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遇爱情》小荷是新人

4、三十岁生日的大雨

　　加州的冬天是雨季，最近一直在下雨，这个周五的早上却是难得的晴朗。公司旁边前一段时间还到处都是一片枯黄的草场现在郁郁葱葱，远处的雪山在湛蓝的天空下散发着圣洁的光芒。肖云翔一边开车一边陶醉于这样的清晨，这时看到前面一个女孩穿着一件蓝色的斗篷式的大衣，戴着同色系的呢子礼帽，帽子上黑缎子扎的小小蝴蝶结在阳光下闪闪发光，她斜挎着一个和帽子颜色相近的小包，双手撑开在草场边的马路牙子上摇摇晃晃地走着。肖云翔的心突然漏跳了一拍，他开过女孩身边回头一瞧果然是晓荷，晓荷抬起脸挥挥手微微一笑，那一瞬间肖云翔觉得晓荷真如拂晓中的荷花那样动人。他停下车问晓荷今天为何不开车，晓荷说今天难得自己早起，天气又这么好，就想走走，反正家离得不远。肖云翔那一刻很想下车陪着晓荷一起走，可是他没有道理这么做，只好向公司的停车场开去。他隐隐觉得今天的晓荷和往常不同，他无法抑制自己的心动，只好对自己说是因为今天的早晨太美了。

　　这一天肖云翔去了研发部的实验室好几趟，去了休息室好几趟，他看到今天的晓荷和平时比显得特别爱和大家说笑，虽然她脸上的笑容美丽得让他忍不住看了又看，但是今天她的眼睛里有着平时没有的情绪，那绝不是开心，肖云翔心里有隐隐的不安。

　　下班的时候肖云翔刻意等在门口，想送晓荷回家，外面已经天黑了，而且开始飘雨，他不想让晓荷在这种天气走回家。这时他借着停车场的灯光看到一个瘦高的陌生男子等在公司门外，他心里咯噔一下，那个男子是中国人，最有可能是在等晓荷。果然，晓荷走到门口看到肖云翔打招呼说再见，然后看到外面就愣住了。她慢慢走出去，走向了那个男子。肖云翔突然觉得脚步变得有点沉重，走进自己的车，却迟迟没有发动车子，只是盯着晓荷的方向。

　　那个男子是魏然。晓荷走到他的面前，面无表情地问“你来这里干什么？”魏然掩饰了眼中刚才第一眼看到晓荷时的激动，也没有什么表情地说“我送你回家再说好吗，这里是公司门口。”晓荷微微点了点头转过身向前走，魏然轻轻揽过她的后背说，“车在这边。” 他们动作间的默契落在肖云翔眼里，灼伤了他的眼，他想他知道来人是谁了，那个与晓荷在分居中的人。尽管肖云翔知道自己应该回家，晓荷与那个人之间的事情和自己无关，可是他无法控制自己地开车尾随着他们。

　　在车里除了偶尔晓荷出声告诉魏然该如何走外剩下的都是沉默。到了楼下，晓荷轻声说了句“谢谢送我回家”就要下车，魏然一把按住她的手，“生日快乐，晓荷，让我陪你过生日好不好？”一段长长的沉默，晓荷抽回了手，“谢谢，不过不必了。”说着一把推开车门，雨水突然打在身上，晓荷才注意到不知什么时候雨已经下大了。她正准备向楼里冲去，魏然已经跳下车，从后面一下搂住了晓荷，“别走，晓荷，别走。”他抱的那样紧，晓荷觉得似乎全身都失去了力气，一直紧绷的冷漠的脸上全是难过。魏然的手上除了冰冷的雨水感到了几滴温热，他将晓荷转过来，用手想把晓荷脸上的泪水擦去，可是那泪水和此时的大雨一样怎样都止不住。晓荷躲开微博的手，哭着说，“我们回不去了，你知道的，回不去了，干嘛要来找我，干嘛要来找我？”魏然这时也已满脸泪水，“对不起，我真的很想你，我不停在脑子里想象你一个人在这里怎样生活。今天是你三十岁的生日，我一想到你可能会一个人哭鼻子，我就无法忍受。” 魏然从车后座拿出一大捧玫瑰还有一个蛋糕，“这是你最爱吃的Florence的栗子蛋糕，这是我欠了你那么久的玫瑰，让我陪你过生日好不好？”晓荷看着那一大捧玫瑰脑海里闪现过去自己耍赖发脾气用尽各种手段让魏然送自己玫瑰的样子，那时魏然就会送自己各种开花的盆栽，说那才能有长长的花期，他想给她的是长长久久。那时晓荷总是表面上耍脾气，其实心里很开心收到那份长长久久的情意，虽然在她的手里那些盆栽从来没能长长久久。看着眼前的魏然，晓荷突然不知所措，就任雨水把自己浇的湿漉漉。

　　魏然固执地把花递在晓荷胸前，晓荷泪眼朦胧中有那么一瞬就要接过来，这时一个人冲过来一把推开了玫瑰，玫瑰掉在地上，一张卡片滚出，上面的字迹“我爱你”变得一片模糊，晓荷和魏然都愣了，看着站在雨里的田笑。田笑还是那样美丽，却满脸的愤怒与伤心。她盯着魏然说，“这是你逼我的。” 然后她转过头瞪着晓荷，“你不要那副很委屈的样子，你以为现在的局面都是我的错？” 魏然突然意识到田笑要讲什么，大惊失色地说，“笑笑，不要，求你，不要。” “笑笑？你现在又这样叫我了？想让我心软？我凭什么心软，她什么都不知道凭什么就认定是我的错？” 说完田笑逼视着晓荷，说 “当年你们大学分手的真正原因就是我，是魏然招惹的我。我比你爱他，什么都愿意给他，我才是他真正拥有的第一个女人。可你就凭那副委委屈屈的样子，让魏然觉得不能辜负你。我不露出委屈就可以被辜负吗？两年前我不过是拿回属于我的东西，我没有错。”?晓荷震惊地盯着魏然，魏然又露出来两年前的生日这天发生那件事时的颓败表情，晓荷就明白田笑说的都是真的，曾经自己一直自以为是的幸福其实都是假的。晓荷似乎被钉在了那里，连表情都一动不动。一片寂静中只有雨声。这时一只手臂紧紧揽住晓荷的肩膀，肖云翔冷冷地对魏然和田笑说，“请你们离开吧，我要带她回家。” 说完揽着晓荷就向楼道走去。

　　晓荷靠在肖云翔身上机械地迈着步子，这时肖云翔感到晓荷在瑟瑟发抖。到家门口，晓荷好不容易用颤抖的手打开房门，一进家就瘫倒在地上，泪如泉涌。肖云翔被滑落的晓荷差点带倒，侧身带上门，跪坐下来一把将晓荷紧紧搂在怀里，轻轻拍着她的背，“哭出来吧。” 晓荷终于靠在肖云翔的肩上哭出了声。第一次有一个女孩子在肖云翔怀里哭泣，而且哭泣得让他心碎，可是那眼泪却与他没有任何关系。肖云翔慢慢闭上眼睛，在那一刻，他只想好好温暖他怀里的女孩。

　　不知道过了多久，在晓荷嘤嘤的抽泣声中，肖云翔感觉晓荷抖的似乎更厉害了，自己也觉得后背发凉，他这才意识到晓荷被冷雨淋了很久。他将晓荷扶起来，温柔地说，“先去洗个热水澡把湿衣服换下来，不然会生病的。”晓荷抬眼看着他，却没有说话，肖云翔又说，“我去给你做长寿面，陪你过生日，好不好？”晓荷嗫嚅着说，“谢谢你，你的衣服也湿了，我去给你拿干衣服。”说完，晓荷走进房间打开壁橱，她看着一套崭新的男士家居服，那是她没来得及拿给魏然穿的自己精心挑选的泰迪熊情侣家居服。她犹豫了一下，将衣服和一条浅蓝色的大浴巾拿出来递给肖云翔，“这套衣服是新的。”犹豫了一下又说“其实我自己可以的，我家也没有面条。”肖云翔接过东西，问，“有面粉和随便什么蔬菜或鸡蛋吗？没有我就出去买。”晓荷说，“这个倒是有，面粉买来不会弄，有一大包。我有用来做西红柿炒蛋的东西。”肖云翔将晓荷向屋子里推，“那就没问题了，你去洗热水澡，剩下的交给我。”

　　晓荷洗完澡出来，看到肖云翔穿着泰迪熊家居服在做手擀面，看到平时干练的肖云翔这个样子，晓荷笑了一下，之后眼里又涌出了泪，“我已经很久没有吃过手擀面了，谢谢你。”肖云翔抬头看了眼晓荷，笑了笑，“去把头发吹干，一会儿就可以吃了。” 晓荷乖乖地吹了头发，又乖乖按照肖云翔的要求坐在饭桌边等着。很快热气腾腾的西红柿鸡蛋手擀面上了桌，肖云翔认真地看着晓荷还肿着的眼睛说，“曲晓荷，生日快乐！”晓荷眼泪又流出来了，“谢谢，叫我晓荷吧。” 肖云翔笑了，“好，晓荷，生日快乐！那就这样，你叫我云翔。”

　　面条不知道比平时晓荷自己做的东西好吃了多少倍，尽管心里都是悲伤，可自己的胃口因为这久违的手擀面出奇的好。晓荷看到云翔盯着自己，不好意思地笑笑，“你的手艺真好。” 云翔也笑着说，“看了你厨房里的东西，就知道你平时自己不好好做饭。我小时候要照顾妹妹，所以很早就会做饭了。” “哦，你妹妹真幸福。” 云翔心里突然划过一句，“我其实也可以让你很幸福。”

　　云翔觉得晓荷的脸红的厉害，一开始以为她害羞心里还挺开心，后来觉得不对劲。他伸手抚了抚晓荷的额头，很烫，他忙说，“你发烧了，去床上躺着，我帮你煮姜葱糖水。”晓荷也觉得身上很软，头也晕的厉害，可是又觉得有点不妥，就没有动。云翔拉起她推到房间门口，不容置疑地说“去躺着。” 晓荷确实也有点撑不住了，只好钻到被子里。云翔帮晓荷拿来体温计测体温，已经到烧39度了。他给晓荷掖了掖被角，说“先休息，糖水好了我叫你。”云翔回到厨房，细心地熬着姜葱糖水，有那么一刻他觉得好像这是在自己的家里，穿着她为他挑选的有点孩子气的家居服，认认真真地照顾生病的她，那种感觉让他觉得踏实又温馨。

　　云翔走进晓荷房间的时候，晓荷已经迷迷糊糊地睡去。他走到她的床边，看着那个埋在最大号双人床厚厚被子里的晓荷，有点失神。他轻轻叫醒晓荷，扶起她，让她趁热把那碗姜葱糖水喝掉。晓荷乖乖地喝着碗里甜甜的又带着辛辣的糖水。云翔温柔地说，“捂着被子发汗，应该能退烧，我留在这里陪着你。” 晓荷本来想说不用麻烦他，可是看着他的目光觉得那样温暖而安心，这一刻虚弱的自己很渴望这种温暖安心的感觉。她指着壁橱对云翔说，“那里有被子和枕头，沙发可以打开是沙发床。” 云翔因为晓荷的没有拒绝而很开心。他打开壁橱，拿被子的时候瞥见放着一些家居衣服的柜子一层有一套和自己身上的蓝色家居服同款的粉色家居服，一刹那间他不知道心里是苦是甜。晓荷可能是难受的紧了，并没有再多说话，已经沉沉睡去。云翔抱着被子枕头回头看了看晓荷，这一看眼睛就怎样都不想离开。

　　云翔在客厅的沙发上弄好睡觉的地方，默默坐在沙发上，心里有点空空的。他打量着晓荷的家，仿佛想看到晓荷是如何一个人生活的。晓荷的公寓东西不多，和她的穿衣打扮待人处事风格一致，有点小女孩有点亲切温柔却让人觉得怎样也靠不近。客厅里是一套米白色的三座加两座沙发，茶几、书架、花架和大大的电视下很矮的电视柜都是白色的面原木色的支架。沙发上和地毯上随意丢着几个浅绿色的很松软的靠垫。两座沙发上坐着一个大大的一人高的泰迪熊，旁边坐着一个小一号的一脸憨厚的泰迪熊。刚才在厨房忙活，云翔注意到晓荷的厨具不多，却都很精致，锅子水壶咖啡壶都是红色的，表面擦洗的很干净。很简单的几样调料装在很漂亮的陶瓷罐子里。餐具和杯子都是纯白色的，井井有条地摆放在橱柜里。云翔还想到晓荷的卧室，也是很简单，房间不大，只有一张宽大的看着很舒服的床、床头柜、一张书桌和一个衣柜，都是原木色的。她的床上还躺着更小号的一只泰迪熊。云翔很想就这样赖在这套小小的公寓里，赖在心里想着别人的晓荷身边。

　　这个想法让云翔心里有点难过，他叹息了一声走向阳台想换换新鲜空气。这时他才发现，晓荷的阳台是封起来的，布置得像个小房间，这才是晓荷平时常待的地方。一张大红色的布面软榻，上边斜斜丢着一张毯子，和一本扣着的打开的小说。榻边一张白色的咖啡桌上有零食和零星的一些小东西，一看就是经常用的。这里甚至还有一台小冰箱。阳台上挂着厚厚的裸色窗帘，现在是拉开的，还有一层合着的白色纱帘。这时候，云翔看到阳台角落里的画架，画架前是一个有红色软座面的墩子，看来晓荷平时会在这里画画。云翔看到画架上别着一沓素描纸，已经翻过了厚厚的许多页，正对着他的那一张画着穿着滑雪板的一个男子和一个女子，女的摔在雪里，男的拉着她在大笑，女孩子虽然摔倒也在好看地笑着，分明是晓荷的样子。看着画下面签的日期，好像就是上个月晓荷在公司外面哭泣的时候。

　　云翔心里狠狠抽了一下，虽然知道不应该，却无法控制自己，翻看着那些已翻过去的画。这些画从晓荷来公司不久开始，记录了各种画面，都是晓荷和那个人。有在教室里，男孩从背后看着坐在课桌前学习的女孩，有男孩揽着女孩看星星，有男孩和女孩手拉着手散步，有男孩和女孩一起放风筝。。。。。。云翔一张一张翻过去，只觉得自己的胸口越来越闷。他颓唐地将画翻到一开始看到的那一页，逃离了画架前，画中晓荷的笑脸灼伤了他的眼睛。

　　云翔走到晓荷房间，轻轻推开房门，看到因为出汗晓荷将被子蹬开了，忙替她盖好，又轻轻抚了抚她的额头，没有之前那么烫了。云翔舒了口气，忍不住就坐在床前，深深看着沉睡中的晓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