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城纪事》寂风听羽

8、试探

　　曲一杰手撑在桌子上托着下巴，看似漫不经心的把同事的话说了一遍，戴乐淇微微拧着眉不自然的变了脸色：“我看他们就是太闲了嘴这么碎，背后议论上司像什么样，别理他们。”
　　“所以蔡幼棋这个人到底怎么样？”这已经是曲一杰第三次问这个问题了，其他人怎么说他并不关心，关于国安局内部那些暗中较量和矛盾不是他一个新人能管的事情，更何况这是在他来以前就存在的，他比较在意的是那些人为什么要那样说蔡幼棋，一边装作和他关系很好的样子一边又要在背后说他坏话。
　　“知道情报科是做什么的吧？假如你想获得一些你职务之外的线索或者消息的话应该怎么做？”
　　曲一杰不知道他为什么突然说起这个，试探性问：“找人打探消息？”
　　戴乐淇点点头算是认同：“那谁有这个能力和职务便利呢？”
　　“情报科！”曲一杰这才明白戴乐淇是在把话头往蔡幼棋身上扯，又问了句：“可是情报科的消息我们怎么会轻易拿到？”
　　“这就要看你给的筹码够不够，你知道情报科的上司是徐敬彬，但是徐敬彬这个人性格喜怒无常别说去找他打听消息了，能跟他正常相处都很困难吧，这个时候作为他唯一的心腹，蔡幼棋的利用价值是不是显现出来了，比起徐敬彬的阴晴不定，只要给足蔡幼棋筹码来交换是不是方便的多。”
　　戴乐淇说到这里曲一杰眼神满是疑惑的看着他，十分的不解：“这么说来，他们应该感谢蔡幼棋才对，过河就拆桥的做法也未必磊落吧。”
　　“一杰，有些事情有些人不能只看表面。能在徐敬彬手下这么多年安然无恙还一路凭借着徐敬彬的照拂坐到了今天这个位置，你觉得他又是什么人呢？你要知道比起徐敬彬的冷酷蔡幼棋这样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人更不容小觑，你来这么久也算见过他了从他身上你能看出来什么，或者你能看懂他是个什么样的人嘛？有件事你要明白，如果没有徐敬彬的默许他敢这么做吗，他需要徐敬彬这棵大树的庇佑来保证他的前途和利益，徐敬彬需要他这个推手来做一些他本人不方便做的事情，互助互利罢了，本质上不过是一样的人。”戴乐淇停顿了一下，无奈的叹了口气：“还有一杰，你要有自己的判断力和分辨能力，我不希望你跟他们一样目光浅显一辈子只能做一只井底之蛙更不能做一个只看外表的视觉动物。人最不值得相信的东西就是外貌，越是轻易能吸引你目光的人，越危险。”
　　曲一杰心梗了，你这到底是在骂谁？
　　不过戴乐淇有句话说对了，人没有自己的眼界跟主见，只能随波逐流轻信他人的话通常都不会有什么好下场的。
　　“我刚看见灿哥来接景琛哥下班看来今天都不用加班了，一起去景琛哥家蹭饭吧。”
　　代景琛刚出去，于皓轩几乎是踩着下班点风风火火的跑进来一手一个揽着曲一杰跟戴乐淇往回拖，不让他们出门，戴乐淇甩开他的手又被搭上肩膀，斜着眼看他：“我哪有时间，不去。”
　　“我也不去了吧，我都不熟的去了多尴尬。”
　　“我已经跟景琛哥说好了一起去他家吃饭，反正我通知了去不去随你们，到时候他说你们俩不合群可别怪我。”于皓轩自顾自的说着根本不给他俩拒绝的机会把他们俩往外拖，边走边说：“不知道幼棋哥晚上去不去，我觉得景琛哥肯定会喊他。”
　　被硬控了三秒，曲一杰问：“需不需要带什么东西过去，我第一次去别人家空手不太好吧。”
　　“带着你这张鬼斧神工女娲毕设的脸去就行了。”
　　曲一杰胳膊朝后给了他一肘子：“神经。”
　　代景琛的家离国安局不远，两站路不到，买的是城中村里面两层带小院的自建民房，有一个小上坡，马路对面就是公交站，出入都很方便，小院门一关也不会有人打扰，地势清净又不会觉得偏僻。院子不大，中间的路用鹅卵石和石子铺出来的，延伸到两边的门口，沿着院墙有一排栅栏，挨着墙角种了一排不知名的植物才刚刚冒出新芽，戴乐淇说那是牵牛花，于皓轩反驳说是铁线莲，两个人还争论了几句。曲一杰第一次上门站在门口有些局促，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徐敬彬听见他们的声音从屋里走了出来，说那是蔷薇。两个人默契的对视了一眼，都觉得不可思议。
　　于皓轩蹲在地上说了句不可能吧，伸手就要摸叶子，被戴乐淇一把抓住没敢让他碰：“蔷薇就蔷薇吧别摸死了我们都要挨骂。”
　　说着又扭头跟徐敬彬打了个招呼：“彬哥。”
　　于皓轩撇了撇嘴，看样子是放弃了，站起来也乖乖的喊了声哥，徐敬彬嗯了声，不冷不淡，又回房间了。
　　代景琛站在二楼的阳台喊他们上去，曲一杰抬头看，代景琛穿了件白色的衬衫外面套着杏色的毛线开衫，整个人温柔的不像话，对上他的视线冲他笑了笑。
　　“一杰，欢迎你。”
　　所有的不安烟消云散，曲一杰嗯了一声，油然而生出一种自己也被接纳了的归属感，漂泊了许久的行船有了可以暂停的港湾，仿佛从今往后在这个世界上他不再需要独来独往前行，他有那么一瞬间感觉到自己的热泪盈眶，无论未来如何，将来身边会不会这么一群人陪伴自己，至少这一刻他是感谢的，感谢他们没有丢下自己。
　　“一杰？”戴乐淇回过头来催促：“怎么不来，恐高吗？”
　　“哦，来了。”
　　小楼是套房的样式，楼下三室一厅，多出走廊的一间拿来做厨房了，厨房楼上对应的房间空出来做了个小阳台单独放了一个外梯可以上去，大概二十平左右放着桌子椅子还有一个不小木质吊椅，坐两个人绰绰有余。李灿在厨房准备食材，见到他们来还特意擦了擦手出来打招呼，身上穿着不知道拿来的卡通图案的围裙还是粉色的，于皓轩没心没肺的一通哈哈大笑，被戴乐淇捂着嘴巴推上楼梯，
　　“哇，琛哥你是我亲哥，好感动，你怎么知道我想吃烤肉，我昨天还梦到了来着。”
　　代景琛坐在吊椅上，面前摆着穿好的烧烤食材，正在点炉子。于皓轩也挤了过去，吊椅承受两个人的体重晃动的时候铁链顿时发出吱呀的声音，代景琛怕他打翻炉子把食材都往旁边挪，在他面前空出一个位置。
　　“正好你们来了，自己弄吧我要下去了熏我一身油烟味。”
　　“哈哈哈哈哈哈哈，哥待会也上来吃啊？”
　　“我吃不来这个，要是风大都下来啊别把我房子烧了。”
　　代景琛踩着木梯下去了，徐敬彬站在一旁伸手给他搭了一把扶他下来，看着二楼几个人说了句：“真能折腾的。”
　　代景琛笑着说：“可不是嘛，就是太闲了，跟野狗一样总要把多余的体力消耗掉才能安心做事，就该把他们都扔给你使唤几天。”
　　“你要是舍得我也不介意。”两个人并肩往里屋走，顺手关上了门，曲一杰知道他们大概有话要说自觉的回避找了个位置坐下了。
　　戴乐淇边往炉子上放肉串边问他：“谁说话？”
　　“徐科长。”
　　戴乐淇手里的动作突然停了下来往他身后看去，曲一杰也只听到一声细微的啪嗒声，蔡幼棋从他身后探了半个身子出来然后翻过阳台护栏坐在了栏杆上，刚开春天气不算多暖和他只穿了件白色加厚卫衣，晚上的风有点凉吹过他额头的发丝跟着动了动，曲一杰看着都嫌冷，偏那人一双长腿搭在半空中双手都撑在身后，整个人看着悠然的不得了丝毫没察觉自己这个动作看起来有多惊悚。
　　曲一杰朝下看了眼，好家伙这人是直接踩着楼下停在院墙外的车爬上来的。
　　于皓轩听到动静抬起头来，顿时无语了：“放着好好的路你不走非要玩这么刺激的，怎么那楼梯是有刺吗？”
　　“那不是怕打扰你们嘛，我在楼下就闻到香味了，来都来了能蹭饭吗？”
　　蔡幼棋坐在栏杆上没有想下来的意思，曲一杰伸手去拉他怕他一言不合又下去了：“你来都来了还能让你走不成，赶紧下来吧多危险啊。”
　　于皓轩往他身后看：“你就空手来的啊？”
　　蔡幼棋跳下来说了句没事，手从背后伸出来还真拿了瓶红酒，眉宇间有些得意：“有这个行吗？放在楼下的桌子上看样子还不错。”
　　戴乐淇一眼就认出那是代景琛的藏酒，何止是不错，于皓轩馋了很久代景琛都没有舍得给被他顺来了。
　　于皓轩果然凑了上来眼里满是幽怨：“哇，你真是，景琛哥真是，太偏心了我找他要了几次都不给我的。”
　　“他不知道。”蔡幼棋把酒递给过去摊了下手一脸的无辜，坐在曲一杰旁边笑眯眯的问了句：“需要我帮忙吗？”
　　于皓轩当然知道没有代景琛的允许他也拿不出来，反正自己有的喝就可以了不跟他计较：“不用不用，你坐着吧，不帮倒忙就可以了。”
　　“那我下去看看有没有什么要帮忙的，谁要喝酒，我带几个杯子上来？”
　　“就咱俩吧多了我怕分不过来。”
　　于皓轩是一点没打算客气，蔡幼棋哈了声推开阳台的门往里走：“你明天起得来才行，拿四个吧我看都能喝点。”
　　于皓轩切了声说咱俩不一定谁起不来呢，见着他从里屋下楼了，跟戴乐淇交流了个眼神，两个人交谈的声音逐渐小了下来。
　　“陈哥临时被调走了，留下一堆破事我还得找人跟，莲西路那家快餐店好几个月都没开门了我去哪里找，也不知道情报科那伙人干什么吃的到现在连举报人是谁都查不出来。”
　　“陈哥走了？陈哥为什么走了这么突然，谁给他批的。”
　　于皓轩话音刚落，戴乐淇视线转向了曲一杰，于是他也看了过去，因为中间隔着个人还往前伸了伸脑袋，曲一杰被他们看的头皮发麻：“你们看着我干什么，我都不知道他是......哦，原来是他啊。”
　　曲一杰脑子里一闪而过一个人，想了起来是早上提醒他的那位同事，可这跟他有什么关系，他没有这么大的权利，国安局进来难想出去更难，光是保密协议就签了三张纸，其中有一项硬性规定离职或调任必须经过至少两位管理层的同意，上午还见过下午人就被调走了这么快？
　　“为什么啊？”曲一杰心说总不能因为跟我说了几句话就被调走了。
　　“啊，是不是那个啊，有人背后议论上司拉拢小团体，什么煽动同事之间不良氛围等行为被举报了。”
　　“我那就是随口说说，怎么能算举报呢，不信你问小戴。”
　　于皓轩比他还诧异：“什么随口说说？你跟蔡幼棋举报的？”
　　“嗯？”曲一杰满脸错愕，这跟蔡幼棋有什么关系，他就跟戴乐淇说了，而且只是随便聊聊关于蔡幼棋的事情，没有想到居然严重到这种地步，传出去肯定都以为是他去打的小报告，这下倒好刚来没多久得罪人的事情没少干。
　　“不是，蔡幼棋上午来过，跟景琛哥说听见有人在背后议论他，他毕竟是徐敬彬的人景琛哥为了安抚他也得出面做做样子，跟你没什么关系，难不成真是你跟蔡幼棋说有人议论他？再说了，议论他算什么天天骂他也没见着他这么上纲上线，要我说这就是给你挖坑呢。”
　　戴乐淇说完也没有管他什么表情，跟于皓轩挨着头说话去了，于皓轩还压着声音叫他小声点，一会蔡幼棋该回来了。曲一杰捋了好一会恍然大悟，嚯，真是好大一口锅说甩就甩出去了，说不定是这个陈哥是干了什么事情得罪了这俩活阎王刚好被抓住机会赶了出去，恐怕蔡幼棋连发生了什么事情都不知道，就结结实实背了个黑锅。
　　“聊什么呢？怎么我上来都不说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