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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表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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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煜和刘牧拎着酒篮满载而归,先开了七瓶诱惑七号,一人一瓶,他们每一次来都会捞这个酒,大家都很钟意。
烤炉上的羊肉和牛肉烤的滋滋响,一会儿不见一面已经金黄发亮,飘出的肉香味马上就把陶也从宣弈身上吸引了过去
安禹还是不太想放过气味这个问题,不死心的把他手腕拎起来闻,翻起他的后衣领闻,跟一只在寻找什么的小狗一样。
“真闻不见啊。”安禹放下他的手腕,抬起胳膊闻了闻自己,闻完左边闻右边,十分疑惑:“我什么味儿啊?”
“别闻了。”宣弈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鼓捣好蘸料,并且加了一块肉来,然后蘸了蘸烧烤酱递到安禹嘴边,“先吃块肉吧。”
安禹抬着的胳膊在空中静止片刻,而后“唰”的放下来把脸贴上去把肉吃了。
这可是宣弈递到嘴边的肉。
肥牛片入口流汁,外酥里嫩,蘸了烧烤酱微辣鲜香,居然连温度都刚刚好。
安禹若有所思看了宣弈一眼,他不会是吹过后送过来的吧?
宣弈刚刚喂他吃了一块肉,还怕烫到他吹了吹才喂过来。
安禹别过脸喝了口酒冷静。
“诶安禹,你怎么上脸这么快啊?”陶也这货偏偏这时候捡他打趣。
“对,你有意见啊?”安禹大方承认。
“没意见没意见。”陶也拿着自制的羊肉串边啃边笑。
可能是外面的雨声太过嘈杂,也可能是他们烤的肉飘香十里,楼上刚才还在打盹的小白猫迈着苏醒的小步子姗姗来迟。
“过来小鱼。”安禹朝他敞开双臂,搂住了跳进他怀里的小鱼。
“你要吃肉肉吗?”安禹用一根小竹签扎了一块肉,声音轻轻柔柔地问道。
小鱼还没做出表示,边上几个哥们儿就开始吐槽:“你跟小动物说话怎么还卖萌啊。”
“就是就是,你平时跟人说话从来没这么温柔过,跟咱们班女生也没有。”身为他前桌的吴煜附和。
陶也看不下去了,替安禹说话:“他从小就这样,只有花花草草和小动物才有资格听温柔版的安禹。”
而宣弈在一旁,憋笑?
安禹都没反应过来,也从来没有注意过自己说话的问题,“很正常吧?难道你们跟可爱的小猫咪不这样说吗?”安禹都开始怀疑自己了。
“我可能跟我女朋友撒娇卖萌会这样说话。”胡旭旭摸着下巴非常认真地说。
“啊哈哈哈蛤蛤蛤蛤蛤哈!”回应他的是六个不同声线的嘲笑。
“噗!”吴煜刚好喝了一口酒,还没来得及咽下去,直接做了喷泉。
“虽然,”陶也笑倒在沙发上,快要笑断气,“虽然他十分好笑,但是他说的确实不无道理。”
“你们懂什么,一群没有女朋友的家伙。”胡旭旭趾高气昂,“你们凑活着过吧。”
安禹悄悄看了眼宣弈,心说行。
“我去调杯酒。”宣弈突然起身说。
“你不是说今天不干活吗?”安禹立马拽住了他的袖子,拽了一下又条件反射一样松了手 。
其他人收敛了笑容看着他,笑倒在沙发的陶也也坐了起来。
“吃的多了,想活动一下。”宣弈笑了笑就去了吧台。
安禹回忆了一下感觉他确实一直在吃,突然他的手被什么抓了一下,他一低头发现是小鱼见他还不喂着急了,用小爪子一个劲儿扒拉他的手。
“啊不好意思,忘了你了,给你给你。”安禹把竹签横过来递到他跟前,小鱼喵呜一口把肉拽下来,津津有味嚼起来,十分满足。
安禹回头看吧台那边,宣弈没开吧台的灯,身影隐匿在了黑暗里,可能是离得有点远,连冰块碰撞的声音都没听到。
他刚转过头,酒馆突然全都陷入一片黑暗中。
“停电了?”安禹疑惑着问,又听见烤炉上的滋滋声未停,更疑惑了,“谁把灯都关了?”
“玩狼人杀了,天黑请闭眼。”安禹听见陶也嘿嘿一笑。
接着又听到一声:“别逗他了。”
旁边从吧台后厨处亮起了一抹暖光,渐渐随着推车滚轮声延伸到安禹跟前。
“祝你生日快乐……”不知谁先起了头。
大家突然开始拍着手唱生日歌,连服务员都跟着唱。
一个两层的蛋糕摆在上酒推车最上面,点着一支弯曲的金色蜡烛,那一点烛火在白色奶油之上兀自燃烧,宣弈推得很慢,以防蜡烛被流动的空气扑灭。
“生日快乐,安禹。”宣弈的脸被烛光映得温暖而柔和,眼底亮着一星火光。
窗外大雨如注,屋里温暖如初。
安禹看呆了,感觉现在自己应该说点什么,但是所有话都哽在喉咙,他现在只想落两滴泪。
他已经很久没有过生日了,从他搬离小镇。
其实他已经忘了。
没想到有人记得。
“惊喜吗兄弟?”陶也拍拍他肩。
“嗯。”安禹静静注视着那根燃着的蜡烛,心里很多复杂的情绪揉到了一起。
“怎么都不笑一下?”宣弈说。
“我……”安禹听到以后抬起眼看着他,看了很久也没笑一下,他能忍住不掉眼泪就不错了,现在笑起来会很丑的。
“许个愿吧。”宣弈温声说:“吹蜡烛。”
安禹乖乖合起手掌,闭上眼许了个愿,然后一口气吹灭了那个火苗。
在蜡烛熄灭那一刻灯又亮了起来,大家鼓着掌重拾了光明。
“谢谢。”安禹仿佛不会说话了,舌头都打结,“我…我不太会表现惊喜,但是真的很谢谢你们。”
“你先别着急谢,给你礼物。”陶也从自己书包里掏出个礼盒来,“我准备了好久呢!”
安禹受宠若惊,“啊,还有礼物?”
“当然了,”吴煜也拿出来他的礼物,“过生日哪有不送生日礼物的。”
“谢谢了。”安禹接下。
大家也纷纷从各自的书包里掏出自己的礼物给他,安禹都快谢不过来了。
可是安禹最期待的还是最后的那个礼物。
“我的礼物在楼上,等我去给你拿,你们先切蛋糕吧。”宣弈说着去了楼上。
安禹拿着白色的刀切蛋糕,他还是第一次切两层的呢,他边切边问旁边的陶也:“你搞的吗?”
“什么?”陶也开始有点没反应过来,不过很快明白他说的是这个惊喜。
“不是我,其实我不太记得你生日,”陶也丝毫没有不好意思,“是宣弈,他说十一月一你生日,叫我们一起给你搞个惊喜,我真是没想到他能搞这么气派一蛋糕,我感觉咱们七个人也够呛能吃完。”
“是么。”安禹有点切不下去这个蛋糕了,想立刻马上冲到楼上抱他一下。
他想到了,却没敢继续想。
他再想下去都要怀疑宣弈是不是也喜欢他了。
分完以后宣弈刚好下来。
“这是?”安禹接过。
“相机。”
安禹眼睛突然亮了,“你怎么知道我想要一部相机?!”
宣弈扬扬眉毛:“可能,心有灵犀。”
“天,好喜欢。”安禹恨不得现在就打开研究,但是这个场合不太合适,切好的蛋糕还搁旁边晾着呢。
真的是心有灵犀吗。
安禹吃着蛋糕的时候忽然想起,他在半个月之前他念叨过这件事,他很清楚的记得只是那一个晚上。
“好想要一部相机。”安禹转着笔心不在焉算着一道导数题,“这样就能多留一些镇上的风景了,是不小乖。”
小黑猫过来蹭蹭他的手背,“喵”了一声好像在回应他。
安禹压了很久才把那个过于魔幻的想法压了下去。
可能就是心有灵犀吧。
嗯没错。心有灵犀。
“哎咱们吃吃喝喝这么久,都没干点什么有意思的事儿呢。”胡旭旭拎着根竹签像挂钟一样悠来悠去。
“那咱们玩点儿啥吧?”吴煜说。
这句话一说出口那几个人相视一笑,只有安禹不明就里,有种不好的预感,没想他们异口同声:“真心话大冒险!”
安禹舒了口气不是狂喝酒的游戏,但是又有点难以理解,一群大老爷们儿在饭桌上玩真心话大冒险。
“先说一下规矩啊,可能安禹你不太清楚。”陶也说着从旁边捞来一个空酒瓶放在了桌子中间,“转到谁是谁,你可以选真心话还是大冒险,如果回答不出来或者做不来就喝酒,很简单吧。”
安禹点头,“开始吧。”
开始以后安禹才发现,这群大老爷们玩的确实跟平常人不太一样。
转到谁都选大冒险,并且出题人出的题千奇百怪。
模仿母猫发情。
挑选在场任何一人对他模仿猩猩求偶。
……
转到安禹以后他想直接喝酒。
其实他们已经喝了很多了,后面上的度数都贼啦高。
“安禹……怎么整整你呢。”陶也跟兄弟们大声密谋。
“你挑个在场的人亲一口吧。”
话音一落安禹愣住了,他下意识就幻想到了自己亲宣弈的场面,酒精迟迟没顶上来的灼热感瞬间冲上整个脸颊。
在场六个人十二只眼睛加上小鱼两只眼整整齐齐的盯着他,像在观赏动物园马上要表演后空翻的猴。
安禹在众目睽睽之下站了起来,然后走到宣弈面前。
宣弈有些不自然的摸了把小鱼。
他也在紧张么?
安禹没继续想,他稍稍弯下了腰,慢慢贴近了宣弈的脸。两只手不知道放在哪里,感觉放在哪里都很尴尬。
好想放他脸上。
距离慢慢被拉近,那些被酒精氤氲出红晕散开在他眼周。
宣弈的眼睛好亮。
好像那只小猫。
小鱼好像意识到什么,转身从宣弈身上跳开,它想跳到桌上去,结果不料踩到了一个倒了的酒瓶子,小鱼“喵!”的一声趔趄着栽进了烤炉里。
“小鱼!”一桌人都瞬间上手过去捞猫,安禹听见惊叫声也急忙回头,几乎是下意识伸出了胳膊,但小鱼被宣弈先一步抱起来了。
“烫到了?”安禹担忧地问,他看见小鱼的白毛上都沾上了火星子。
宣弈的表情也凝重起来,他撂下一句“没事我能处理,你们继续,我上去先给他处理一下。”然后很快上了二楼。
剩下的人也受惊吓不轻,各自拿起酒喝了一口,冷静一下。
安禹也喝了两口凉酒,但是却坐不住,万分焦急的起身上了二楼。
里屋的门没有关好,安禹看到宣弈跪在地毯上,小鱼在他身前趴着。
安禹不清楚他要怎么处理,也不好打扰他,于是放轻了脚步,停在了门外。
有什么东西好像在宣弈身上闪了一下。
安禹的呼吸静止在这一刻,瞳孔不自觉放大了两倍,他狠狠的掐了自己一下发现真的很疼,但依旧怀疑自己是在做梦。
眼前距离他不到五米的宣弈身形正在慢慢的变透明,慢慢缩小,而后慢慢变成了一只猫的形状。
那只他捡到的小猫,与自己同眠的小猫,现在正在屋里,在他眼前,舔舐着安抚着小鱼。
……
安禹下来以后没有说一句话,从冰柜拿了两瓶伏特加就开始猛灌。
“这是咋了?”陶也发现他有点不对劲。
安禹仍然没有说话,他现在脑子里的思绪缠成了鸟巢,暂时丧失了语言功能,只是不停的往里灌酒。
宣弈。
他喜欢了四年的人。
是一只猫。
……
或者说他可以变成一只猫。
那朵昙花。
那个称呼。
那些心里话。
那些同眠的日夜。
宣弈其实什么都知道。
很早就知道。
由于灌的太猛,安禹的眼睛被高度的酒精烧红了一片,胃里也开始烧起来,他拿着酒瓶的手开始止不住的颤抖。
窗外的雨声渐渐停了,一些细细的光线从窗帘缝之间溜进来。
宣弈再次下来,安禹已经不知道过了多久,好像有一个世纪那么长,又好像只有一秒钟。
“没事了。”宣弈看见安禹时心里跳了一下,但还是压下了这没来由的不安。
他现在眼里充了血,好像目光里都带着一把火。
雨停了,晚霞烧了上来。
大家没什么玩的兴致了,饭也吃完了生日也过完了,他们帮忙收拾了一下就各回各家了。
雨后的空气令人格外神清气爽,海风吹散了那些烟酒味。
夕阳被揉进海里,海里也烧起来了。
宣弈站在酒馆门口目送着他们离开,一回头看到安禹在海边仍在灌自己酒。
他蹲在礁石上,衣摆被海风吹得猎猎扬起,他灌着烈酒,嘴唇鲜红,因为脸色太白因此烈酒浇出来的红格外明显。冷空气不断灌入他的鼻腔,他的内脏却快要烧起来。
他好像感应到了宣弈的目光,回了头,朝宣弈笑了笑,宣弈知道他已经喝的神志不清了,走近想夺走他手中的酒,却听安禹说:“你喜欢我吗?”
宣弈愣住了,他上前一把抓住他的手腕,想去再拿他另一只手中的酒瓶。
安禹虽然已经喝的神志不清,可反应却还是一级灵敏,他往后一抽手,宣弈扑了个空。安禹继续耍酒疯,他手上发力将宣弈强行拉近,自己还完全不悠着劲儿往前倾,就在两人鼻子贴鼻子只有几毫米的距离时,安禹突然控住身体,定在了这个距离,浓郁烈酒的气息侵袭了宣弈,他瞪圆了眼盯着安禹,他没见过这人喝醉的样子,没想到他喝醉了这么疯,与他近在咫尺的疯子开口,“我很喜欢你。”
宣弈还没来得及说一句完整的话,这个疯子突然向后抽离身体,然后大手一挥将酒瓶甩了出去。
“我应该跟你说过一遍了,我喜欢你。”
安禹死死地盯着他,目光灼热的好像能把宣弈活活烧死。
“你很早就知道了,对吧乖乖。”因为灌了太多酒的缘故,他的嗓音都沙哑了许多。
宣弈怔怔地看着他,心脏开始狂跳,那些浪涛此刻都没他内心的波澜激荡——
安禹知道了。
他身后的白色海浪翻涌不止,酒瓶磕在坚硬的礁石上碎成了渣,里面半瓶烈酒汩汩流进沙里,融进海中。
他还没回过神来,紧接着安禹又附身贴了过来。
这次没有再控制身体保持距离,他将鲜红的嘴唇贴上宣弈的嘴唇,如品尝烈酒一般汲取着浓烈的爱意。
安禹这个人,长大以后就一直活的很收敛,从没有这么肆意妄为过。这一次像是他体内有什么东西打破了一面名为安禹的镜子闯了出来,而后大声宣告,他喜欢面前这个人。
“安……禹”宣弈被吻的发不出声音。
“我好想你”安禹的声音在颤抖,他睁开眼睛也已经看不清什么东西了,眼泪顺着眼角淌下,像是被什么人给欺负了。
可他才是欺负别人的那个人。
“四年里一直在想你,一直在等跟你见面,一直想告诉你,但是我害怕,我害怕你不会跟我在一起,我怕我们再也不会是朋友。”
“我也是。”宣弈抹掉了眼角快要掉下的泪,又亲了亲他,连话都快不知道怎么说了,一个简单的句子像是被剪成了几段:
“我,我也很喜欢你,一直,都是……”
透明的海浪裹着金色的沙滩,海岸线抢走了夕阳的光,海鸥盘旋着出来汲取新鲜的空气。
“那你可不可以不要再对我有秘密了?”安禹其实没有埋怨他瞒着自己,只是他想真正了解宣弈,他想做那个最了解宣弈的人。
“本来也没想瞒你,只是没想好要怎么告诉你,喜欢了这么久的人,是一只猫……”宣弈说到这皱着眉头苦笑,“你有何感想?”
安禹也被他这句话逗的笑弯了腰,笑完后直起腰,牵了牵嘴角:
“酷。”
而后他突然想到了什么,目光突然变得急切,“小时候我在小渔船捡到的那只小猫也是你对不对?”
“是。”是你把我救起来的,破渔船中的春夏秋冬,我只见过一个面孔,是你。
宣弈没有家,他是不知道被谁遗弃在那条渔船上的,猫比人容易活,所以他从小就只能以猫的姿态仰望着渔船上方的天空。
宣弈第一次说出那些过往,连着他藏了许久的心意,“我在那个破渔船里待了很久,直到有一天,一个小孩抱起我,说要带我回家。”
他含着泪笑了。
“后来他真的给了我一个家。”
安禹脑子里仅剩的那点理智带他回忆起婚礼宣弈说的话。
“很久以前,也有个人对我说过这句话……”
原来宣弈口中的五岁小孩,是他自己。
五岁的安禹曽抱着小黑猫在阳光下晒太阳,旁边还趴着熟睡的小灰。
小安禹动作轻柔的摸着小猫的脑袋,用天真稚嫩的声音附在小猫耳边轻声说:“我爱你,乖乖。”
然后另一只手摸了摸小灰的脑袋,又俯身过去说一遍,“我爱你,小灰。”
他不懂什么是爱,只是看着童话书中的主人公常常这样说。
安禹很小就学会了雨露均沾,一手搂着一个:
“我爱你们哦,你们要永远陪着我。”
……
“那你为什么又离家出走了?”安禹很是委屈的眨着眼,手指在他的发丝间来回绕。
他长大以后已经很久没哭过了,这是第一次这么苦涩无力,即使事情是在朝着好的方向发展,但他的心脏还是酸的像要涨破一样。
“因为我怕你上学以后就不能陪着你了,所以我想以人的身份,去上学,跟你一起。结果小学没有分到一个班,我只能偷偷看着你。”宣弈有些遗憾地说,“幸好后来升初中分到了一个班。”可惜你后来走了。
后半句话被他咽回了肚子里。
“怪不得我看你眼熟。”安禹有些吃惊,他没想到宣弈居然从那时候就开始偷偷喜欢自己了,他更难过了。
你偷偷喜欢了我那么久,我却现在才知道。
“你把我从那里抱出来,从此,我有了名字,有了家,有了爱我的人,也有了,我爱的人。”
夕阳总是停留的很短暂,海浪声声翻滚着,海边的人依偎着,一如往昔。
“我们从始至终都是一家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