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33、佳人有约 ...
-
“夫人,您现在,能接受了吗?”
能接受孩子已经不在,被深爱之人背叛,自己只能处境艰难地活着这件事情了吗?
后面那些别允没有说出口,但妇人心中已然十分明白。
当下便是悲痛万分,恸哭不已。
屋外,日渐西斜,傍晚的霞光染红了半个院子,屋内,女子拥着哭得脱了力的妇人。
“阿允,扶本宫去净面!”
妇人像是哭够了,站起身来,整个人犹如脱胎换骨一般,眼神清冷,目光如炬。
别允见她这番变化,打心里替她高兴。
离开时,瑾夫人抚着别允的脸,“阿允,还好有你在,真的要谢谢你。”
别允回握着她的手,笑着说道:“瑾夫人,好好养伤,我会再来看你的,也会想法子,让你尽早出来。”
瑾夫人嘴巴张张合合,最终却什么也没说,只是点头应好。
她本想说,自己已经断了对那人的念想,即便是长久留这里也没有关系。
但她想到长门宫外,还有那么善良的阿允,还有今日见到的那个面熟的少年,她便觉得,自己是该出去。
别允从长门宫出来,见傅莽竟还守在门口,有些讶异。
“世子,可是在此处守了一日?”
傅莽直视着她,目光真诚,眸中星河涌动。
“我不放心。”
我不放心你。
别允明白,他不放心自己,害怕有人闯过来,将屋内二人抓个正着。
即便安上个不大不小无关痛痒的罪名,也够两个女子受的。所以便一直在门口守着,以防万一。
二人并肩而行,别允轻笑出声:“那世子在宫中逗留一整日,便不怕回头自己被参上一本麽?”
看女子巧笑倩兮的模样,他不禁眉眼浅笑,脱口而出:“若是圣上知晓我在宫中待了一日,是为见清平公主,只怕开心还来不及!”
别允忘了他向来是个贫嘴的,心虚地左顾右盼。
同时还在心中腹诽道,这人知道她脸皮薄,还没脸没皮地与她玩笑,真是讨厌至极!
傅莽见女子脸色微红,不大自然的样子,心下也感慨着,她真是不经逗,随便两句话都能脸红。
说到脸,傅莽忽然想起方才她结实挨了一巴掌的事。
转过头看着她的脸,又指了指自己的脸,问道:“还疼吗?”
闻言,别允摸了摸自己脸颊,有微微刺痛传来,想着这瑾夫人养了几日,身体恢复得还不错,她回道:“无碍!”
说着,又想起红燕是在太医院碰上他的,便礼尚往来回问他:“你呢,为何去太医院?”
他笑笑,答:“无事,帮家中老父拿点药。”
老父?安定侯?看来他府上医师的医术确实不怎么精。
她不好再问,毫不知是那小子犟嘴,混口乱说的。
二人便又继续往前走,春风相送,一路无言。
红燕跟在后面,将清平公主送至宫门口,才赶回长乐宫,向太后复命。
入殿时,太后正支颐着,由着姑姑为其捶腿。
听了红燕回禀今日所发生之事,姑姑面露担忧。
“太后娘娘,清平公主贸然去管长门宫的事情,若是让皇后那边知晓了,只怕捞不着好。”
太后闭着眼睛,不知是在享受还是在思考,片刻之后才慢悠悠地回复道:“你说,傅五跟了清平一整日?”
红燕与姑姑对视一眼,皆未明白太后是何意思,红燕据实答,是的。
太后忽而睁眼,看着红燕,眉开眼笑,连连道好。
旁边二人好不解,却见太后笑得眼泪都挤出来了,她抬手抚去那滴将落未落的泪珠,说道:“老婆子我是管不了了,皇后近来忙得很,兴许,也抽不出空来管吧!”
入春以来,皇后确实忙得紧。
先是准备龙头节祭祀之事,后面丞相府又来了家信,让江家那些破事儿拖了几日,而后转眼又到了花朝节。
待她终于空下闲来,从婢女那儿知晓长门宫的事情,已是清明前夕。
听说自己的好女儿清和也掺和了这件事,她气极了,连忙唤人将清和召过来。
清和公主甫一入殿,便是一盏茶直直袭来,掷在地上,在木板上嘭嘭几声,破碎在自己身后不远处。
她抬眼望去,皇后怒不可遏地站在殿中,而她的脚边,正趴着一瑟瑟发抖的小宫女。
“你这该死的婢子,是要烫死本宫吗?谋害皇后,其心当诛!”
眼见皇后气得不轻,清和连忙笑脸盈盈地上前去,一如往日,亲切地挽上皇后,语态娇嗔。
“母后,天下底最美的母后,何必与这小宫女置气呢,气坏了母后的身子,清和与父皇可是要心疼的!”
说着,又转过脸去呵斥那宫婢道:“冲撞了皇后娘娘,还不赶紧下去领罚。”
往日公主也常为她们这些婢子开脱,因此得了清和公主的令,那端茶的宫女连忙哆嗦着下去了。
“我不该与她置气,难不成,与你置气?”皇后质问道。
清和公主眼眸一转,笑着贴上去,边给皇后捶肩膀,边说道:“是清和不对,清和不该擅自插手母后宫中的事情,但那也是因为清和担心母后的身啊!母后凤仪天下,春祭诸等国之大事,全靠母后操劳”。
说着,又换到另外一边肩膀继续捶,“那婢子也是可恶,竟敢在皇后宫中鬼鬼祟祟,母后已经够辛苦了,女儿怎么忍心让母后被小人烦扰,便将她们严加惩治了。”
她一口气将话连珠般讲完,生怕皇后一气之下,连她也不见了。
“哼,你就这么向着你那个姊姊?”
皇后听着女儿的解释,虽然她字字句句未曾提别允,但在她听起来,还不就是在替她求情。
清和见皇后虽是不悦,却没有迁怒于她,连忙将话题引开,问道:“母后,清明马上就要到了,今年的清明与上巳只隔了一日,不知母后作何安排?”
清和现下提起此事,皇后才想起来,马上又要到寒食、上巳了,不禁头痛起来。
一开始,皇后确实是气得头都要炸了,但见女儿这般乖巧,再加上前些时日耗费大量精力,也实在是没有余力再生气。
看着出落得亭亭玉立的清和,她恍惚想起,自己执掌凤印也有十年了。
初嫁入太子府时,自己已二十有二,而他,正值年少,不过十七。
自己陪着他,渡过最艰难的日子。二人携手至今,他这个皇帝是越当越有劲儿,只有自己,时刻被这后宫掣肘着,愈发力不从心。
想到此处,皇后长叹了一口气。
许是,人在上了年纪之后,便更容易回想起年少时的憾事。
皇后近年,便时常遗憾,当初生清和时伤了底子,没能再为皇帝诞下一个儿子。
好在皇帝不顾朝野反对,将翼儿过继给了她,可这抱养的,到底还是不如亲生的。
年少不知愁,清和又如何能知道自己母后心中烦忧,只是见母后这样疲惫,将指上力度更重了两分。
别允不知这些门道。这一回,多亏了清和在背后周旋,皇后才没有将目光对准长门宫这边,她才因此多几日悠闲。
自上回,瑾夫人见过傅莽病情非但没有加重,反而还有好转后,别允特意跑了趟太医署,找杨太医了解个中缘由。
杨太医也说不了太细致,只说,瑾夫人既是心病,那傅世子,极有可能便是医她的心药,也未可知。
过了两日,她再去长门宫时,瑾夫人果然又问起了傅莽,问他是何许人,家住何处,家中有何亲戚诸如此类。
可别允知道的实在有限,只将自己知道的一切一一告知。
瑾夫人这才了解到,别允此番,是暌违八年,重回宫中。
她想多问别允几句,当年到底缘何离宫?是谁让她走的?又是怎么走的?这些年,她过得怎样?
可想起那时她不过是个小童,又怕惹她忆起伤心事,犹犹豫豫着,最终没有问出口。
别允记挂着杨太医的话,回府之后,便立即着人往安定侯府递了帖子。
“德叔,帮我与安定侯府递个帖子,就说,邀世子一见,日期他定”。
她进门时,便是这么跟老管家交代了一嘴。
她以为,以老管家的才干,必将此事办得妥妥帖帖。因此,她便不知,老管家将这句话翻来覆去,理解得有多透彻多全面。
安定侯府的回帖到得很快,她酉时才抵长公主府,黄昏之前,帖子便送回她手上了。
别允迫不及待地拆开信封。
纸上遒劲有力地书了四字,明日即可。
“就这?”
别允看着傅莽的回信,洋洋洒洒的四个字占了足足一页纸,心里顿时有些无奈。
你说,明日就明日吧,这人怎么连时辰、地址都没给一个。
这可如何是好,要不,再回一封?
别允绞着手,思索半晌,大手一挥,算了,他既没写时辰,也没有写地址,那便明日一早去侯府找他。
来来回回地递信,太麻烦了!
得了这个结论,次日一大早,她便起了。
想着今日要带他去见瑾夫人,还特意让公主府的厨子备了几个菜,回头两人可以边吃边聊,如此,对瑾夫人的病情定会大有裨益。
老管家拎着食盒,高高兴兴地将自家小公子送出门。
别允心满意足地上车,掀开帘子,猝不及防被坐在里面的傅莽结实吓一跳。
别允惊慌之下猛然后退,傅莽连忙腾出只手,上前一步,将她拽住拉进轿中。
“你怎么在这儿?”别允捋了捋歪了的玉环问,好奇问道。
傅莽抿着嘴笑,“不是公主约我的?”
其实他今晨早早就到长公主府了,正巧管家王德出来,见傅莽站在冷风中候着,便邀他进府里等。
傅莽听说,她快出来了,便道,自己在门口等着便是。
王德见他手中拿着个制作精美的纸燕,还藏藏掖掖的。
不禁在心里夸赞,这未来驸马爷果真是个上道的,昨晚上才将信送到,今日一早就现做好了,想是连夜做的吧。
思量着,他许是准备给公主一个惊喜,便识趣地多了句嘴,邀他到车里候着。
傅莽想着接下来的安排,觉得,在车上等也不是不可行,便把马绳交给管家,先上了车。
这德叔真是个妙人,活了一大把岁数,什么大风大浪没有见过,他以为,男女之间的那点事儿,府里上下,再没有比他清楚的了。
可他万万想不到,自家公主心性这般单纯,她说的见一面,还真就只是那字面意思上的见一面。
因此,在这个神清气爽的早晨,便发生了让人啼笑皆非、想入非非那一幕。
啼笑皆非的是那心怀不轨的傅莽,想入非非的便是那自以为识趣的管家,以及撞见这一幕的紫苑。
别允都不敢看她。
紫苑那双眼瞪得,双眼冒光,别允生怕她将眼珠瞪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