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想害我》偃师城

1、第一章

　　我收到一份死亡通知书，警察通知我去给她收尸。

　　但是，我不认识她。

　　*

　　深秋。

　　天还没亮透，南渠还残留夏日余温，北街安静异常。

　　我刚走到在巷末的警察局门外，就看见门口站着一位身穿警服的中年男人，他的两指间星光点点，彼此视线在空中交汇，他随后把烟头碾灭，扔进旁边的垃圾桶。

　　见状，我便知道他是在等我，索性快步上前，只是这几步路让我忍不住胸口起伏不定，大口喘气。

　　“你好······”我有些局促，除了办身份证，从来没有因为其他事，来过警局。

　　昨晚上，我接到警察局的电话，整个人都吓了一跳，有位叫时阮的女人死了，留下的遗言是让我帮忙收尸，警察不得已才联系我，让我马上赶过来。

　　“你好，是宋晓小姐吧！我是舒绒，请跟我来。”舒警官面孔板正是标准国字脸，粗粝的嗓音，让我莫名觉得一阵心安。

　　我沉默颔首，紧跟在他身后，为了尊重死者，今天特意穿了一身黑色卫衣。

　　这座显目的蓝白色建筑里面几乎没什么人，可能是还没到上班时间，这里现在比任何时候都亦显森然。

　　昨晚接到电话，我就把自己的通讯录翻了又翻，没有找到这个叫时阮的女人。

　　不过，在今天来的路上，我忽然想起来以前看到的娱乐新闻，有个当地富豪儿子大张旗鼓娶的老婆，好像就叫时阮，不过不确定，是不是同一个人。

　　我被舒绒领到一个办公室，里面还坐在另外一位身穿警服的人，在他们的示意下，坐在沙发上，面前早放了一杯还飘荡雾气的热水。

　　“滴答——”

　　突兀的闹钟声音响起，我顺势把目光放在墙上，偷偷把室内的布置一览无余。

　　入门右手边是专门放文件夹的书架，在沙发正对面放着办公桌和台式电脑，舒绒拉住一个凳子坐在他面前，又逆着光，根本看不清楚他的神情，他紧接着说了一句：“宋小姐，你别紧张，我们今天只是想来询问你一些事情，毕竟死了人，我们身为警察也不能不管，是不是？”

　　听到他这么说，我也并未放松多少，绷直的肩旁从进警局开始就没松下来过，我都能听到声音微颤，问道：“死的人，叫时阮？”

　　“可是，我不认识她？”我神色疑惑，双手握紧纸杯，却又怕把纸杯捏烂。

　　舒绒见多了，熟练地安慰道：“宋小姐，你别紧张，你来之前，我们的同事也是把这些查清楚了，至于死者到底为什么要你帮忙收尸，我们也不知道，但是，今天还是希望你能在仔细回忆回忆。”

　　沉默半晌。

　　我咬唇摇头，坚定说道：“我不认识死者。”

　　舒绒明显知道她会这么说，直接拿出透明证据袋，打印得是时阮留下的遗嘱，上面只有草草的一句话。

　　“我死后，让宋晓收尸。电话号码：138*******”

　　“这个电话号码，的确是我的。”我这个人念旧，这个电话从高中住校有手机之后，就用到现在工作。

　　我自己都不知道，这么多年，自己的手机号，到底都有谁知道。

　　不管怎么想，我都想不起来，认识的人里面有叫时阮这个名字的人。

　　但是，不知道为什么，一见到这个女人的字迹，我混乱思绪忽然得到暂时的清明，抬起头，面对面前威严的舒绒警官，冷静地开口叙说道：

　　“去蓉城上大学之后，我就留在蓉城工作到现在，这么多年了，至于这个叫时阮的人，我确实不认识，今天特意赶回来，也是想知道一个结果。”

　　“她是自杀，还是他杀？”

　　我知道，这两个死法，对于我未来来说麻烦会不太一样，在这一瞬间，我甚至有点开始埋怨这个死者，因为她的一句话，让我牵扯到不必要的麻烦里。

　　“滴答——”

　　这屋内的时钟又一次敲响。

　　我的目光又落在那个女人的字迹上，说不上娟秀，但是是好看的。

　　在这一瞬间，我都开始怀疑自己，真的不认识这个女人吗？

　　舒绒静静观察着我，看出我的担忧，便开口解释说道，“关于，这件事，现在暂时还无法奉告，只是作为死者最后嘱托的人，宋小姐近半个月可能都没办法离开南渠。”

　　“我知道了，我能见见时阮的照片吗？”我念出这个帮我惹麻烦的名字，竟然能如此熟练，让我都有一瞬间恍惚。

　　舒绒比我想象之中，都还要迅速，似乎是早就等着我说出这句话。

　　“当然，宋小姐。”

　　他站起身，绕到后面的桌子前，从密封的文件袋里面，拿出来一张崭新的照片，又走过来，放到我的面前。

　　我仔仔细细端详这个女人的面容。

　　她比我想象之中还要貌美，脸上带着柔和的笑容，透过照片，好似在对我微笑，好像不管面对什么样的人，什么样的事情，她都能温情如初。

　　我在她身上看见了掌控一切的自信。

　　如果，我认识她，一定不会喜欢她。

　　“滴答——”

　　时钟的响声把我拉回现实。

　　不知道为什么，一见到她的照片，竟然会让我莫名其妙想到这么多。

　　“怎么？宋小姐，是想到什么了吗？”舒警官直直地看着我。

　　我知道，舒警官肯定以为我在撒谎，毕竟谁会留下遗言让一个好不认识的人处理身后事，可是一垂下头，就和照片那个女人对视。

　　即使是在照片之中，她的目光都很是温柔，可对我来说她的视线变得越发灼热，好像能瞬间把我掩藏多年腐败不堪的灵魂扒了出来。

　　“这照片，我能拿走吗？”我的心里面冒出一个念头。

　　她到底是什么样的人？

　　这个念头，好像一地滚烫的开水，让我枯寂多年的灵魂，都开始变得活跃。

　　甚至，我都在想，我与她之间，是不是真的有了什么我遗忘的事情？

　　“这张，可以，如果你需要的话。”舒绒把照片往我面前一推，视线从未离开过我的脸上。

　　我自然是理解他的举动，浅笑了一下表示感谢，从桌子上拿起照片，可是如此轻飘飘的照片，拿在我的手掌之中，变得如此的沉重？

　　舒警官把我送到门口，便转身去办公了。

　　冷清的街道瞬间热闹起来。

　　我抬起头，面上闪过一丝惊愕。

　　警局门外的车道边停了一辆黑色卡宴，一个男人穿着黑色的风衣，身姿挺拔，站在树荫下，但是这位置足够我一出门就能看见他。

　　见到我从警局出来，他拔腿就往我这儿走过来。

　　“你好，宋小姐，我叫陈城，是时阮的老公。”

　　眼前的男人穿着衬衫，下巴是许久未刮的青色胡茬，虽然看着些许狼狈，却能看出整体式清爽干净的，身上还有残存淡淡的男士香水味。

　　我没想到，一出警局就会遇见那张照片上，和时阮一起合影的男人。

　　而且，这个男人还是他的丈夫。

　　我感觉包里面的照片瞬间变得火辣滚烫，自从接到那个电话之后，一切都变得无法控制。

　　“能不能坐下来，聊一聊？”陈城说这句话的时候，眼神和刚才的舒绒警官一样，满是试探，猜疑，但是好在我能看得出来，眼前的男人教养很好，并未把所有情绪都表露出来。

　　我想着他恐怕也无法理解死者为何一定要自己处理她的身后事，而我，好半晌都没有说话。

　　或许，是看出我的迟疑，陈城又紧接着说出了一段让我无法拒绝的话。

　　“我查过，你和她都是来荣禾，或许，你们真的认识呢？”

　　荣禾······

　　自从离开那个地方之后，我就改头换姓，企图把这个地方，十八岁以前的记忆都埋葬在逃离的那一天。

　　没想到，今天忽然有一个人又出现在自己的面前，说出这么一段话。

　　我拼命攥紧双手，藏在衣服口袋里面，试图掩盖颤抖的双手，深吸一口气，盯着眼前的男人看了几秒，最终点头答应。

　　直到现在，我才真正想要知道，时阮到底和我有什么关系？

　　几分钟之后，我们就到了他家里面。

　　一栋在半山腰的豪华大别墅，我只记得当时看见网上说南渠这个地段的别墅都值好几千万。

　　周遭很是寂静，一进入玄关就能看见他们俩的结婚照，时阮的美惊心动魄，足以让人移不开眼。

　　但是，我却能从她的眼睛里面看见一丝微弱不察的悲伤。

　　“她死了，我也破产了，这房子过几天就要拍卖了。”陈城坐在沙发上，表情呆滞。

　　我不知道说什么，沉默地听他述说，或许他根本不需要我回应，只是想找一个人听他说话。

　　空空荡荡的房子，此刻像是一头巨大的怪兽，也不知道是房子吞噬的主人，还是主任被房子吞噬。

　　“她骗了我的钱，她设计我，和我结婚，就是为了骗这房子。”陈城几乎是宣泄一般，说出这句话。

　　“为什么，这么说？”我坐在他面前的沙发上，静静等着他接下来的话，也是在这个时候，我突然明白，他到底为什么来找我。

　　“我······”陈城咽了一下唾沫，低垂的头突然抬起，漆黑的眸子撞入我的眼眶，他眼底的悲戚让我不忍直视。

　　”她假扮有钱人的女儿，和我结婚，告诉我她身边有人要出高价把房子卖出去，又给我五十万定金，我信了，把黑匣子和钥匙都给她。”

　　“她拿着这些东西去骗了其他人，把这房子假装成她自己的，又去骗了其他人，把那些钱用来包装她自己，我是真的相信她，才让她进到公司里面。”

　　“没想到，她去到公司，直接把我的钱都骗走了。”

　　说到这儿，陈城抬起头，目光锐利地盯着我，企图从我身上掏出一个洞来，“你到底和时阮是什么关系？”

　　“我不认识她。”

　　打从我回来南渠就知道，这句话会反复的说。

　　到现在，时阮的家人一点都没有联系自己，这倒是让我有些奇怪。

　　陈城和舒警官一样，眼神都是质疑，“她愿意让你收敛，肯定很相信你，你信她真的死了吗？”

　　这句话，也让我突然意识到，为什么到了来到南渠之后，我的心里面总是不安定，原来是因为，来到这里之后，所有人都和我说时阮死了。

　　但是，我都没有亲眼见到过她！

　　或许是陈城发现了什么，但是我现在也只能说：“我们要相信警官的判断。”

　　回应我的只有他的一声冷笑，旋即，他似乎也知道，没法从我这里打探到什么消息，竟然直接让我离开了。

　　我安慰了他后，离开了这个地方。

　　但是，我的自觉告诉我，这件事不会这么简单结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