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生世界》枕岁

5、她的哭泣

　　“哒——哒——哒——”

　　突然间出现的声音像是拖把每一次撞击地面，沉闷着发出悲鸣，陡然拉起人的警觉神经。

　　易千行率先做出反应，被人踩了尾巴般忍不住怒骂：“操，差点把那东西给忘了，有什么话我们到操场再继续聊，先跑。”

　　为什么要跑？

　　陈释没怀疑着没问出声，显然当下不是讨论这个的好时机。

　　“快走吧。”柯青青也跟着催促。

　　两个人前后脚往楼下赶。

　　陈释和路宁淮交了个视线，其他无甚，颇为默契地跟着下楼。

　　学校里没有电梯，回旋式水泥楼梯跑得人头昏眼花，像是没有尽头的鬼打墙一样。

　　陈释抽空回头看了眼路宁淮，后者先是一愣，随之又第一时间露出微笑。

　　真是的，他竟然会查看路宁淮有没有跟上。

　　有一瞬间，陈释怀疑是自己的错觉。

　　他回头时，视线余光好像在路宁淮身后的各楼层出口外看到了一个人，也不算人吧，只能说是一个人影，黑乎乎一片，看不真切。

　　虽说光线暗，可也没到看不见的程度，等他再一次回头确认时，黑影已经消失不见。

　　联想到刘主任那双若隐若现的脚，陈释并不觉得自己眼花，那里方才应该真的有什么东西。

　　“哥哥在看什么？”路宁淮饶有兴趣地问他，他对陈释的一切都非常感兴趣。

　　陈释没看到他想看的，随意敷衍道：“看你。”

　　路宁淮怎会不知他在敷衍，却照旧笑脸盈盈接话：“那这是我的荣幸哦，哥哥愿意主动看我了，那哥哥必然也对我有了些兴趣吧。”

　　陈释自然不会接他这个话题。

　　偌大的操场上已经有很多人在了，他们大部分都成群聚在一起，唯一的区别就是这个蓝堆大点，那个小点。

　　夏末的风有点冷，不是瑟瑟发抖，是让人骨头发寒的那种，操场上深绿色假草坪今天看来也格外扎眼。

　　他们是最后进入操场的四个人，后面再没人进来过。

　　有人有意或者无意地打量他们，脸色并不好看，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和他们有什么深仇大恨，不过大多数视线也没在他们身上停留多久。

　　“好了，就在这儿吧。”

　　易千行停脚，其他人也围过来。

　　“我们接着聊一下组队的事情。”

　　陈释抬头瞥过他们刚才待过的楼层，似是笼罩上一层无形的黑雾，沉闷包裹着发霉的气息。

　　“是什么？”

　　他张口问了句，随之默默把注意力转移回来。

　　上一秒还稍显疲惫的柯青青霎时间吃了兴奋剂打起精神来，激动道：“你也看到了对吧！我就说有的，易千行那个傻子还不相信我。”

　　“你才傻子！丸子头，别找揍。”易千行见缝插针。

　　这里的宁远私立高中不是一般的不对劲。

　　“听你们前面的意思，是想和我们组队？”陈释面上是这么说，但多多少少能猜出他们的真正意图。

　　柯青青拼命点头，眼里的火星都快冒出来了：“这么说你们同意了？”

　　路宁淮身上的校服拉链不知道什么时候拉开了很多，整个校服已经变得松松垮垮，半拉着坠在上面，姿态随性肆意。

　　他舌尖舔过虎牙，开口道：“能带来利益的事情何乐而不为呢？你们想找两个敢死队，而我们需要知情人，各取所需。”

　　氛围一瞬间变得有点尴尬，着实没想到两个新手竟然这么容易就能看出他们的套路。

　　“哈哈……”易千行干笑两声，“你们难道不知道这里死人是很常见的事情吗，就不怕我们背地里阴人？”

　　陈释温柔地微笑看他，漂亮的像个男妖精，他勾唇轻笑，看上去绅士倜傥，然而说出的话却很讽刺：“可能是我们并不觉得你们两个有那个智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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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怎么说话这么欠揍呢？

　　明明乖乖巧巧没有危险性地穿着校服，看起来也温温柔柔的年轻先生，没想到是个喜欢故意挑逗的性格。

　　“好了，组队的事情先这么确定，你们是不是该说明一下现在的情况，比如这里是哪？刚才我看到的是谁？还有……关于离开这里的办法？”

　　陈释冰蓝色的眸子低垂，他有些累了，不想多费口舌，把话头拉回正题。

　　“我们把这里称为往生世界，在这个世界里有无数与世隔绝的空间。”柯青青说，“在某一瞬间，因为与众多空间中某个空间的核心怪物达到同频就会被牵扯进来，只有找到和自己同频的空间核心怪物才能找到出去的办法。”

　　这么说来，当时心脏异常疼痛应该就是所谓“同频”搞出来的。

　　一旁的路宁淮佯装惊叹，微微勾起唇角道：“哦？哥哥，这里听起来还蛮有趣不是么？”

　　的确，很对陈释胃口，这里太容易满足对血的渴望了。

　　易千行第一眼便看不顺眼路宁淮，没有任何理由，难以控制地对他抱有敌意，撇撇嘴说：“在找到那个空间核心怪物之前，所有会经过的空间都是具有危险性的，说不定在哪里就突然间死掉，你可别空间的影子都没见就只剩尸体了。”

　　陈释也懒得理他，故意讽刺别人，小孩子的幼稚行为罢了。

　　然而他忘了，还有一个小孩子。

　　路宁淮扬起眉毛，独属于他的张扬肆意挥洒，回怼道：“我可以确保哥哥的安全，只有真正没有能力的人才会担心这些哦。”

　　“你……”易千行咬牙切齿地盯着他。

　　冷风习习，光线肉眼可见暗了一些，照理说不该这么快的，陈释敏感察觉到这里时间流速是有些问题的。

　　“这里时间流速要比外面快上很多。”他陈述道。

　　能发现这一点，他们就已经算得上是比那些无脑新人厉害很多了。

　　“对。不过这里并不是一个可以苟时间通过的副本，需要我们主动出击。”柯青青眯着眼睛说，“这次空间副本的登入零零总总分成了三批，看样子是个纳新本，主要是为了增添新人，难度应该并不高。”

　　“嗯，但我现在对出去比较感兴趣。”陈释指间灵活随意地摆弄折叠刀，接着和风细雨道：“现在可以讲一讲那东西了吧？”

　　柯青青轻咳两声，略加正色开始讲述：“事情开始是发生在昨天……”

　　下午差不多五点三十分，教学楼里一片死寂，柯青青他们两个为了不和那群聒噪又废物的人撞见，两个人故意避开人群寻找出去的线索。

　　“易千行，你先等我一下。”

　　“怎么了？”

　　易千行看向柯青青，以为她是发现了什么线索。

　　柯青青嘿嘿一笑，似是心怀鬼胎又稍加羞涩道：“我想去厕所，你等我一会儿。”

　　易千行有的时候非常嫌弃找了她组队，就比如现在。

　　他不耐烦地摆摆手，清亮的少年音在狭窄悠长的走廊里伴随着回声：“快点儿的，丸子头，你可真麻烦。”

　　柯青青不理会他的吐槽，立马跑进了教学楼他们所在这层的女生厕所。

　　毕竟她这队友嫌弃她又不是一天两天的了。

　　厕所里乌漆嘛黑一片，也不知道是怎么做到的，下午五点半而已，外面明明没有很暗，但是厕所里光线就是比外面暗了好几个度。

　　也不知道灯还能不能打开。

　　柯青青只能尝试性在墙面上摸索开关，粉刷在上面的墙漆不经岁月久磨，连带着墙皮大块脱落，整个墙面摸上去坑坑洼洼的。

　　这所学校到底是有多久没翻修过了？

　　真是的。

　　寻了几分钟，她终于摸到了开关，不过上面貌似扎了些水渍，湿漉漉的，但是又有些黏腻感。

　　这是什么？

　　开关打开后，厕所里如愿明亮起来。

　　可是她凑近开关仔细查看，开关分明上什么也没有。

　　或许是自己多疑吧。

　　“你快点！”易千行又催了声。

　　这下柯青青应了声后便没有继续纠缠开关的事，大步进了厕所。

　　安静到极致的氛围中，略微一点风吹草动都显得格外突兀。

　　柯青青临走时准备顺带关上开关，怎料，开关刚刚关闭，她就听到厕所里面传来了低咽般的哭声。

　　她慌忙又打开开关，道歉：“对不起对不起，我不知道还有别人进来了。”

　　这个时候声音却意外消失了，没有人回应她的道歉。

　　奇怪。

　　“有人吗？”柯青青试探性询问。

　　声音真的消失了。

　　她小心翼翼又一次关上开关。

　　低咽哭泣的响声又立马跟着出现了，留在厕所里。

　　“救救我！救救我……好疼……”

　　……是女孩子的声音。

　　像濒死的幼崽般小声绝望求救着，每一次呼喊都竭尽全力喘息，因为不知道自己下一秒是不是就没了力气。

　　昏暗里，可能是同为女生的原因，并不胆大的柯青青竟然会因为这一瞬间的怜悯萌生出要去帮她一把的念头。

　　柯青青缓缓向里面移动，直到站在一间厕所隔间门门前，她的手指轻轻抚上门板，里面的声音清晰地钻进人耳朵里。

　　就是这里。

　　出于谨慎和防备，她尽管怜悯，但还不至于忘记这是什么地方，站在门口没有开门。

　　真的要开门吗？

　　这么危险的空间里，里面的真的是人吗？

　　上一刻一时冲动救人的念头在冷静下来后非常让人犹豫。

　　柯青青还没想好，手指也只是轻轻搭上门锁。

　　突然间……厕所隔间门就像自己有了生命，缓缓带着年久失修“刺啦——”的尖鸣打开。

　　柯青青睁眼静静看着，瞳孔地震，强烈的视觉效果冲击上她的脑部神经。

　　女孩子蓬头垢面，乱糟糟的头发糊在脸上看不清面容，以一种常人无法理解的怪异姿势萎靡在地上。

　　她倚靠在背后的墙面上沾着一大片血红色血迹，一点点从墙面蔓延到她身上已经不成样子的蓝白校服。

　　她在柯青青打开门后突然抬头，骤然间露出她惨白至极的一张脸。

　　她张大嘴巴，口中鲜血直流，舌头被人从舌尖割开，血丝弥漫在纯白眼球里，异常惊悚。

　　女孩子阴恻恻笑了，眼皮动起来才发现也有被竖割开的伤口，她森然沙哑着发出声音。

　　“……都……去、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