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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N.做梦 ...

  •   听到熟悉的铃声响起,覃涣如释重负地松了口气:“今天先讲到这里,下课。”当初看到课表安排时覃涣就预设过一天六小时的课会是怎样的疲累,但实际每个周二还是让他累得一句话都不想多说。

      覃涣整理好课件,穿过人流回到办公室,刚踏进门就被眼尖的同事提醒他手机方才在响。覃涣道了声谢,快步走到自己的办公桌前。

      他拿起桌上的手机,还没来得及解锁,手机一震屏幕亮起,覃涣顺手接通电话放到耳边,一边查看桌面上的文件,一边问:“吴念,我刚下课,怎么了?”

      一道清亮的男声从听筒传出:“覃涣,我已经到学校东门了。”

      “这么快?”覃涣有些惊讶,虽然已经约好晚饭,但吴念来得还是太早了些。

      覃涣加快手上的动作,又跟吴念聊了几句才挂断电话。他整理好文献资料放进包里,转头正想拿架子上的书,一条手臂忽然出现,横在他和书架之间。

      覃涣抬眼看去,崔祎对上他的视线弯了弯眼睛:“覃老师给个准信吧,明天下午几点碰面啊?”

      崔祎是覃涣博士期间的同门师兄,两人毕业后先后入职了港都大学,同门变同事,关系更是亲密不少。最近两人正合作写一篇论文计划发C刊,有空就约时间一起去图书馆。

      覃涣冲崔祎抱歉一笑:“不好意思啊师兄,我今天满课没看消息,明天下午三点可以吗?”

      崔祎放下手臂点点头:“当然,我约讨论室。”他扫了眼覃涣的公文包,往旁边侧了下身子,空出覃涣办公桌前的通道:“累了就快回家休息吧,明天见。”

      覃涣拿起包和手机,擦着崔祎身侧走过,一边向外走一边回头朝人挥手:“师兄,明天见。”

      覃涣走到东门,吴念的车停在路旁打着双闪,覃涣坐上副驾驶还没系好安全带,吴念却已经换挡起步了。

      覃涣望向吴念:“去哪儿吃?”吴念神色有些古怪,他看了眼后视镜不太自然地回答:“万宁酒店。”

      万宁酒店是港城少有的几家五星级酒店,毗邻沙滩,坐拥观赏大海的绝佳视野。覃涣在港城生活了二十多年,也就参加几次学术论坛时去过,只是一个普通工作日的晚餐,实在没必要去那么高档的地方。

      覃涣愣了几秒才说:“太麻烦了,到小区门口随便吃点就行。”

      “覃涣……”吴念似有话想说,却只叫了他一声就停住。

      覃涣闭了闭眼,掩住疲累的情绪,这才睁眼继续看着吴念。吴念顿了顿,像是在斟酌用词,他缓缓开口跟覃涣解释,几位同行来港城谈合作,需要个本地律师把关合同,吴念跟他们提了覃涣,他们便说想见个面。

      覃涣没有说话,吴念接着说:“抱歉,没有提前跟你商量,他们明天就要签合同,我来不及再找其他信得过的人了。覃涣,你就当帮我个忙好吗?酬劳我明天叫公司财务转你。”

      身边的人还在沉默,吴念抿了抿嘴,刚想再说些什么,覃涣转头看向窗外开口了:“走吧。”

      吴念是他有次去清吧喝酒偶然遇见的,吴念家里有点小钱,毕业后自己创业开了家游戏公司,人长得不赖,对他也一直礼貌客气。
      覃涣不喜欢也不讨厌,吴念没戳破这层窗户纸他便装不知。他本想同之前一样先这么处着,如果将来他也喜欢上了吴念,那就试试。

      现在看来……

      吴念得到覃涣的允诺,长舒一口气。今晚不巧赶上晚高峰,路上的车走走停停,又一次遇到红灯,吴念踩下刹车,偏头想同人聊几句话缓解车里沉默的气氛,一转头就看到覃涣正阖上双眼小憩,吴念咽回嘴里的话,摆正头继续安静等着红灯变绿。

      两人到达酒店停车场时已近晚上七点,吴念停好车解开安全带,这才准备叫醒副驾驶的人。

      吴念伸出手将将要碰到人,覃涣忽得睁开眼睛,正巧对上吴念悬在空中的手,他缓缓眨了眨眼,然后将视线移到吴念脸上,声音清澈冷冽,听不出半分刚睡醒的慵懒:“到了?”

      吴念尴尬地收回手:“到了,下车吧。”
      他转身打开车门,一只脚刚踏上地面,就听到覃涣的声音在身后响起:“吴念。”

      他回头望向覃涣,覃涣朝他弯起嘴角露出个浅笑,脸颊的酒窝若隐若现,衬得覃涣后续说的话都多了几分柔和,覃涣说:“下不为例。”

      覃涣明明在笑,但吴念看着这人温和的面容忽然觉得,他们之间可能真的没有下次了。

      两人走进酒店大堂,侍者指引他们来到包间门口,走在前面的覃涣却往旁边挪了一步停住,偏头看向身后的吴念,吴念会意地加快脚步越过他率先推开门,冲房间里的人们扬声道:“实在抱歉,路上堵车,让诸位久等了。”

      吴念与屋内众人握手寒喧,一位老板在同他打招呼时指向他身后:“那位就是您提到的覃律师吧,真是一表人才。”

      吴念这才想起还未正式介绍覃涣,他回头寻人,其实不用费心去找,覃涣在人群中总是最耀眼的那个。

      今晚的饭局来得突然,覃涣平日上课大多在衣柜里随手捞件素雅的白衬衫,这些衣服看起来普通,却总有些暗藏的设计巧思,比如今天这件,袖口绣着玫瑰花暗纹,从手腕一直蜿蜒缠绕到小臂,在璀璨灯影下随着动作隐约可见,衬得覃涣举手投足都分外鲜活灵动。

      覃涣的瞳色略浅,在室内灯光的照射下透出暖调的棕褐色,圆圆的眼睛笑起来与脸颊的酒窝搭配在一起,显得整个人温柔亲和又明媚。

      这让覃涣即使谈笑风生地游走于一群西装革履的青年人中,仍然不可避免地流露出一股少年的明朗意气。

      往来应酬的游刃有余与不落世俗的清澈干净在覃涣身上巧妙地交融,也是这种微妙的矛盾感使吴念当时在酒吧一眼就望见了覃涣。

      吴念盯着被围在中间的人喉结动了动,他不想放手了。吴念正同自己较劲儿,耳旁突然有人唤了一声,语气迟疑:“……覃涣?”

      覃涣听到有人叫他,只以为是吴念,他同面前的人说了句抱歉,然后便抬头寻向声音来源,接着他看见了一个他从未想过会出现在这里的人:“许令德……?”

      许令德面露惊喜:“真的是你啊,之前吴总提起,我还当是同名呢。”许令德边走近边说覃涣不够意思,高考后将老同学都拉黑了,毕业多年也没个消息。

      话意虽是指责,许令德面上却带着玩味的笑,明眼人都看得出这不过是熟人间的调侃戏谑。

      覃涣下意识扫了眼许令德身旁,空无一人,他垂下眼眸,长长的睫毛投下的阴影掩住笑盈盈的眼睛,看起来莫名有些失落,不过也就一瞬,覃涣再抬头时酒窝里盛满了笑意:“许总说笑了,这我要解释一下,当年手机不小心摔坏了,里面存的号码都丢了,我只好换了张卡,拉黑是绝对没有的事情。”

      两人又聊了几句,吴念不知什么时候站到了覃涣身侧,许令德这才记起今日是因何得见老同学,他视线在两人之间流转,刚动了动嘴唇,一旁就有人喊他们入座,许令德便顺势停了话头。

      在一整晚的推杯换盏中,覃涣觉得自己像被分为两半,一半适时露出恰到分寸的笑容应和,一半集中精神搜罗分析许令德的每一句话,以期从中听到那个人名。

      可惜直到饭局结束,许令德也没有提过那个人。

      大家三三两两站在大堂里闲聊等人来接,吴念正同覃涣商量送他回家,覃涣拒绝了。两人正拉扯着,许令德走了过来:“班长开车了吗?没有的话我送你吧,司机已经在门口等着了。”

      覃涣舒了口气,顺着许令德的话接道:“好啊,麻烦你了。”他转头同吴念道别,有许令德在,吴念也不好再纠缠。

      覃涣随许令德走向大门:“刚才谢谢你了,我住的不远,自己打个车就行。”

      有些时候话不必说透,点到为止给双方都留了余地,高中时的覃涣就是这样,许令德终于见到了熟悉的故人,放松地笑了笑:“也是想顺道和你聊几句,一晚上都没机会叙叙旧。”

      许令德走在前面,推开玻璃门时回头问:“班长毕业后和别的同学还有联系吗?”

      九月的港城晚间依旧闷热,海边的风却不小,夹杂着潮气的凉风拂过两人,覃涣前额的头发被吹起,露出完整的眼眉,好像同十年前没什么变化,许令德一时愣住,有些分不清今夕何夕,然后他听到覃涣总是含着笑意的声音响起,带着一丝僵硬:“没有。”

      许令德停在门口的台阶上,覃涣挨着他站定,许令德终于有机会说出开宴前没来得及问出的话:“你还记得顾为覃吗?”

      覃涣清晰地感受到分成两半的自己随着这个名字的出现逐渐靠拢,缝隙缩小,分割处丝丝缕缕地聚拢起来逐渐融为一体,飘了一晚上的覃涣终于踩到了实处。

      许令德确认这次覃涣语气中全是僵硬,不带丝毫笑意:“记得。”

      覃涣这问了才答两字的应答方式让许令德有点头疼,直到此刻许令德才后知后觉覃涣的变化,高中时的覃涣不止有问必答,而且回答详尽,内容全面得生怕对方没有得到想要的答案。

      现今的覃涣却是惜字如金,不想回答真就一个多余的字都没有。

      “他……这些年过得好吗?”覃涣低头盯着地面,没有看他,嗓子被压着声音显得低沉模糊。

      许令德没想到覃涣会突然发问,下意识回道:“好。”说完他才反应过来,想了想又犹豫着补充:“挺好的吧,其实我也不清楚,他不是大学考到香港了吗?每年也就回来一两次,毕业又留港了,我们一年能聚一回就不错了。”

      覃涣点了点头,那真是挺好的,一年能见一面,他都没做过这样的好梦。

      许令德还想聊几句,覃涣却是不能陪他了。今天太累了,不管是六小时的满课还是一整晚的精神紧绷,覃涣匆匆终结话题,催促许令德回家。

      许令德也没再啰嗦,他走下台阶,刚打开车门又忽然回头冲覃涣喊:“对了班长,下周五班级聚会,你一定要来啊,我一会儿把地址和时间发你。”没等覃涣拒绝,许令德说了句下周见就迅速钻进车里,车子绝尘而去,留下覃涣呆在原地消化许令德扔下的闷雷。

      大抵是因为今天许令德和他提到了顾为覃,这天晚上覃涣如愿以偿地梦到了顾为覃,准确地讲,是梦到了上次同人说起顾为覃。

      不过他梦到顾为覃的次数属实太少了,所以哪怕只是“顾为覃”三个字出现在梦中,覃涣都会暗喜好久。

      覃涣其实很少会和人谈起顾为覃,在分开的三千八百五十六天里,覃涣只跟一个人讲过顾为覃这个名字——港都大学心理咨询室的老师。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N.做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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