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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啤酒节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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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哥哥哥哥,怎么样,好吃吗?”小诺亚晃着江惬的手臂,焦急地等待反馈。
这是出发前秦述拍着她的肩膀,交给她的重大任务,小诺亚觉得自己作为这场“追爱计划”的主心骨,她的一言一行至关重要。方才她已经将这个平平无奇的三明治从颜色、形状、新鲜度三个方面入手,作了一番天花乱坠的夸赞。
希望明天一觉醒来,自己的鼻子不会变长。
非常一般。江惬面无表情地嚼着三明治,在心里默默点评。生菜黄瓜和西红柿的味道让他心如止水,全熟荷包蛋掺着零星几点黑胡椒粒,层次分明的结构里甚至没有酱料作粘合。想到对方硬邦邦的肌肉,江惬叹了口气,觉得合情合理。
他揉了揉小诺亚的脑袋,在对方眼巴巴的注视下,咽下干巴巴的面包:“味道非常不错,我会好好享用的,记得帮我谢谢厨师先生。”
“厨师先生现在正在广场帮忙,我们可以一起去告诉他!”小诺亚心满意足地牵起江惬的手,兴冲冲拉着他往前走。
居民区的街道满是月季的馨香,随着逐渐响亮的节日音乐,热情高涨的谈笑声和麦芽香气扑了他们满怀。
广场的正中央是一个大型的下沉式喷泉,水里的雕塑在一夜之间长出了五彩的头发,从堆积的礼炮数量来看,这位雕塑朋友的头发也许还会继续生长。
数十张铺着蓝色棉麻桌布的方形长桌围绕着喷泉呈环形,秦述正在往上摆放一次性纸杯。
“回禀长官,诺亚的任务已经圆满完成!”小诺亚跑到秦述跟前,一脸骄傲地拍了拍自己的胸膛。
秦述很配合地鼓掌,从口袋里摸出一块糖。小诺亚很高兴地收下了,非常尽责地汇报起了情况。
听着小诺亚添油加醋的描述,江惬不禁好奇她张口就来的奇妙能力是受谁的影响。
秦述的目光直白地落在他身上,江惬揉了揉发热的耳垂,心虚不敢与之对视。他的眼神漫无目的地游走片刻,最后落在那些只有颜色存在略微差异的液体上。
“这是一会要进行的活动,参加的人员只能通过品尝来猜出是哪一品牌的啤酒。”见江惬表现出好奇,秦述靠过来解释,与此同时抬起手,万分自然地揉了揉江惬泛红的后脖颈。
江惬的肌肉在一瞬间绷紧了。他明白自己的脑海里始终有两股力量在不断拉扯,简单的触碰就足以引发海啸。
他对抗着喉咙的阻塞感,声音显得干涩:“…听起来很有意思…你会参加吗?”
“可以试试,只不过,今年猜错的惩罚是喝掉史密斯先生亲手调的酒。”说到这里,秦述的表情变得有些复杂,显然是在苦恼史密斯先生那过于随心所欲的调酒方法。
江惬回想起树林那杯被秦述偷偷摸摸倒进某片灌木丛的特调,因为他实在不愿意再喝第二杯了。据秦述所描述的,那片灌木丛或许是小镇里品酒经历最丰富以及酒量最好的。回忆到这里,江惬不禁哑然失笑,身体也随之放松下来,他歪着头,手指轻轻点在秦述的肩膀。
“没关系,我会帮你的。”
听到了全部对话的小诺亚默默挪到秦述的身后,她戳了戳秦述的腿,用十分嫌弃的语气轻声吐槽:“原来是要用醉美人那一套,乔叔叔,你真是太有心机了!”
游戏在欢乐的礼炮声中拉开序幕,而江惬显然没有料到会是这样的情况。
空掉的纸杯像连发下不断掉落的弹壳,如果此时有流浪汉前来拾取,换来的钱足以支持他解决一日的温饱。喝彩声像不断汹涌的浪潮,江惬很难不怀疑他们平日的闲趣就是研究“关于不同地区对啤酒口感产生的变化与规律”,否则为什么他们一喝就能回答出这是某个来自比利时的精酿啤酒品牌。
但在一声声振奋人心的“正确!”里,唯独秦述迎来了自己的第六杯特调。
“真是可怜的先生啊,我都不忍心尽情发挥了!”史密斯先生笑眯眯地端上酒杯,红蓝交织的液体里浮着一瓣柑橘,“请吧,这次我可是特地少加了一款白兰地。”
秦述的反应已经没那么灵敏,他迟钝地眨眨眼,借助这个动作维持眼神的聚焦。江惬抓住机会,抢先一步接过酒杯,很果断地闷了一口。舌尖传来的刺痛让身体下意识出现抗拒行为,江惬皱了皱眉头,想要强硬地接着灌入。
似乎有什么强烈的刺激让秦述在一瞬间恢复了敏捷,他夺下江惬手里的酒杯一饮而尽,飞溅的几滴落在江惬的手心。
江惬听到秦述的喉间发出微弱的”呜咽”,脸颊的酡红像天边的火烧云,他背过身支撑着桌子,垂落的发丝在空中无力的晃动,紧绷的手臂肌肉在微微颤抖。江惬对史密斯先生说了句抱歉,拽着秦述把他拉出了人群。
广场的欢乐逐渐离他们远去,杂乱无章的脚步声回荡在狭窄的红砖小道,这里有一家售卖手工酸奶的店铺。
江惬把秦述按到长椅上,无声地催促他喝掉。秦述目不转睛地看着他,就着他的手喝了一口酸奶。
江惬没有收回手,维持着这个姿势一动也不动。
空气寂静无声,而远处的树林沉默。
江惬抚开对方垂挡视线的刘海,慢声细语地问道:“为什么喝这么多?”
秦述拉过他的手指把玩,头发顺着低头的动作又垂落下来,酒精让他的鼻音变得很重:“因为我没有猜对。”
“所有人都知道这是个可以随时终止的游戏。”
夕阳轻轻地落下来,想要拥抱他们。
秦述不吭声,酒精强势地在他体内攻城掠地,胃不堪重负地缩成一团,血液沸腾着叫嚣着涌向大脑,神志濒临瓦解,一些饱受理智欺压之苦的思绪开始蠢蠢欲动。
良久,他轻轻点着江惬圆润的指尖,声音虚弱但清晰:“对你我总是有很多话想说,还有很多事想要做……可你没道理纵容它们的出现,而我又着实冲动,酒精可以毁掉我的勇气。”
讲到这里,他转而挠了挠江惬的手心,自暴自弃般闭上了眼睛,闷闷地笑了,“但情感说它实在喜欢,非常非常喜欢江惬,酒精没能麻痹掉它。”
江惬急促地喘了一口气,心痛让他难以呼吸,痛楚自他的胸腔迅速蔓延全身。
巷口的风争先恐后地想要钻进来,江惬知道它们要阻止什么。
他无比厌恶自己此刻万般冷静的语气:“不是的,秦述,哪有这么简单的喜欢呢?若是我离开一阵子,在你面前消失一段时间,你的心保准不会再跳动得这么厉害;若是我永远离开,这所谓的怦然心动也会随之就沉寂下来。”
他深吸一口气,一寸一寸抽离被握住的手:“也许这不是喜欢,只是对新鲜事物,对新鲜感的一段暂时的热忱。”
秦述的脸在一瞬间变得苍白,他摇了摇头,看向江惬的目光沉重而悲伤:“江惬,你别去怀疑它。”
风停滞不再向前,夕阳走得比往日都要快。
江惬站在原地望着秦述不断缩小的背影,像块冰冷麻木的石头。
但他知道自己的灵魂已经追了上去,挽住秦述的手臂,支撑着他左摇右晃的身体。
他看着他们慢慢走远,天光逐渐将他们包围。
天空开始黑沉,夜里或许要下雨,地面会变得潮湿。
可惜他还不能说出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