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有重开日》茶己昭

12、第 12 章

　　卢翎寒总觉得自己好像做了很长的一个梦，但是想要回想会迟迟回想不起来，他的记忆还停留在那天晚上，结果一醒来就被告知五年过去了，他的修为还翻了一倍不止。
　　“也许是你太专心修炼了，就记错了。”
　　炎牙睁眼说瞎话，眼都不带眨一下。
　　“记不得就记不得吧！”祁成轩比他豁达得多，虽然卢翎寒修为涨得这么快他也很惊奇，但是这似乎又不是坏事，“以后记得就行！”
　　卢翎寒看着晒黑了，还变强了的祁成轩，还是觉得好不真实，伸手捏了捏他的脸，又惹得一阵嬉笑打闹。
　　炎牙忍不住打断了他们：“你还是先去探望一下掌门吧。”
　　卢翎寒停滞的脑筋突然就被开动起来了，他恍然大悟一般：“对哦！”
　　祁成轩原本也想跟着去，却被炎牙拦住了，示意他有话要说。
　　不知道是不是外出历练，见过大风大浪了，祁成轩已经没有半分怕他的了：“炎长老有什么事吗？”
　　“我不会再阻拦你们了。”
　　炎牙的话还没说完，祁成轩就按捺不住笑意了，不知道是不是他笑得太早了炎牙看不惯，接下来炎牙就揪住了他的衣领，威胁道：“但是你若是有任何对不起他的地方，我一定不会放过你。”
　　祁成轩被他这恶狠狠的气势唬住了，在炎牙松开他衣领后才回过神来，他看着炎牙的背影，朗声道：“放心吧舅舅！”
　　“......”
　　事到如今炎牙已经不想解释了。

　　掌门是在一个晴天溘然长逝的。
　　炎牙照例来白喝掌门的收藏好茶，却在日上三竿后仍不见掌门人影，他自觉不妙，便擅自进入了掌门的寝室，而掌门躺在床上，状似酣睡，早已没了呼吸。
　　炎牙并没有立马告知其他人，而是在他旁边坐下，看了他许久。
　　按照他生前的指示，他被葬在了方回崖上，昔日南琉璃就是从方回崖一跃而下，他原本也想追随而去的。
　　葬礼一切从简，由炎牙主持。新任掌门的位置自然而然地就落到了卢翎寒手上，虽然实际上还是归在了祁成轩手上。
　　炎牙确实如他所说，一直关注着他们，但是直到卢翎寒和祁成轩双双突破出窍，他都没能抓住祁成轩的把柄。
　　也是在那日，炎牙正式将仝山派的山门大阵交给了卢翎寒，这可以成为抵御外界攻击的一道门。
　　再一次来到方回崖时，炎牙带着的是别样的心情。
　　“长老找我有何事？”
　　依旧是千年不散的冷气，但是这些对出窍期的修士而言什么也算不上。
　　炎牙转过头看着祁成轩，他已经成了一方有名的剑客，风度翩翩，举止有度，一切都脱胎换骨。
　　“我要走了。”
　　他突然说。
　　“走？”
　　祁成轩有些惊讶，炎牙来这里有百年了，他以为他会一直呆在仝山派，不过话又说回来，他们对炎牙一无所知，连他从哪里都不知道。
　　炎牙低下头，看着手里的铜镜，镜子里映照着白茫茫的天空和积雪，唯独没有人。
　　他将铜镜举起，映照出祁成轩的身影，缓缓道：“这面铜镜，名为幻世镜。你还记得那棵祈愿的神树吗？我有幸遇见了它发出新芽。”
　　“它发出新芽时，它的根会将地面挤碎，翻卷出很多埋藏在下面的东西，其中就包括这面铜镜。”
　　“它的确会实现你的愿望，无论你是想要未来，现在，还是过去。”
　　他将铜镜放下，让祁成轩可以看见，镜子路映照不出炎牙的身影。
　　“确实很神奇，每一个人都真实得可怕，若不是铜镜时刻提醒着我，我都分不清是虚是实，甚至就想沉迷其中。”
　　他说的话让祁成轩摸不着头脑，他勉强试着解释炎牙的意思：“你是说......你不是这个世界的人？”
　　炎牙却没有回答他。
　　他收起了铜镜，转身正面看着他：“其实我恨过你。”
　　祁成轩：“......”
　　他知道一开始炎牙对他有敌意，但没有想到一上来就是恨这么严重的程度。
　　“我恨过很多人，但是他们都死了。”炎牙伸出手，缓缓地将他脸上的兽骨面具取下，“我亲手杀的他们。”
　　眼前这张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脸让祁成轩瞪大了眼睛，他有些不敢相信自己所看到的，但无论他再多眨几次眼，事实就是如此。区别就在于他熟悉的脸总是笑着的，而眼前这张脸却积聚着忧愁和愤恨。但区别再大，他也认得这是卢翎寒的眉眼，更何况他额间的花纹，分明就是紫气聚体的花纹。
　　“真实的世界里可没有炎牙。”炎牙叹了口气，转身看向悬崖，他的思绪飘回了他一直难以忘怀的那天，“我还记得他们每一个人的脸.....爹拼了命地想要为我挣得一线生机，我不肯走，最后......是眼睁睁地看着他自爆金丹的。”
　　他走到了崖边，低头看着淹没在云雾里的崖底，转过头看着祁成轩，脖子上的伤疤分外明显：“可惜我慌不择路，走上了方回崖，是条绝路。”
　　“我大概能明白娘当时在想什么。当你站到这里来时，你就会觉得，不如死了算了。紫气聚体？呵呵，我拔剑自刎，然后跌落悬崖，本以为会和娘一样奔赴黄泉，可惜福大命大，没死成。”
　　“我在崖底呆了几百年，才终于爬了出来。我做的第一件事，也是唯一一件事，就是将那些刻在我脑海里的面孔，全部诛杀。”
　　将这些说出来后，炎牙才觉得那种苦闷缓解了一些，他抬起头，眼神不像是说笑：“所以，我希望你能善待他。假如我发现你背叛了他，我就算破碎虚空也会杀了你。”
　　话毕，他拿出铜镜，也不打算等他回答什么，他的执念已消，该回去了。
　　祁成轩却忽然出声，打断了他：“那......那另一个世界的我呢？”
　　炎牙手上一顿，而后又继续，只留下一句漫不经心的话：“谁知道，兴许死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