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遇爱情》小荷是新人

2、唯二的两个中国人

　　在卧室和客厅的两个闹钟催命般的咆哮中，晓荷梦游一般地起床、梳洗、换衣、出门。好像有什么不对，晓荷大叫一声跳起床，已经7点40了，刚才的一切只是做梦而已。她用五分钟漱了口、胡乱洗了把脸、随便涂了一点乳液以免在这个干燥的地方脸上爆皮，用2分钟换好衣服，冲出了家门。到达公司门口时早上8点01分。晓荷万分庆幸自己选了现在住的公寓，离公司近就是在救命啊。晓荷不敢耽搁，今天的会她需要第一个汇报实验进展。
　　冲进会议室时，大家正在聊天，肖云翔今天特别健谈，妙语连珠，把话题又延续了几分钟，晓荷偷偷把气喘匀，心里有点感谢肖云翔。但是从她进门，眼光触及的同事都微笑点头地算是打招呼，肖云翔却只是抬眼瞟了她一眼，让她心里有些别扭。拜肖云翔所赐，他们才早上8点开会的，这是公司最早的一个会，开始有人有异议，在肖云翔的坚持下还是定在了8点，每周一次。晓荷是个做事情认真努力的人，但她最大的毛病就是晚睡晚起，这么多年读书做科研时间上都自由惯了。进了公司因为做研发，公司又是弹性工作制，她并不用像很多上班族一样每天早起奔命。结果因为这么个会，就有了每周一次的身心摧残。
　　当然摸着良心说，肖云翔请她参与这个工程部门与研发部门的合作大项目，是给她这个新人一个很好的学习和表现机会，她其实应该很感激。这个感激大打了折扣是因为肖云翔对自己莫名其妙的态度。第一天到公司上班时，晓荷发现和原来熟悉的校园和研究所环境完全不同，这个公司的主要工作人员基本全是白人，还好研发部有几个来自其他国家的人，但是没有中国人。来美国这么多年，虽然晓荷有很多来自世界各地的朋友，但真能密切交往的其实还都是中国人，文化上的差异对她这种研究生才来美国又比较文静的人是难以逾越的鸿沟。同事们对她这个新同事很热情，而且同事间不论职位高低都会在休息室一起聊天吃饭喝东西，她忐忑不安的心里稍稍有点安慰。办好了各种手续，和老板John交流了一会儿，晓荷开始阅读一些未来工作的相关材料。这时她感到有人站在她背后，她转过身，看到一位中等身材文质彬彬却又有种说不出的干练的男人微笑地看着她，他笑的样子很好看，最关键的是他是中国人! 在这个充斥着老美的公司，在这个偏远的商场、超市都几乎见不到中国人的小城，公司里居然有另一个中国人，晓荷觉得很开心。男人介绍自己叫肖云翔，是工程部的一个总监。因为一开始晓荷每天是要跟着John熟悉环境的，于是他邀请晓荷一周后共进午餐，来欢迎她这位公司里的第二个中国人。
　　午餐也很愉快，肖云翔是加州理工毕业的博士，进这家公司前在一家大化工企业做研发，公司看重他的背景和经验，直接聘他做的经理。能在全部是白人的工程部门做经理并升到总监，而且大家都很尊敬他，说明肖云翔真是挺能干的。晓荷心里窃喜，是不以后有个靠山啦? 是肖云翔自己感叹的，他俩是这个地方唯二的两个中国人。餐桌上，肖云翔表现的风度翩翩，又很把晓荷当自己人，给她介绍了很多公司的信息，还暗示给她一些微妙的人际关系。晓荷甚至差点露出和婉婷八卦时的贼眉鼠眼的样子，后来深深惭愧，觉得自己太嫩太不淡定了。晓荷在餐桌上偷偷地想，原来有海洋师兄处处帮着自己，现在是不又有云翔大哥来罩着自己啦？真是好命啊。可是又隐隐地觉得，肖云翔和海洋师兄不一样，海洋师兄是个很温暖的人，肖云翔虽有温厚书生的外表却又有掩藏不住的锐气。
　　之后的日子很顺利，晓荷的项目进展不错，John也对她很好。肖云翔还请她加入了工程部和研发部的合作项目，而且她的工作对这个项目还挺重要，她甚至有了新生活终于开始的兴奋感。肖云翔对晓荷虽然表现很专业，但晓荷能感觉到他的善意，各个方面的照顾。比如他会在休息室把晓荷介绍给其他同事，并尽量让晓荷参与进他们的谈话。他会问问她的生活，向她介绍周围的超市、商场、餐馆等，包括哪里可以买到中国人做菜喜欢用的佐料。当然他还不知道，晓荷是个做饭只能果腹的人，根本用不到那些东西。一切好像都很顺利，后来突然晓荷就觉得肖云翔对自己疏远了，在休息室只是点个头就走了，再也没有和她同桌吃过午饭，似乎在刻意保持距离。晓荷百思不得其解，她没有得罪过他啊。现在仅有的接触就是关于这个合作项目了，肖云翔与她的交流仅限于工作交流，甚至开会时投向她的眼光在晓荷看来都跟一开始不同。
　　晓荷收回思绪，认真地开始汇报实验进展，并与大家讨论实验结果。这时，研发部一位资深的研发员Joe开始给晓荷挑刺。忽略老美那些绕来绕去的话，仔细听他的意思，就是晓荷这部分工作对这个项目根本没多大作用。晓荷郁闷死了，为了不影响工程部门的进度，连续加班好几天做出的实验结果被人这么轻视。晓荷据理力争，但是她那柔柔的声音尊敬的态度与Joe那洪亮的嗓门老前辈的姿态相比，气势上差了一大截。John试图帮助晓荷，但也只是点到为止，毕竟没必要为了这个和Joe弄得不愉快。晓荷心里明白，Joe这是针对自己，不论实验结果如何他都会找出各种理由来刁难她，他这是心里有气。Joe虽然资格老，在研发部的地位高，但是性格有点孤僻和大家关系都很一般，工作上又有点刚愎自用，项目进展不顺的时候负面情绪特别严重。他一直想参与这个项目，但是肖云翔和John都觉得他的那部分工作对这个项目不重要。后来Joe和他们谈了好几次，他们不好拂他的面子就让他加入了。Joe费了这么大力气才加入，晓荷这个新人不费吹灰之力就加入了，也难怪Joe气不顺。在晓荷反复阐述了自己观点还是不能说服Joe的情况下，肖云翔用不容置疑的语气把晓荷的话重新包装了一下，铿锵有力地讲了一遍，Joe不好再争辩了，这个部分就算过去了。晓荷对肖云翔投过感激的一瞥，他还是那副别理我的鬼样子，晓荷突然觉得有点委屈。
　　开完会，晓荷去休息室拿咖啡，因为心里郁闷，样子看上去有点失落。咖啡机下面有有一壶刚刚煮好的咖啡，晓荷把它搬到对面放了一排咖啡壶的桌子上。第一次弄这种保温壶，盖子不太会弄，不小心一股滚烫的咖啡浇到左手虎口上，疼和之前的委屈交织在一起，晓荷的眼泪一下就出来了，然后就眼泪汪汪地愣在那里。这时一双温暖的手一把抓住晓荷的手，拽到水池边，开大冷水冲起来。晓荷感激地抬眼，Jonathan笑眯眯地看着她，“下次要小心啊。” 晓荷心里觉得暖暖的，这时另一个清冷的声音响起，”怎么啦?” Jonathan立刻说，“荷把自己给烫了。” 这帮老美读不好晓荷的名字，就简称她为荷。说话的人是肖云翔，他对Jonathan说，“Dave在找你，你先去工厂吧，这里有我。”Jonathan冲晓荷眨了眨眼睛走了。肖云翔对晓荷说，“怎么这么不小心？那边有急救箱，涂点药吧。” 说完他扶着晓荷的手在冷水下又冲了一会儿，然后拉起晓荷的手走到急救箱前，细心地用棉签给她涂了药膏，嘱咐说，“过一会儿就涂一次，可以消炎止疼。”临走前，他又说，“记得我和你说过的话”，然后扭头就走了。晓荷愣愣地看着自己红红的手，还有一个水泡，眼睛里泪还没干透，这副糗样子怎么就被大家都看了去呢。然后她又想，这是让我记得什么话啊。想起肖云翔迅速支走Jonathan, 晓荷哑然失笑，他曾经告诉自己，“珍惜生命，远离Jonathan。” Jonathan是肖云翔手下一个能干的工程师，25、6岁的年纪，长得很帅，最大爱好就是向各个年龄段的异性放电，用他自己的话说，“只要是女的，就会为我心动。”
　　收起笑容，晓荷又惨兮兮地看着自己的手，不会落疤吧，自己那蚊子包都能落疤的破皮肤。然后想起肖云翔给自己涂药的样子，他怎么又搭理我了呢？当然男人不能见死不救嘛，可那时已经有Jonathan在帮自己了啊？讲给婉婉听的话，她一定会说他精神分裂，晓荷又偷偷笑了。不想啦，肖云翔爱怎样怎样，做不了朋友就做普通同事，反正他不是个坏人不会害自己。晓荷深吸了口气，装好咖啡，吹了吹手，向办公室走去。她没有注意到，刚才自己一会儿发愁一会儿笑的样子都被从另一个门折回来的肖云翔看到了眼里，他有点哭笑不得地摇了摇头，目光却一直送着她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