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麻雀与玫瑰》花野散枝

14、第 14 章

　　“我靠！”

　　“怎么了？”

　　徐余把陈文希扶下车，转头想要去胡同口接爷爷，还没走出几步就听到身后陈文希的惊呼声。

　　“哪里来的狗啊！啊啊啊！离我远点！离我远点！徐余！徐余快来救救我！”

　　徐余回头，刚刚还空空的小巷不知从哪里钻出来一条大黄狗，兴许是太久没见到人有些兴奋，一见到两人就立马跑了过来。

　　那狗离陈文希还有一段距离，陈文希右手举起拐杖在空中挥舞着，试图这样让大黄狗知难而退远离他的视线。但是那大黄狗丝毫不害怕他的威吓，吐着舌头就要冲他扑过来。

　　“徐余快救救我！”

　　“徐黄，坐下。”

　　几乎是下意识的，在狗扑过来的瞬间，陈文希不知从哪里爆发出来的潜力拖着还打着石膏的腿跑到了徐余面前，然后在徐余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跳到了他的身上。

　　“啊啊啊！它要过来了！”

　　徐余比他要矮一大截，身上突然的重量让他后退几步才稳了下来。

　　稳下了身形徐余试图把陈文希从自己身上扒下来，但是陈文希像是浑身长满吸盘的八爪鱼一样紧紧地抓着他，怎么都推不开分毫，徐余只觉得自己被他抱着的骨头都要被捏在一起了。

　　“陈文希你先下来，狗不会过来的。”

　　“不行，它一定会过来的，你先把我送到安全的地方！”

　　陈文希闭着眼抱着徐余耍赖，话里话外都是不肯离开徐余身上半步。

　　“你这样抱着我根本没办法走，你先下来我扶着你过去。”

　　徐余轻轻拍打着陈文希的后背安抚着他，柔声劝他从自己身上下来，但是陈文希软硬不吃，死活就是不肯从徐余身上下来。

　　“我真的抱不动你，你快下来吧！”

　　陈文希打着石膏的腿抬不起来，只能一只腿勾着徐余的腰方便挂在他身上，另一只腿则落在地上时不时踩徐余一下。人挂在徐余身上就算了，偏偏他的手还不老实，就这一小会儿徐余感觉自己后背被陈文希摸了一个遍。徐余有些怕痒，一边控制不住想要躲开他的手、一边又要防着不让他摔下去。

　　“可是我害怕。”

　　“可是你太重了！”

　　话音刚落，徐余终于还是撑不住倒了下去。

　　有徐余在下面垫着，陈文希几乎没什么感觉，不过他身下的徐余可就不太好受了。

　　“你快起来……好重……”

　　陈文希整个人压在徐余身上，徐余推了几下没推起来，只能开口让陈文希自己爬起来。

　　“我现在这样怎么起来啊。”

　　陈文希耍赖不肯动，他的下巴压在徐余的肩膀上、说话间温热的气息撩过徐余的耳朵。

　　徐余莫名感觉有些不舒服，侧头避开他的脸。

　　“你别生气啊，我开玩笑的，我这就起来！”

　　陈文希见徐余别过头还以为他生气了，急忙用手撑着爬了起来，骨折的腿让他无法顺利站起来，干脆直接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我没生气。”徐余慢慢爬起来闷声回答道。

　　“汪！”

　　一旁被冷落了许久的徐黄终于忍不住叫了一声企图获得存在感，陈文希一听到这叫声吓得拖着腿又往后缩了几步。

　　“徐黄，不许叫了，快回家！”徐黄听了徐余的命令，恋恋不舍地看了陈文希一眼，最后倒也还是老老实实回去了。

　　“你还怕狗啊？”送走了徐黄、徐余弯下身把陈文希扶了起来。

　　没想到陈文希外表看着威猛、背地里却是个会被狗吓哭的胆小鬼。

　　“谁说我怕狗了，我只是一时间没反应过来。”陈文希还在嘴硬，徐余勾着唇没有说话。

　　“我先把你送过去吧，不然等一下你不知道又要惹出什么事。”陈文希就是个被动惹祸体质，一会儿没看住他就要搞点事出来。

　　“我哪里有惹过事？我一直很老实好不好！”

　　“嗯，你最乖了。”徐余敷衍着他，一边把他从自己身上扒下来。

　　徐余家不算大，小小的院落里只有三间小小的房子，一间是客厅、两间是他和爷爷的卧室，虽然很小，但是刚刚好够他们两人日常生活。

　　房子最开始建造的时候并没有考虑过厨房，请装修团队改造的话要花钱，徐余就自己动手在客厅安了一个类似于窗帘的挂帘隔开了一个小小的空间充当厨房。

　　陈文希从来都没见过这么狭小的房间，难以言喻的潮湿阴冷顺着空气直往陈文希鼻子里钻。他一进去身体的不适感就不断往外涌，心里对这个破败房间的排斥在看到客厅破旧的沙发时达到了顶峰。

　　徐余扶着爷爷进来坐下，转头看到陈文希还站在门口，全身的重量都压在腋下那副拐杖上摇摇晃晃地站着，脸上写满了为难。

　　“你怎么了？”徐余出声询问，顺着他的目光低头看到了沙发上的洞。

　　徐余感觉自己的心脏猛然跳动了一下，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从心底涌了上来。

　　他掩饰般地笑了笑，学着其他人开玩笑的语气道：“这个是在二手家具市场买的，别看它破，但是只要七十呢。除了中间有个洞之外基本是八成新，这个价格能买到我真的是捡到大便宜了。”

　　徐余说完，别过头不敢去看陈文希的脸。连他自己都能听出自己语气的生硬，身为旁观者的陈文希又怎么会听不出来。

　　他平时并不在意这些虚无缥缈的东西，但他却不知为何偏偏不想让陈文希看到他这一面。

　　没有人愿意把窘迫的生活剜开给在意的人看，他也一样。

　　“还不错。”陈文希附和他。

　　“你先随便坐，我去做饭。”徐余落荒而逃。

　　做饭是徐余的强项，他一个人在厨房忙活着，抽空看了眼客厅：陈文希拉了个凳子坐在一边，爷爷在同样老旧的电视机前安安静静地看着动画片。

　　动画片播完，徐余刚好把最后一道菜端上桌，他把爷爷推过去，转身回来想扶陈文希，却见他早就拄着拐杖过来了。

　　徐余家之前没来过客人，或者说他之前也没想过会有客人来他家，他不想把钱浪费在这种没有意义的东西上，所以家里的所有东西都只有他和爷爷的两人份。他之前只顾着开心陈文希要来他家，全然忘了自家根本没有多余的碗筷这件事。

　　陈文希过来见桌子上只摆了两套餐具，好奇地看向徐余。

　　“怎么只有两双筷子？”

　　“你先吃吧，我先喂爷爷吃。”徐余别扭地不想说出实情，掩盖的话脱口而出。

　　“那好吧。”

　　陈文希不疑有他，徐余把每样菜盛出一点，走到爷爷身边半跪着喂他吃饭。

　　徐余要像哄小孩一样哄着他他才肯吃几口，半个小时过去也才吃了小半碗。

　　“你先吃饭我来喂吧。”

　　徐余跪得腿有点麻，刚想换条腿撑着，陈文希就走了过来说要帮他喂饭。

　　“爷爷不认得你，突然换人喂他一会儿又要闹了。”徐余摇摇头拒绝了陈文希的话，陈文希的身影遮住了昏暗的灯光，徐余下意识想站起来，却因突然起身眼前一黑向后倒了过去。

　　徐余感觉自己身体仿佛失去了控制般向后倒去，他本以为自己要摔到地板上，却被陈文希突然拉了回来。

　　“徐余，你怎么了？”

　　陈文希跪坐在地板上，徐余浑身无力地倒在他怀里。陈文希的声音像是在四周乱飘，徐余缓了好一会儿才慢慢有实感。

　　“我没事。”徐余摇摇头。“可能是低血糖了吧。”

　　“你先去吃饭，我来喂爷爷。”

　　陈文希不理会徐余的拒绝，拿过刚刚差点被他摔到地上的碗强硬地把人拉到餐桌前坐下，然后接替了他的工作喂爷爷吃饭。

　　确实如徐余所说，爷爷察觉换了个人后立马闹起了脾气，非要吵着去看动画片。

　　徐余好几次忍不住想要过去帮他，却被陈文希的眼神注视着又缩了回去。

　　陈文希把爷爷推到电视前，找到他爱看的动画节目然后继续尝试喂饭。

　　这次他倒是没拒绝，陈文希还没庆幸多久，爷爷就咳嗽了两下然后将刚刚吃下去的饭全都吐了出来。陈文希躲闪不及，呕吐物几乎都吐到了陈文希的上衣上。

　　徐余立马跑过来清洁，陈文希皱着眉脱下毛衣，询问徐余浴室在哪里。

　　徐余拖地的动作停顿了一下，略带歉意地道：“我家没有热水器……”言外之意是只能洗凉水澡。

　　“附近有家公共浴室，我带你去吧。”

　　像是怕陈文希生气，徐余用平生最快的速度安置好了爷爷并帮陈文希准备好换洗衣物拉着他跑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