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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6、仙子落凡尘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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紫苑正替主子梳着妆呢,万春园楼下忽然传来一阵骚动。
别允好奇问道:“发生了何事?”
紫苑小步快走到窗边,往下看了看。
而后瞪大了眼,跑到别允身边,与她说道:“公主公主,楼下来了一个特别好看的姑娘,就站在万春园门口,围了好些百姓,都是看她的。”
别允心下奇怪,特别好看的姑娘?
那得多特别,才能让紫苑两眼放光。
好奇心驱使,她走了过去,站在窗边,小心翼翼地往下探头。
楼下女子一身白衣翩跹,面上覆着白色面纱,一身素白,衬得那双勾魂夺魄的桃花眼愈发楚楚动人。
飞鸿仙子,熟人啊。
“确实貌美!”她评了句。
而后,坐回去继续由着紫苑梳妆。
紫苑心思单纯,感叹道:“那样貌美的女子,家中怎么放心让她独自出门啊!”
别允微微怔住,是啊,那样好看的人,合该名动安平,若非真名,花名亦是。
砰砰砰,有人扣门三下。
别允吩咐紫苑去开门,见是李掌柜。
李掌柜进门,拱手直言道:“主子,望江楼的飞鸿仙子在楼下,说是,来投奔咱的。”
啪!紫苑一个手滑,木梳掉落到地上。
饶是紫苑已经猜到万春楼是别家下辖,李掌柜这一声“主子”,还是让她大吃了一惊,以至于连李掌柜的话都没有听清。
好像是仙子,什么仙子?她瞪着圆溜溜的眼睛,偷偷瞄着自家公主。
别允明白,李掌柜是想过问她的意思。
毕竟,飞鸿仙子之前在望江楼的名声太大,而万春园只是家普通的食肆酒馆,若真留下她,稍有不慎,便会徒生许多是非。
别允略一思考,反问道:“掌柜的怎么看?”
紫苑又滴溜溜地看向李掌柜。
李掌柜抚了抚那不存在的胡须,“在下认为,此女子堪留。”
堪留,便是值当一留。
别允会心一笑,“那就留下吧!”
紫苑看得云里雾里。
什么留下吧?到底在说什么啊?
说着,她又补充道,“但是不能以万春园的名义,得,偷偷留。”
飞鸿仙子哎,堪称望江楼的招牌,这么有名气的人,不留白不留。
且不管她一个红尘客来这清酒坊,打的是什么主意。总之,既她有本事,就先将人留下,这笔生意,不亏!
李掌柜与她想到了一处,高高兴兴地下楼办事去了。
几次三番打断,别允的发髻竟是还未梳好。
紫苑拿着一支鹿角簪,在她头上比划来比划去。
别允好笑道:“紫苑,我觉得自己像那个插糖葫芦的草扎,你不是在别簪子,反倒啊,像是在往我头上找合适的位置扎糖球。”
今早别允的发髻是孙大娘子梳的,紫苑本就在为簪不好这鹿角簪发愁,见公主嘲笑她,心里的委屈劲儿一下就上来了。
“公主!”
一声公主叫得缠缠绵绵,纵是别允耳根子不软,如今也要被她软化了,只能老老实实坐着任她比划。
却在这时,听见楼下嘈杂声越来越大。
别允心想着,该是李掌柜在办事。
待她发髻梳好,楼下声音竟还未消。
不应该啊,李掌柜亲自经手,该是很利索的,何至于拖这么久?
这样想着,她又站到方才那位置窥探。
这一看,到有些出乎她意料。
紫苑见自家公主面色有异,问道:“公主为何是这种表情?”
别允未答,连忙走过来,意味不明地催促她道:“紫苑,走,带你下楼看热闹。”
“热闹?”紫苑双眼登时扩大,将手中梳子甩在案几上,跟在别允身后出了门。
她们站在楼梯拐角处,一个正好能看见楼下,而不被楼下人发现的位置。
傅莽赫然出现在二人的视线里。
紫苑愕然,回望别允。
别允不动声色,指了指楼下,示意她继续看。
便见李掌柜满脸惆怅,惋惜道:“不是老朽不愿收留仙子,实在是万春园庙小,仙子这样的人物,老朽实在怕,怕亏待了您啊!”
围观的百姓也乐得看热闹,在门口越聚越多。
飞鸿仙子毛遂自荐,却被无情拒绝,被围在人群中指指点点,好不凄惨。
那些看热闹不嫌事大的,越说越难听。
说什么,婊子无情戏子无义的,叫掌柜的不要惹一身骚。难听至极!
听得紫苑连翻白眼。
飞鸿仙子泫然欲泣,看上去莫不可怜。
猝不及防,不知是哪个好事者,在后面阴了一把,飞鸿仙子直直往前面倒去,眼看着那张价值千金的脸就要贴地。
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傅莽一个闪身,及时将人从半空搂起。
飞鸿仙子受了惊吓,又是委屈,又是害怕,颤巍巍倚在傅莽怀中,半晌直不起身。
英雄救美,美人落泪,看着真叫人唏嘘。
兴许是这一幕太具有冲击性,紫苑下意识转脸去看自家公主脸色。
这美人好看是好看,怎么突然就进未来姑爷怀里了?紫苑不愿改口,私心仍管傅莽叫姑爷。
别允的心情莫名变得奇怪,不知道是什么滋味。
她见那男子将怀中女子安置在一旁,动作轻柔。
“掌柜的,既只是想找个安身之所,掌柜何不通融通融!”
她想,原来这才是他今日过来的目的吧。
她露出一个苦笑。
既然如此,为什么要那样对她?
让她像个笑话。
竟还沾沾自喜,以为自己才是耍把戏的人,实则只是那个被戏耍的猴。
她不禁想到,前几日望江楼大火,圣上下旨,道这火是上天恩赐,楼中幸存之人皆被放了自由身。
除却,那些戴罪之身的官奴。
所以,他究竟是为了什么,才会如此大费周章帮一个戴罪之人?
好似初次见面时,她也曾私下与她说过,傅郎。
所以,他是她的傅郎?
紫苑见自家公主径直下楼去,心下惊异:不是说了偷看么,怎么突然就下去了。
她伸手扒拉两下无果,只好硬着头皮,跟在别允身后下楼。
李掌柜心里正为难呢,站在傅莽和飞鸿仙子面前,苦大仇深的。
其实掌柜的只是想明面上将人拒了,再暗地里将人留下来,待过些日子,望江楼的风声消减下去,再找个合适的位置,将人摆到明面上。
现在被这么一闹,他赶也赶不走,留也不好留,真真进退两难。
别允适时出现,掌柜的顿时松一口气。
这边刚松了这口气,谁承想又被那边捡起。
飞鸿仙子提着这口气,无意识地抬眼向傅莽望去,就见傅莽波澜不惊看着来人。
来人脸上绽开一个笑容,分明极灿烂,却像寒冬腊月的落雪一般,寒气逼人,只看着美。
她语笑嫣然道:“傅世子既如此说,何不将仙子带回府中,如此,仙子自是不用为安身之处发愁了!”
听及此,那飞鸿仙子连忙起身,冲着别允欠身道:“草民见过清平公主,草民身份卑微,愿凭自己安身立命,不愿倚靠他人!”
四下百姓俱是一惊,清平公主?
立时议论纷纷起来。
“傅世子可不就是清平公主的未婚驸马吗?”
“怎么个状况?”
“世子在这儿救风尘,公主不仅旁观,还建议世子娇藏。”
娇藏?紫苑小小的脑袋无法接受这些消息,只瞪着两个炯炯有神的眼睛跟在别允身后。
一时间,流言愈发走向了不可收拾的地步。
别允心道,好一个不愿倚靠他人。若非身份所累,你再看看可还不愿,不想?
嘴上却说:“好,你只说你身份卑微,不说卑贱,可见你虽身如浮萍,却心若孤鸿,果真担得你的名号,飞鸿仙子。本公主看得起你!”
想当初,她初入安平时,飞鸿还曾与她为难。没想到,如今她初次自称本公主,却是为了解她的难。
她往外走两步,驻守的侍卫连忙上前。
她想着,不过是往日拿不出千金之曲的银子,今朝她从云端落凡尘,便着急唾骂两句好解往日之恨。
可她不能这样说。
若她还是那个普通人别允,说了便就说了。偏偏现在出现在百姓面前的是清平公主,她随口一言,他们的唾沫星子都能将长公主府淹了。
不想风头太盛,她便只能一再收敛。
她装作一脸单纯,笑道:“真是好笑,她一个女子,一未作奸犯科,二没伤天害理,为何你们对她紧追不舍?”
她走近人群,人群鸦雀无声。
飞鸿怔愣,似是也未想到,眼前女子不仅没有在她落难之时落井下石,还默默予她助力,当场热泪盈眶。
别允忽地想起有一日清和说过的话。
她回到李掌柜身边,声音轻缓,一字一句道:“李掌柜,世间女子处世艰难,若李掌柜有心接纳,清平在此,代世间女子,拜谢掌柜大义!”
说着,她面朝掌柜的,深深一拜。
这一幕,看得在场之人无不动容。
李掌柜见小家主既已摆下台阶,他便顺道踏上去。
他后退一步,微微避开这一拜,反向别允朝拜。
“是老朽拜服公主大义,感念公主身在高位,还将咱们这些讨生活的小老百姓放在眼里。如此,老朽愿请仙子留下。”
飞鸿仙子当即拜谢清平公主及李掌柜。
别允不愿多留,转身要走,但因公主车驾都在侧门,恒小二连忙往侧门引。
傅莽立即起身跟上。
“公主这便要走?酒还未饮?”
别允不做理会,一个劲儿往前走。
飞鸿仙子那声傅郎,像是个火种,引她心中星火燎原。
他便说:“那傅某与公主一道吧,护送公主回府。”
别允倏地回身,脸上看不出表情。
“世子的胸膛,想必沾染了许多女子的泪水。闻起来,隐隐有些苦味。”
傅莽震惊抬眉。
却见女子继续说:“我不喜欢这味道,还请世子,离我远些!”
她利落决绝。
傅莽被钉在原地,久久不能回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