、呜呜呜……呜……”
　　已经发出哭泣似的哀鸣了，有点可怜。
　　“是野生苦瓜汁。”
　　“……”
　　“冲绳人害怕吃苦瓜，真不像话。”
　　“超级苦……”她总算咽下去挤出句话来。
　　我叹了口气：“……唉，你也是，别那么轻易就相信人家。就算我点成什么你都很放心吗？”
　　……她听了怎么又露出那副失落的表情？眼神攻击犯规！
　　不过现在还不是对她泛滥怜惜之情的时候。比起这件事……

　　“喂，躲在柱子后面的两个，你们也差不多该现身了！”
　　柱子后面，有藏起来等着偷看好戏的坏蛋，这件事其实我一开始就知道。
　　“……”
　　戴着橘色帽子的坏人甲和王子一样的坏人乙选择沉默。
　　“快出来，不然我就过去……给你们吃苦瓜啰。”
　　“呜哇哇哇哇！现在没有苦瓜啦！”
　　求着饶走到我们身边，即使这样也不能手软。我微微一笑。
　　如果从他们的角度看去，我的眼镜一定开始折射出意义不明的反光。
　　“你们想看什么，现在就尽情地看吧。”
　　“不不不，我们不想看什么！完全没有那回事～你别激动嘛～啊、啊哈哈……”
　　如果是武侠剧，说不定他们已经被灭口。
　　“这两杯给你们喝。要喝光哦，一滴也不许剩。”
　　“……咿咿咿咿咿！怎么这样！”
　　留下哀鸣不已的两人，我拉起完全呆住的她离开小店。

　　走到外面她都没做声。我轻轻咳嗽一下，她抬起头来看我。
　　“你……觉得我是个可怕的人吗？”
　　她摇摇头笑了：“不会，倒是觉得网球部里的人感情真好呢～”
　　到底是从什么样结构的大脑才能得出如此结论？算了，这不重要。没被讨厌，还愿意继续陪我就好。
　　“我们去另外的地方吧。快下雨了。”我用温柔的口气对她说。
　　“好的。”
　　她和上次一样，丝毫不对我的提议有任何疑问。

　　接下来去的地方是花屋。
　　走到半途雨已经下起来。我把穿在T恤外面的衬衫脱下来披在她头上，又将她的肩膀圈在臂弯里护起来。
　　她微微一愣，没有拒绝。
　　等我们到达花屋，身上已经全湿了。
　　真奇怪，淋雨这种事情似乎也没有那么讨厌，就连费了很多时间做的发型雨水被破坏也不觉得特别介意。

　　尽管我平时对花的研究并不多，可这里却是早就想来一次的地方。
　　一面想着花与我这种人不怎么相称，行动却比思维快了一步。
　　自助区里的花菖蒲，取下一朵，别在她的发间。
　　“做、做什么？”
　　“没什么，这花给你的话，花也会比较高兴。”
　　“好漂亮～”
　　带着雨水，她的面庞看上去比花朵还要清新。我的心情也一下子爽朗起来。
　　“花语，你知道吗？”
　　“是什么？请学长告诉我吧。”
　　“……信任。”
　　“咦？”
　　“对方是我的话，你多相信一点也没关系……”这样的话脱口而出，脸简直不知道要搁在那才好，“不过，要是另外那些混蛋，见到的话直接踹过去就成。”
　　“踹过去？不行啦，他们会哭的。”
　　“那就再踹得用力一些！”

　　………………
　　……

　　不知过了多久，我望向窗外，雨暂时还没有停下的意思。
　　雷声从远处传来，水波一样四散。横冲直撞的雨丝顺着视线聚焦到得某一点流淌开去，和其他雨水混合在一处再辨别不出痕迹。
　　雨天特有的潮湿的空气，温润着肺部。
　　即使偶然被困住也十分开心。快快乐乐地说着闲话，就像呼吸一样悠闲。
　　每一天都这样度过就好了。她始终在这里，每天都能见面，完全不能想象她不在的样子。
　　已经蔓延到身体中每一寸的情感。
　　一直一直，那样就好。

　　—FI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