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江文学城
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2、第二章 ...

  •   回到巫山村时,肩膀麻得没了知觉。一路上不停的咒骂,让我有片刻头晕眼花。

      幸亏天色尚未全暗,邻家狗叔狗婶还在田里耽搁,否则见我这衣衫不整的狼狈样,今晚还不知怎么被他们“疼爱”呢。

      遛进自家小屋,习惯性地点起一炷香,单手在师父灵位前拜了拜。然后回自己房,从隔板上取来药箱,回头打了水,这才将累坏的身子贯进椅里。

      仔细检查左肩,发觉红肿更加厉害,皮肉内已现淤血之象。我猛翻白眼,心里第一千零一次将骆宁骂到猪头。什么笑起来温文尔雅,什么阳光般和煕,一旦动起手,还不照样蛮横无礼?

      死咬着纱布,三两下把关节接妥,用自制的红灵酒,在红肿处徐徐擦拭,最后拿纱布裹了个铁三角,吊在脖子里。

      待一切完毕,天色已彻底暗下,窗外传来狗子妞儿在田间打打闹闹的童稚笑声,伴着狗叔狗婶几声玩笑呵斥,一路向邻近的农舍而去。

      日出而作,日落而息,村里人每日享受这简单快乐的生活,好像世间烦恼,全被隔在大山之外。我听着,心情逐渐轻松。天无绝人之路,今年的吉光花没了,大不了再等明年!

      当下什么都不再想,用凉水在身上草草擦拭一遍,啃了两口厨房里仅剩的窝窝头,上床拉了背子倒头就睡。

      头一落枕,人立时跑去会周公。迷迷糊糊间,也不知睡了多久,直到被一阵缓和有力的敲门声惊醒。长久身为医者的习惯让我立时从床上跳起,前去开门。

      田间满天星斗,明月朗照,看了让人舒心。可此时,这站在门外,披了一身洁净月光的男人,却让我满脸黑线。

      如果今晚注定恶梦,那我希望关门后这恶梦彻底消失。半句话都没,我将门啪得一甩,准备回去继续睡。

      可惜晚了一步,我的恶梦已把差点甩到他直挺鼻梁上的木门推开,一步跨了进来。

      我斜眼看这不速之客,他却没啥气,歉意而温和地笑,“我来还你东西。”说罢,将我早些时候忘在树荫下的水葫芦和篓筐放到门边墙角处。

      骆宁见我木头般站着,没声谢,只好自行接下去:“我……我们还是决定在村里住一晚,那家……。”抬手指了指远处一农舍,袅袅炊烟正从农舍的囱笼里升腾。

      狗子家一向好客,我点了点头,伸手关门。

      骆宁一把扳住门板,“等等!”,他将视线调我身上,此时我刚从被窝出来,上身裸裸的,颈里吊着的白色绷带,格外显眼。

      他微有犹豫,但还是问了,声音透着不能作假的关切:“你的肩伤……还行吗?”

      我喀得冷笑,还行吗?吊着这么个废膀子,少说也要十天半个月才能痊愈,期间烧饭麻烦,洗澡麻烦,炼丹更麻烦,你说这算行还不行?

      当然,这些难处没必要和他叨,我臭着张脸,极冷地讽:“没死透,当然算还行。”

      一个钉子碰回去,骆宁却只是好脾气地笑,他仔细看我半晌,忽然从怀里掏出个小瓷盒,递我手上,“这是络经膏,早晚各敷一次,没几天就能好。”

      我鄙视手中瓷盒,就像皇帝老子鄙视臭叫化,差点当他面扔出门,但那撒泼行为,我最终皮薄,做不出来。

      于是将盒子塞回去,自他进门起,头次拿正眼瞧他:“骆宁,若你真心想我好,就做一件事,那就是千万别让我再见到你!”说完,真留情面,砰地将门甩了十足,回卧房去了。

      门外静了会儿,脚步声才响起。我知道讨厌家伙已走远,重新躺回床上。前一觉不过睡了个把时辰,此时田间飘着的菜香从纸窗缝里直直往里冒,我抚了抚肚子,听到一声轻微的嘎吱,忙一拎被角,将自己包个满头,继续会周公去也。

      许是在外滚爬两天,真累到虚脱,这一觉睡得极沉。可再沉,也经不起有人霹雳啪啦敲门敲到门板断裂这般伺候。

      我揉了揉惺忪睡眼,看一眼窗户。山里天亮得晚,外边不过朦朦胧胧的暗沉,应该还没擦过五更。

      这时辰来敲门,往往不是急病患便是重病患,我一掀被子跳下床,不小心扭到胳膊,痛得我头脑更加清醒。

      门一开,门外的人一身露水清寒袭来,惹我一个激灵。下一刻,没受伤的右臂已被抓住,焦急的语气在耳边炸开:“梁昕,越儿不对经,你快去瞧瞧……。”

      我啪一甩手,指着来人的鼻子开骂:“你混蛋儿子,这啥时候?你还要来找茬……。”

      “越儿病了,在发烧,他们说你是大夫,我只好来找你,之前的事我对不起你,你先去瞧瞧,有什么报恩报仇的都等你看过后再报,行不?”骆宁看起来真急,说着又要上来拖我。

      讨厌一个人,就是把他说的话全数忽略不计,可现在骆宁淅沥哗啦一顿,我总算听清他话中之意。

      生为医者的道德我还有,见死不救的事绝对做不出来。再次把他甩开,我转身回屋,他见状又要伸手,被我冷冷一眼瞪回去:“就算急着救人,总也要让我穿件衣服吧!”

      浑身高烧,烫得惊人,小小鼻眼里不停出水,我将骆越刚刚诊脉完毕的手放回被窝,拿起边上早备下的温热毛巾,把他脸上挂着的泪水鼻水小心奕奕擦去。

      骆宁坐在床头,看着整个切脉过程,自始至终没出一声,现在见我诊脉完毕,再忍不住,劈头就问:“怎么样?”

      我抬头,看他一眼,道:“先把他送我那儿。”

      许是见我面相严肃,骆宁当下二话不说,行动利落把骆越用被子包严实,一把从床上抱起,吩咐小五收拾包裹,主仆三人出门。他还想和狗子一家打声招呼,被我在身后催着走了。

      一掀门帘,见狗叔狗婶在外间张望。出了这事,折腾一晚上,想必他们也一直陪在外间,无法安睡。见我出来,两人也急,上来问究竟咋回事。我拍拍狗叔肩膀,轻松一笑,安慰道:“小孩子出麻疹,我照顾着就行,赶明儿送点药过来,让狗子妞儿吃了,他们已出过疹,不会被传染,防得了。”

      回自己茅屋时,骆宁已把儿子安顿在床上,小五正在灶间烧水。我关紧门,瞥了眼坐在床头的骆宁,过去坐下,从被窝里挖出越儿的手,又细细诊了一遍。

      房里极静,只有小家伙浓重的呼吸声窜在耳边。我放下手,看着烛影在对面帷帐上跳跃,扑朔迷离。不由缓缓开口,问出心中疑问:“这小孩,今年究竟几岁?”

      骆宁望着我的侧脸,声音低沉,像一副重担压在心头,“六岁了。”

      “果然……。”听到这答案,我低声一喃。再抬头时,直直看向他,眼里有着锋芒和尖锐,探根问底:“你们究竟是什么人?”

      对方回我苦涩一笑,“天涯沦落人罢了,有什么好追究的!”

      “好个天涯沦落人!”我冷哼,一指床上的男孩,“这孩子六岁的年龄却只有四岁的个头,脉象二接冲一,肤色若玉,滑如凝脂,这分明就是蝶蛹之状……这毒,难道也是普通人中得了的?你老实说……你们究竟什么身份?”

      骆宁在听到“蝶蛹”两字时,整个人一震,上来一把锁住我肩头,两眼放光,盯着我颤声道:“你知道……你竟然知道‘蝶蛹’?你……怎么会知道?”

      左肩吃痛,我嘶得出声,骆宁这才想起某人肩头有伤,忙退开致歉:“对不起,我忘了……。”

      只要事关他宝贝儿子,旁的事他全能忘得一干二净。几次相处下来,我也不算太笨,这规律早已摸清。

      我白他,冷道:“只要是毒,没我不知道的。”

      “……你能救他?”骆宁眼里霎时散放希翼光彩,瞧得我一愣。

      避过眼,看着尚在昏迷中的孩子,升起一丝幸灾乐祸,可衡量再三,还是挑了波澜不兴的语气,道出实情:“如果昨天他没踢翻我的篮子,毁了吉光花,我现在就能救。”

      “什么意思?”做爹的又紧张起来。
      “有了吉光花,就能配成玲珑散,有了玲珑散,就能制成蝶翅丸……。”我悠悠道。
      “蝶翅丸能解蝶蛹?”
      “不能。”
      “那你刚才……?”
      “我话没讲完呢!蝶翅丸要解蝶蛹,须有两个条件,第一,在蝶蛹还没幻化前,第二,需要这孩子双亲……就是你的血,两条件缺一不可,否则就算神仙也难救回。”

      闻言,骆宁忽然沉默起来,不知想些个啥,他看向越儿,伸手在孩子额头上轻轻抚着,脸上浮起的悲切,让我心里直纳闷。

      房中再次陷入沉寂,受不了这悲情调调,我咳了咳道:“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你们是什么人?打哪儿来?”

      骆宁停下慰抚的手,沉声道:“大江南北寻觅整整半年,找了无数大夫,不要说医治,就是蝶蛹这毒都没人听过。”他抬头,定定看着我,“而你,却能一语道破……梁昕,你又是什么人?”

  • 昵称:
  • 评分: 2分|鲜花一捧 1分|一朵小花 0分|交流灌水 0分|别字捉虫 -1分|一块小砖 -2分|砖头一堆
  • 内容:
  •             注:1.评论时输入br/即可换行分段。
  •                 2.发布负分评论消耗的月石并不会给作者。
  •             查看评论规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