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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8、番外·病态角逐 ...

  •   看见凤于飞的第一眼,辛安就不喜欢她。

      如果说欧阳馥的出现让辛安过往十二年平静幸福的生活彻底破灭。那么凤于飞的出现则彻底将辛安推进了深渊,而且是弄得满身泥泞,再也爬不起来的那种。她直接将脚踩在了辛安的脸上,并告诉她你这样的人就该一个人,不应该奢求任何光明,就应该永远躲在黑暗里苟延残喘。

      其实说多悲痛,好像也没有。只是恰好在那样的时间,那样的行为让辛安本就黯淡无光的世界看见了一点光亮的希望,却又狠狠跌落回了更加黑暗的地方,再也提不起光亮来。

      将近两个月没怎么开口说过话的辛安升入了市一中的初一。同班上的其实有几个小学同学,但她的父亲被警察抓走的消息不胫而走,那些小孩子的父母便警告他们不许与辛安来往。更多的是问辛安:喂,你的爸爸真的去坐牢了吗?

      或者是问她:喂,你爸爸真的贪污受贿是个坏人吗?

      她该怎么回答?那些问题只是一而再再而三的提醒她,她的妈妈不要她了,她再也没有家了。

      可惜从来没有人会告诉她该怎么回答,过往十二年顺风顺水的生活没有告诉她怎么面对这样童言无忌却最为刺痛神经的问题,除了沉默以对,她不知道该作何回答。她的家庭背景班主任是知道的,见没人愿意搭理辛安,最后直接将她的座位安置在了教室的角落,旁边就是垃圾桶。

      她就像是被封印在了那个角落,边缘化的感觉和一个人呆在家中没什么区别。她甚至可以感受到窗边飘进来的柳絮,头顶落下的灰尘都一点点依附在她的身上。夜晚的灯光照进来,细小的灰尘在光的中间翩翩起舞,可那束光太小了,小得没有她的一席之地,她连碰触一下都显得奢侈。

      尽管随着时间的流逝,周围的同学已经渐渐三五成群结伴而行,辛安还是独自一个人。一个人上课,一个人吃饭,一个人上学,一个人回家……

      每次放学,尽管升上了初中已经有了晚自习,放学比小学的时候要晚很多,她还是要绕远路,悄悄去看看自己曾经的家,看看家里的灯火通明,有没有她的一席之地。只是结局往往莫衷一是,她踏着月色回到哥哥的家,做作业,洗漱,睡觉,第二天再去上学,一直这般重复。

      那个女人正如答应她的那般,再也没有来打扰过她,但却和她想象中的结局背道而驰,她没有给妈妈排忧解难,反而是她的妈妈不愿意再要她了。那个女人的出现除了给她带来困扰,将她的生活搞得一团糟就潇洒离开,什么也没留下。

      亲生母亲这个字眼在她心中彻头彻尾变成了一个笑话,一个笑着笑着就会落下泪来,痛彻心扉的笑话。长久的静默像是一个张开血盆大口的凶兽,要将她一点点吞没,任凭她怎么挣扎都没用。周围的人在她的眼中渐渐模糊了面孔,就像是科幻片里面的行尸走肉。

      或许不是别人变成了行尸走肉,而是她自己变成了行尸走肉,所以看什么人都觉得也像行尸走肉。

      她几乎已经控制止不住自己的思维奔逸,静默的一切都让她想要发疯,想要大喊大叫,想要歇斯底里,想要通过一种决绝的方式证明她还活着,她还有意识。可越是激烈地挣扎越让她发不出声,几乎要被这些矛盾的念头折磨得疯魔,眼泪便时常是控制不住的。

      她其实一点也不想哭,她也不知道流眼泪代表什么,可泪腺就是不听话的不停分泌出眼泪,她想大喊大叫让它停下。停下停下停下!可越是这样,眼泪便越是汹涌。

      索性没人关注她,没人知道她那些于无声处落下的眼泪,没人知道她现在快要疯魔。

      这样的情况一直持续到第一次月考,成绩下来之后迎来了第一次换座位。不过这件事与她无关,她的试卷上面一个字都没写,成绩不出意外的倒数第一。在所有人满脸兴奋商量座位的时候,她一个人默默看着窗外。耳边喧闹的声音除了让她觉得烦躁以外显得一无是处。

      直到一个月未响动过的身旁的椅子被拉开,传来与地板摩擦所发出的刺耳的声音,她忍不住更加皱紧了眉头。她的这个位置旁边就是垃圾桶,没有人会傻到来和她作伴,除非这个人有病。

      事实证明这个人就是有病,还病得不轻,连带着辛安也病得更加彻底。

      “我可以坐在你旁边吗?”这是凤于飞对辛安说的第一句话,事实上她说这句话的时候已经坐在了她的旁边,根本就没有询问辛安的意见,只是一句可有可无的礼貌性用语。

      很久没再说过话的辛安并没有想要说话的欲望,她只觉得这个人有病,前面的位置那么多为什么非要来坐她旁边?她有一种自己的私人空间突然被外人闯入的愤怒,但她连发火都觉得没必要。于是她直接趴到了课桌上打算假寐,兴许一觉醒来这个人就走了。

      索性这个人没有不厌其烦地在她耳边叽叽喳喳说个没完,不然她可能会真的发火。

      等到她再次抬起头,上午的课已经结束了。班上的同学三五成群去食堂吃饭,她还在考虑今天到底要不要吃饭的时候,旁边那个惹人厌烦的声音又响了起来:“你要和我一起去吃饭吗?”

      很奇怪,真的很奇怪,她搞不懂为什么会有这么有病的人来问这些没有营养的问题。

      “你管她做什么,她就是有病,我们都离她远远的。她爸爸就不是什么好人,都被抓去坐牢了。”

      对嘛,这才是正常人看见她的反应。

      “毕竟同学一场,她一个人怪可怜的。”

      辛安听见这种类似怜悯类似同情的话就觉得烦得要死,这样的话她听得多了。一边说她可怜,一边来骂她,合起伙来孤立她,这样的人少吗?好像对她的怜悯就像是什么不得了的恩典一样,给你你就得收着,别给脸不要脸。

      所以她连看都没看在旁边惺惺作态的两个,直接站起身就往教室外走了,她打算回家,她觉得她们的嘴脸一定和其他的那些人没什么区别,都丑陋至极。

      “你瞧她那副爱答不理的模样,跟拽了个二五八万似的,不知道的还以为家里多了不起呢,结果还不是有个坐牢的爸爸。听说她妈妈都已经疯了,指不定她就有疯病。你呀,就别同情心泛滥去热脸贴冷屁股了,她都不惜得理你。”

      “你别这样说她。大家都是同学,应该互相帮助。”

      “你呀,就是心底太善良……”

      身后的话追着辛安跑进她的耳朵里面,她听得嗤之以鼻。说得好听,不也和那些人一样,除了让她觉得恶心,一无是处。

      只是她没想到这个女人比她亲妈还烦。她亲妈之前也只是偶尔堵在她回家的路上想和她谈谈。结果这个人天天什么都要问她,作业要管着做,吃饭要叫她一起,就连上厕所都要问她要不要一起。

      有病。

      她被烦得要死,好几次压不住火气想要说话,让她别来烦她。但一想又觉得没必要,于是用长久的沉默来表达她的不满。也不是不满,她只是觉得没必要。何必呢,大家又没什么关系,何必来管她呢?她又何必要说话呢?她又何必要生气呢?

      何必呢?

      但是这个人的毅力真的好得惊人,让她不得不佩服。过往的教养开始让她怀疑自己这么做是不是不太好,毕竟这个人看起来好像真的和别人不一样。那些为了表示自己善良的人最多只会问她两句,久久得不到回应就会远离她,不在她的身上浪费时间。但是这个人一直这样烦了她一个月。她开始反思自己这样是不是有点过分,后面现实给了她响亮的巴掌,嘲笑她太过天真。

      偶尔开始尝试回应一两个字,但也只是一两个字。大多数时候她还是会默默无言。一直到了妈妈的生日,以往妈妈的生日都是一家人一起热热闹闹过的。那年也不例外,她悄悄回了家,想要给妈妈一个惊喜。或许妈妈今天生日,心情好,就愿意让她回家了呢?

      结果毫无意外的,她又被母亲赶了出来,她的眼泪跟不要钱似的再次决了堤,她木然地跪在家门口。完全无法顾忌过往行人的异样眼光,她只是好想妈妈了。

      所以她是可以哭的吧,是可以不管不顾流眼泪的吧?

      “辛安?你怎么跪在这里?”

      惹人烦的声音又传来了,她看见凤于飞的时候,脸上还挂着两行眼泪,跪在自己的家门口,像条狗一样。最难堪的样子被她讨厌的人看见了。她没理凤于飞,擦了擦眼泪打算走。但是跪得太久,腿已经麻木了,她站起身来的时候还踉跄了一下。

      是凤于飞在旁边扶住了她,没让她更加难堪。如果再在凤于飞的面前跌倒,那她是真的再也没脸见人了。

      她稳定身形之后就挣开了凤于飞扶住她的手,转身就走,好像身后有什么可怕的东西在追着她一样。

      凤于飞就一直在身后追她,边追还边喊:“辛安,你走慢点,你等等我。”

      呵,凭什么?凭你有病?那确实,在大街上追着她跑是挺有病的,她觉得再跑下去,可能全世界的人都会觉得她们两个人有病了。她不想和凤于飞一起被认为有病,所以她停了下来,冷冷地看着她:“你到底想做什么?”

      凤于飞见她停下来,也停了下来,在五步开外的地方撑着膝盖喘息:“我觉得你情况不太妙,有点担心你。”

      “有病。”

      这句话憋了一个多月,辛安终于找到机会说出了口。

      “哇,你怎么那么聪明,居然能看得出来我有病。”

      老实说,辛安也不知道为什么那个年纪会有人觉得有病很酷。凤于飞就是这样,被人说有病好像得到了什么莫名其妙的褒奖,整个人都显得莫名其妙的兴奋。她那时候还不知道这样病态的想法本就是不合时宜的。她当时只是告诫自己要离这样的人远点,可现实往往总是和期望背道而驰。然后凤于飞就说了句让她的世界开始彻底灰暗之前让它得以苟延残喘回光返照的话。

      她说:“我觉得你也有病,和我是一类人。我想我可以帮到你,我想帮帮你。”

      如果这句话放到二十八岁的辛安听见,她会毫不留情地给她一张张澜欣的名片,让她出门左转有病看病。

      可惜的是那个时候国内还没有心理诊所,心理疾病这个概念还没有普及,那时候医院的心理科还和精神科画等号,需要住进精神病院已经是很严重的病症了。

      那时候的她也还不知道任何心理学相关的知识,她只能将心里对凤于飞的看法又说了一遍:“有病。”

      就因为辛安骂了凤于飞两句有病,这条疯狗就跟看见绝世骨头一样咬住了不撒手,开始天天跟着辛安。辛安觉得她被凤于飞烦得都快神经衰弱了,怎么会有人你骂她有病她还跟中了彩票头奖一样啊。凤于飞开始以她的心理医生自居,开始干涉她的生活。最开始的时候还是言语上的骚扰,后面渐渐变了味。

      凤于飞会在她回家路上突然出现,将她推到川流不急的马路上,身边的车辆飞驰而过,好几次她和死神几乎打了个照面,死神向她咧嘴微笑,欢迎她来到地狱。还会在她一时不察的时候将她按在墙上,拽着她的头发,要她反抗,要她打她。

      最开始的时候,她只会气急败坏地问凤于飞是不是有病,不要再来烦她。渐渐地她开始反抗,打出第一拳的那天,凤于飞笑得上气不接下气,还夸她做得好,就应该这样。下次在遇到什么让她想要落泪的事的时候,不要再哭,就要这样反抗。哭是懦弱的人才会做的事,但是她连懦弱的不配,她如果不反抗,会面临的将是死亡。

      或者是突然迎面而来的车辆,或者是死在凤于飞一次又一次已经不能为称之玩笑的恶作剧。

      更让她觉得荒唐的是,凤于飞在学校的时候又变成那个和善可亲,受所有人欢迎的乖乖女,白莲花,成绩好,善良,所有人都将她奉若至宝。而她辛安就是那个被贬斥为蛆虫的垃圾,所有人都不愿意和她来往,除了凤于飞。但是她对凤于飞爱答不理,所有人都觉得她不知好歹。

      她觉得整个世界都疯了,在她面前疯狂得像个魔鬼的凤于飞,被所有人捧上神坛。她甚至开始怀疑是不是她看错了,那个笑着对她说你别就这样死掉的凤于飞是假的,是她臆想出来的。

      那段时间的哥哥很忙,找到了工作,没有闲心顾及她,妈妈那边也不欢迎她。她都不知道该向谁说她的遭遇,她只能一次又一次的企图反抗凤于飞,让她停下这样疯狂地行为,但是都是徒劳。她一次又一次在凤于飞的恶作剧下受伤,愈合,又受伤,又愈合……如此循环往复。

      在这样疯狂地游戏中,她甚至找到了一种活着的慰藉。每次苟延残喘的时候,她可以深刻的感受到自己还活着,还会痛,还会呼吸。她甚至开始期待凤于飞下次的恶作剧会让她躺在床上疗养几天,会让她有多痛,她的反抗可以有多么激烈。

      第一次住进医院是凤于飞的几个追求者觉得她太不识抬举,拉着凤于飞要帮她出气。凤于飞一边在旁边劝架,一边在后面对她笑看着她,用眼神告诉她要反抗。

      她和一群男生扭打在了一起,初中的时候,男生的身高已经渐渐高出女生许多了。她被打得毫无还手之力,住进了医院。那是小学毕业那么久以来,她第一次见到妈妈主动来看她。虽然脸色还是很不好看,但是她从妈妈的眼睛中看到了似有若无的以前才会有的情绪。

      她竟然觉得那一顿打挨得很值得,至少让她看见了妈妈。

      妈妈其实并没来多久,只是匆匆来看了她一眼就走了,她却贪恋极了那一点久违的温暖。在妈妈离开的时候下意识挽留,没有得到任何回答,妈妈再一次走了。与她阔别许久的眼泪,在每次受伤的时候没有落下来,却在妈妈转身的那一瞬间流了下来。

      “弱爆了。就那几个臭鱼烂虾你都搞不定。怎么又哭了?你也太废物了吧,我不是说过眼泪是这个世界上最没用的东西吗?你的眼泪留下你想要留下的人了吗?没有,她还是走了。你留不住任何人,你也不应该奢望任何人会为你留下。”

      妈妈走后没多久,凤于飞进了病房。

      “闭嘴!”

      这是辛安第一次对着凤于飞发火,以前无论凤于飞怎么戏弄她,她的教养都让她压住了火气。但是这次凤于飞说中了她的痛点,她的火气就像火山爆发一样再也收不住,将身边能砸的东西一股脑的砸向了凤于飞。

      “很好,就应该这样。下次在遇到这样的事千万不要再哭了,哭没有任何用,只会显示出你的懦弱。”

      从那一刻开始,辛安已经想要杀了凤于飞了。

      她们之间病态的游戏变得越来越危险,辛安住医院的次数也越来越多。但这其实才是她最期待的,因为每次住进医院,妈妈就会来医院看她,眼中带着的不是仇恨,而是许久不曾感受到的温柔。次数多了妈妈便觉察出了不对劲,最后一次,妈妈的眼中也没了温柔,而是质问她是不是故意让自己受伤的,她哑口无言,百口莫辩,妈妈摔门而出。

      这次她没有哭,凤于飞跳出来夸奖她做得好的时候,她挥起拳头将凤于飞也打进了医院,两人成了病友。

      其实她和凤于飞之间也有正常相处的时候。比如两个人负伤躺在病房的时候,凤于飞问她以后想做什么。她不知道像她这样的人还有未来吗?她觉得现在的生活只要一时不察就可能会被凤于飞的恶作剧弄死。未来太遥远了,她够不到。

      凤于飞自说自话,说她以后想去混娱乐圈,当大明星。

      她就嘲讽她得了吧,当了明星再去祸害别人?你可千万别去,放过他们吧,阳光之下的地方是她们这种生活在阴沟里的蛆虫不配拥有的。这可是凤于飞一直给她灌输的观念。

      结果凤于飞说谁要活在阳光之下,她要将更多的人拉到黑暗里来。辛安是第一个,但不会是最后一个。事实是她做得很成功,自那以后辛安的世界彻底变得黯淡无光。

      两人的关系竟然在这样病态地角逐中达到了奇异的平衡,在学校的时候甚至表现得好像关系很是好。放了学在人看不见的地方互相算计着想要弄死对方,而且要是那种最暴力,最血腥,最极端的的方式,这样才是最完美的艺术品。

      其实这样也还好,至少辛安觉得活着有事情要做,而她一直要做的事就是想办法弄死凤于飞。

      所以,当突然有一天,凤于飞想要结束这个游戏的时候,辛安很是不能理解。是凤于飞将她变成现在这样,她没有哪时哪刻不想杀了她,结果凤于飞却告诉她不想玩了,凭什么?凤于飞摆出的却是她以前常用的表情,麻木,冷漠。

      “辛安,你别这样。你已经看起来很正常了,我不会再陪着你了。没有什么人是你离不开的,包括我。你什么也不怕,你可以一个人,就像以前一样。我只是不希望我身边有人整天哭丧着脸跟死了爹妈一样。不许哭。你忘了我教你的第一件是什么了吗?不要哭,哭是最懦弱,最没用的一件事,解决不了任何问题,你的眼泪只会让我看不起你。临别之际,我再教你一件事。你要学会离别,没有人是你可以一直依靠的,你要学会一个人面对一切。何况我也只暂时做你的心理医生,但是我也只是个学生,我再也帮不了你了。我玩够了,这个游戏我不想玩了。”

      她觉得这个世界就是个彻头彻尾的笑话。凤于飞告诉她那些差点让她死掉的瞬间只是她兴之所至的游戏,现在她玩够了,不想玩了。凭什么?最开始她不想玩这个游戏的时候,非要拉她入局,等她入局了,开始享受这个游戏了,凤于飞告诉她不想玩了?凭什么?

      那个时候,已经到了初一上学期的期末,所有人都以为她和凤于飞关系很好的时候,凤于飞突然换了座位。她的那个小世界又变成了她一个人,她看着凤于飞的背影,想杀了她的心比任何时候都要迫切。

      可凤于飞很聪明,知道让高年级的人保护她,知道绕着平时走的道走。凤于飞的家在红灯区,妈妈是站街的。她给她说过,平日里不会管她,有时候还会把她赶出家门好接客。她尾随凤于飞到达红灯区的时候,路边的彩电正在播放她爸爸的采访。

      听到周围的人都在骂她的爸爸,骂她全家。她突然惊醒以往的那些念头有多么疯狂多么可笑,如果她真的杀了凤于飞,她也要去坐牢,会让她的妈妈,她的全家蒙羞。

      她跌跌撞撞回到哥哥家中的时候,屋里没人,黑暗就像张开的血盆大口,她踩着凶兽的喉道进入腹中,周围的气息散发着酸臭,空气黏腻得就像不知名的消化液,一点点好像要将她融化。她感觉自己好像快要失去了知觉,整个人跌坐到了地上,打翻了茶几上的果盘,水果刀掉到了旁边,遥控器被按开了电源键,电视里报道的正是父亲的采访新闻。

      她感觉周围的气息渐渐被抽离,呼吸变得困难,就在快要窒息的时候,她看见了泛着银光的水果刀,她用刀一刀一刀割在左手手腕上,清晰地痛楚让她的五感回归,她感觉自己又活了过来。看着鲜红的血簌簌流出,血腥味代替了酸臭,她想她终于逃出了凶兽的腹中。

      可惜灯光太暗,她不能看看血管是不是真如凤于飞说的那样不是青色,而是白色的,上面还有细小的绒毛。这是她昏迷之前最后的念头。

      钟声敲响,她再次睁开眼,像条溺水濒死的鱼张大嘴巴喘着粗气,目光所及之处是刺眼的白光。

      旁边一个冷淡的声音响起:“救回来了。”

      脑袋像破了一道口子,记忆像是决堤的洪水一样涌进来,她记起昏迷之前,她逃脱了凶兽的巨口。她好像听见了妈妈的哭声在旁边,给她一遍遍地道歉,说她错了。她想伸出手给妈妈擦干眼泪,告诉妈妈不要哭,她不疼的。只要妈妈不要再不要她,她就不疼的。

      之后有医生来问她很多问题,妈妈一直在旁边陪伴着她,鼓励着她,她一一回答。最后医生确诊她患有严重的精神分裂症,她住进了精神病院。

      但这次和以往的每次住进医院有了本质的区别,妈妈不再冷漠以对她,好像又变回了从前。

      她努力配合医生的治疗,努力变得正常起来,努力让妈妈不再那么担心。确认能够出院那天,妈妈带着她和哥哥搬了家,从此以后她再也没有见过凤于飞,甚至连想都没想起过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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