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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活下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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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禹:为什么把我钢琴给我寄过来了
林涣在书桌前支着脑袋,右手转着笔,总不能说他爸妈要给他扔了,他觉得怎么说也是个宝贵东西,就好声好气说交给他处理好了,于是就给安禹邮过来了。
索性他一咬牙。
林涣:啊那不是你那台,是我新给你买的,还合眼不?
安禹秒回:不信
安禹知道他家很有钱,但是再有钱应该也不会这么挥霍吧,他觉得他们的关系应该还没到这种能给彼此花几万的地步。
林涣:你爱信不信,我找我对象去了(溜了jpg.)
发完林涣就溜之大吉了,也不知道是不是去找对象了,后来安禹发啥他也没回。
“哇塞!好大的手笔啊!”安置好钢琴后几个大老爷们开始嚎叫。
“啥土豪朋友啊,钢琴随便送啊!”刘牧说。
“你能把你朋友介绍给我吗?”齐田说。
宣弈仔细用擦琴布把钢琴上落的灰擦了一遍,安禹坐在床边对着钢琴发呆,他走过去掀开琴盖,随便按了几个键,音是准的。他算了算已经有一年左右没碰过钢琴了,林涣寄过来之前还托人调了音。
“这是我的。”安禹垂着眸,声音有些轻。
“啊?”陶也一脸疑惑。
宣弈好像明白了,“所以……他为什么把你的琴从这么老远寄过来呢?”
“可能是,我爸妈不想要了吧。”安禹表情没什么变化,他两手一摊,“我瞎猜的。别说这个了,你们怎么来了?”
“过年串门啊。”陶也眨眼换了一副认真的模样,很有条理的讲,“我先去酒馆找宣弈了,结果他没在,我猜他应该是和你在一起,然后我就去找了胡旭旭,然后我们俩一起去找吴煜,接着我们仨一起去找了刘牧,然后去找了齐田……然后在来你家的路上碰到了你俩,一路跟踪到这里来了。”
安禹居然成功的将路线串起来了,感觉他们好像在玩贪吃蛇一样。
“跟踪?”宣弈发现了华点。
陶也兴致冲冲掏出相机,“对,我们偷拍了你们好几张绝美照片,每张都能做屏保的那种!”
他把屏幕扭转过来,给他们展示当时偷拍的背影。
安禹宣弈一起凑了过来,看着照片里他们勾肩搭背嬉笑打闹的场面,安禹看了一眼就无语的闭上了眼,心说:不是这也太尴尬了你们怎么能这样,怎么能偷拍别人谈恋爱呢太羞耻了。
宣弈倒是还好,并未感到很羞耻,并且还赞扬他,“拍的挺好的!”哥哥真好看。
“是吧是吧,我回头都发给你们哈。”陶也笑嘻嘻收回相机,“走吧我们去拍合照吧。”
“现在?”安禹看了看表,“我们该吃饭了。”
宣弈突然想到自己还身兼重任,起身要去厨房帮奶奶做饭,这是奶奶刚好出来说,“菜都炖上了,还得有一会儿呢,你们去吧,快点回来啊!”
这是安禹除了毕业照第一次和别人合影。
“海边好看去海边拍!”
“Okgogogo!”
七个人在海边,安禹和宣弈都被塞了一只仙女棒,他们将其点燃,漂亮的烟火呲呲的往外冒,他们相视一笑,相机倒计时结束时一颗烟花正巧窜上了天。
他们除此之外什么都没干,好像真的只是来拍个照纪念一下。不管时光如何推移,这份纪念永远鲜活的存留在安禹的记忆里。
夜幕无声四合,明月照堂。
春晚的喧闹声从电视机里传来。小灰早已经蹲坐在圆桌边吐着舌头等待,爷爷把最后一盘热气腾腾的饺子端上来后落了座。安禹望着桌上与五年前一样的菜肴,捏着筷子却迟迟未动。
他很久没有跟爷爷奶奶吃过年夜饭了,今年真好,他想。爷爷奶奶都在这里,宣弈也陪在他身边。椭圆形的盘子上摆着一排软糯的年糕,宣弈看他眼花缭乱的不知先从哪个下嘴,于是加了一块年糕放进他的碗里。奶奶加了一块红烧肉把瘦肉挑给小灰,小灰摇着尾巴屁颠屁颠去吃,奶奶用仅剩的几颗牙享受着那块香气四溢的肉。
这顿年夜饭与从前并没有什么不同,却成为了安禹往后再也无法触碰的圆满。
宣弈感觉他吃的有些心不在焉,他能理解。但他没有说话,左手在桌子底捏了捏安禹的大腿。
小灰也过来蹭了蹭他的腿。
安禹低头一看,在桌上加了个肉馅的饺子给小灰,顺便回应了一下宣弈,暗暗掐了一下他的小拇指。
这一掐掐得宣弈心里痒痒的,不敢再招惹他了,安安静静的埋头吃饭。
爷爷奶奶爱看春晚的小品,一开始总是被逗的呛到自己,到后面又被感动的泪流满面。安禹觉得那些小品无聊透顶,一年比一年无聊,但他看他们笑,他也会跟着笑。
窗外的灯笼烧得红通通,挂满雪花的玻璃窗里是其乐融融的一家人。
“我们一会儿照张照片吧。”宣弈吃着吃着突然说。
“全家福。”安禹目光从春晚小品上偏移过来,“好啊,可以用你送我的相机拍。”
零点钟声敲响。
爷爷奶奶已经迷迷瞪瞪快睡着了,当时还在坚持不懈看着春晚。
宣弈挨着爷爷坐到沙发上,指着桌上安禹摆好的相机,“爷爷奶奶,看那边,我们一起照张相。”
“好啊好啊,咱们过年都没拍过照片。”老太太笑呵呵地说。
安禹比了个OK的手势,然后嗖一下跑过去,靠着宣弈的肩,右手紧紧搂住了他的小灰。
“新年快乐。”宣弈说。
窗外瞬间绚烂明朗起来,烟花升空,噼啪声响彻夜空,将这漆黑的夜晚映照的恍如黎明。
“新年快乐!”
咔嚓——
他们的手机都同时震了好几下。
“好了好了拍上了!”安禹检查一下照片,大家都睁着眼,脸上挂着笑,笑得最好看的是小灰。
“这可是咱们第一张全家福,洗出来挂墙上吧。”奶奶说。
爷爷点头表示肯定,“行,我俩得先睡觉去了,你俩也早点睡啊,别熬太晚。”
“知道了,回头我去洗出来,再买个相框。”安禹还鼓捣着相机,想多拍几张,然后他就对着小灰拍了好几张,小灰趴在沙发上,双手交叠着,高高扬起脑袋,毫不吝啬的展示着自己。
宣弈窝在角落的沙发,他打开手机,毫不意外的看到很多新年快乐,他礼貌的挨个回应过去。唯一一条让他不知道怎么回的是——
夏铭:新年快乐,希望等到明年还能对你说。
宣弈关掉手机闭上眼仰靠在沙发上,夏铭那句话如同杀不死的蛇在他的脑海反反复复地穿梭。
“不要再祈愿了。”
“让自己活下去。”
“我想看你活下去,宣弈。”
“你难道不想陪着他到老吗?”
“算我求你,活下来吧……”
他紧锁着眉头,嘈杂的歌舞声已经被隔绝在世界之外,他回想起曾经的那一刻——他离开的那一刻,而后忽然睁开了眼睛,喧嚣戛然而止,一切归于寂静。
“看这里小灰。”安禹的半张脸藏在照相机后,他能看到的只有那嚣张的下颌线。
安禹晃了一下相机,取景框中显现出了宣弈的脸,他看到宣弈那双眼,如同琉璃片的眸子里仿佛藏着一片失落的海,他无法形容那情感究竟名为何物。安禹放下相机微微抬头,有些迷茫,唇角不自然地勾起一个细小的弧度以此来安慰宣弈或他自己,“怎么了,怎么那样看着我?”
宣弈发现他看到以后有些惶然的垂眸,眨了眨眼否认,“没什么。”
又过了几秒他询问道:“能陪我回酒馆吗?”
安禹放下相机,二话没说跟他走了。
酒馆二楼。
宣弈的房间依旧充斥着淡淡的木质香,不知道为什么安禹一踏入这里就很有安全感。
“怎么了?”安禹双手搭在他的肩上,环住他的脖子,是个很亲昵的动作,他语气温柔,像是在同小动物言语,“你是不是有事想跟我说?”
宣弈将脸埋进他的颈窝,被他的温热包裹后他的身体开始微微颤抖,安禹接收到他传来的讯息将他搂在怀里,他以为这样宣弈能够安心一些,但不但没有,反而他颤抖得愈加强烈。安禹解开他的发圈,将手插进他的头发里,如同给小猫顺毛那样安抚着他,“害怕吗?”
他感受到怀里的人点了点头。
“害怕什么?”安禹仍旧轻声细语。
“我爱你。”宣弈说。
害怕什么呢?
宣弈不敢告诉他。
他独自承受着那些生离死别的痛苦,如同凌迟,于每一场重逢。
他只能抱着眼前的人,紧紧的抱着,一遍又一遍的对他说我爱你。
只有这样才能稍稍疗愈他心里的伤痕与痛楚。
安禹的心突然狂跳起来,他意识到这不对劲,就算今天是除夕宣弈也不可能这样突然跟他说这个,所以他知道宣弈肯定有什么事,但如果他不开口,安禹也不可能去追问。
“我也爱你。”安禹不断揉搓着他的后脖颈对他说,在他的头顶落下一个轻轻的吻。
宣弈浑身都在压制激动情绪带来的应激反应,他如此不安,如此惶恐,但在这里都可以被很好的安抚下来。他不敢抬头,因为他哭了,他甚至不敢发出任何声音,只是默默压抑着自己痛苦的喘息,以至于呼吸变得困难,心脏尖锐的刺痛着。
“起来哭,别闷着。”安禹将手伸下去想托起他的脸颊,摸到一片湿热。
宣弈的黑发尾凌乱地散落在肩上,有些被眼泪黏在了脸旁,他眼尾通红,脸上的深情与悲伤一览无遗。安禹虽然觉得现在想这个不是时候,但他还是想说:他哭起来的这模样真是美极了。
“为什么这么伤心?”安禹的眼神都软了下来,他十分担忧地望进他的眼睛。
宣弈只是看他一眼就无能为力地涌出更多泪水,完全控制不住,只能发出沉重地喘息声,一遍又一遍,伤心欲绝的。
他低下头不敢再抬头看,怪只怪安禹这个人太过温柔,尤其是对他,就像曾经将他从渔船里抱出来,给他温暖的家,和家人。
安禹再次将他揽入怀里,让他贴着自己的胸膛,完全环抱住。
他恸哭间好像听到了安禹的心跳声,一下又一下,急切而又沉重,好像在同他一起哭泣。
“乖乖……”
“我想……”宣弈哭了很久终于平息了一些,但他的胸膛仍剧烈的起伏着,他带着鼻音抽泣,“我好想跟你……一起走很久……很久。”
“会的。”安禹轻声说,“我们会的,我们以后会去宁屿镇外面的世界,去国外旅行,去喜欢的地方住,去吃很多很多好吃的,我还想带你去见见我在那个城市里唯一的朋友……”
宣弈很轻地笑了一下,但那是苦笑,那看起来心酸极了。
这对于他来说是奢望。
“好。”宣弈眼睛有些酸涩,他一直看着握在自己手上的那双手,“我会努力赚钱的。”
但到时候,出去的可能只有你一个人了。
这一次活下去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