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年风和月》常好好

2、第二章

　　到学校，玉明月先去排队报名，卫子洋连人带行李拉到树荫下，拧开苏打水递过来，又拿过她手上的报名资料，替她排队报名，几趟跑下来，入学手续办好，最后到行政大楼排队领来日常用品，送她上宿舍。

　　宿舍四人一间，玉明月最后一个到。倚在宿舍门前拿着迷你小风扇的女生侧身让进她，“没事，我也刚到。”长着一张卵圆形脸，皮肤白皙细腻，生得很好看，简单自我介绍，“夏妍柔。”

　　说着话的时候，甜蜜蜜地露出两排牙齿，像珍珠一样炫白，满脸是汗，看得出确实是刚到，热得行李都还没有整理，玉明月笑着打招呼，“你好！”开始往宿舍里搬行李。

　　夏妍柔放下手上小风扇，拿发圈绾好长发，竖在脑后，看起来更靓丽灵动，和她商量谁睡上铺，谁睡下铺。

　　宿舍里四张书桌，两张床，另外一张床已经铺好，剩她们两人住这张还没有铺。

　　玉明月喜欢睡下铺，这样不用每天爬上爬下，可晚来两步，优先选择权在夏妍柔那里，刚见面认识，她有些不好开口，万一人家也喜欢睡下铺呢，她含蓄地笑笑，“我随便。”

　　如黑翟石闪亮的眼珠又不自觉地往下铺瞅一眼。夏妍柔一下看出她的心思，让出下铺，“喜欢就说嘛，我住上铺下铺都无所谓。”说着递来一个不要客气的眼神，两人相识一笑。

　　玉明月把棉絮、被单丢上床，腾开位置，才利利索索站在宿舍中间正式介绍：“我，玉明月，明月照我心的明月，玉……玉米的玉。”

　　前一秒还是天上月，下一秒就变地上杂粮，这反差……引得大家笑起来。长着杏仁形脸的女生，长发齐肩，说话肢体带动作，很有节奏感，倚在窗台边，边听音乐边说：“李姗。你们可以叫我李李，但不能叫我姗姗，叫这名字的人太多了。”

　　说出那个“俗”字，很无奈，命是父母给的，名字是父母取的，自己没有一点参与权，只希望以后给自己的孩子取个好听的名字。

　　玉明月圈动手指比出OK，后来混熟了才知道李姗是一个十足的街舞狂人。

　　按照从左到右的顺序，夏妍柔在门口，第一个做了自我介绍，玉明月在中间，李姗在窗前，卫子洋在窗外，李姗介绍完，下一个是他。

　　李姗、夏妍柔齐齐看过去，都知道卫子洋随玉明月一起来的，十有八九是她男朋友，即使现在还不是，看样子也离男朋友的身份不远了，大家做自我介绍，他肯定也要自我介绍一下才行，方便以后大家见面好打招呼。

　　卫子洋领会到这层意思，虽然……但是，心里很高兴，礼貌地做了自我介绍，“卫子洋，玉明月小跟班，在读海城大学。”

　　啊，原来异地恋！

　　夏妍柔、李姗对眼，小表情瞬息万变。

　　靠宿舍最里面倚在书柜边细心整理书籍的女生笑着，标致的瓜子脸单凤眼微翘，长发及腰轻轻散落，美丽又淑静，站在里边最后一个介绍：“我叫姜小雅，没有什么特别的，只是喜欢读书。这些书都是我从家里带来的，担心刚开学书少不够看，所以……如果你们需要，可以随便拿。”

　　喜欢读书，而且还担心书不够读，玉明月三人面面相觑，一致摆手拒绝。

　　虽然考进这所双一流名校，但看得出都是不怎么爱好读书的人，至少不像姜小雅一样：以书为伴，以书为乐。

　　“这些都是课外读物，很有趣。”姜小雅极力推荐，几双手一致摆动，拒绝被安利。

　　姜小雅不好再说什么，放下手里的书，转身去叫窗外的卫子洋，“海城来的同学，你不进来吗，外面那么热？”

　　玉明月才想起来招呼卫子洋，其实刚到宿舍的时候，她想起来叫卫子洋进来，但这是女生宿舍，而且大家又刚认识，不好见面就把男生带进来，卫子洋就这样一直保持礼貌距离站在窗外，姜小雅邀请他，他点头答谢，没有要进来的意思，目光注意在玉明月身上。

　　“快进来吧！”顺着姜小雅的话，玉明月顺理成章把卫子洋叫进来。

　　进到宿舍，卫子洋马上受到热情款待，夏妍柔第一个把吊顶风扇调到最大，让他赶紧凉快凉快。

　　卫子洋有礼有节点头谢谢，开始给玉明月整理床铺、书柜，最后把宿舍也一起收拾得干干净净，虽然动作有些熟练，平时也很少做，但愿意动手做，态度就值满分。

　　李姗积极地帮忙收拾垃圾。姜小雅也帮着一起收拾阳台上闲置不要的花盆，把宿舍里的暖气片擦得跟新安装的一样，问卫子洋：“这样能过关吗？”

　　这是她们的宿舍，好像、反客为主了，卫子洋点下头。

　　玉明月两手环胸，利利索索靠在门口，她不爱动手干这些，看看还行。

　　宿舍收拾好，已经傍晚，天气不是很热了，卫子洋主动拿上她的白色迷你小挎包，邀请李姗她们一起去涮火锅。

　　这个时候虽然都知道应该把时间、空间留给他们单独相处，可李姗几人你看我、我看你，没有一个人拒绝，都想凑凑热闹。

　　前后不到四个小时，卫子洋已经成功融入这个小集体。除玉明月，三个女生而已，都是小场面，上高中的时候学校里被他迷倒的女生成片成片，情书多到他抽屉里都塞不下，面对眼前这点场面，玉明月一点不意外，拉着几人高高兴兴出发。

　　到饭桌上，吃到一半，李姗敬卫子洋，“你放心，你们是异地恋不容易，我会帮你看好玉明月，她要有不臣之心，我第一个向你汇报，我保证。”

　　李姗举手发誓，一口喝干净杯子里的酒，信不信都在酒里，桌子下面她被玉明月踢了一脚，不要帮倒忙，可吃人嘴短拿人手软，吃了卫子洋请的火锅，当然要说些好听的话，当着卫子洋的面，李姗强挤笑脸。

　　卫子洋轻轻举杯，喝一口，已经看出李姗是在变相套他的联系方式，“谢谢。”

　　一句话回拒得干脆又有礼。

　　李姗被拒，夏妍柔换了激将法，“李姗帮你，我可不帮，玉明月是我室友，要帮我肯定帮她。不过你放心，玉明月以后要是喜欢上别人，我肯定保密，好歹今天吃你一顿火锅，所以，你不用告诉我号码，我夏妍柔不是那种随便会向人打小报告的人，出卖朋友的事我肯定不会干。”

　　玉明月听得哈哈大笑。卫子洋信心十足，“她不会给你出卖朋友的机会。”

　　“这么肯定？”夏妍柔调侃，发出灵魂拷问。

　　卫子洋握住手上酒杯，问题变得严肃了，玉明月举杯打住这个话题，“主要要我爸、他比较管得严……不聊这个。”

　　夏妍柔自然也没有拿到卫子洋的电话号码，对玉明月的话嗤之以鼻，“什么年代了。”

　　“真的，我就问你们什么时候学喝酒的？”

　　李姗想想，“很久吧。”

　　“看，这就对了，你们很早就敢喝酒，而我，之前在家里为气我爸，把他一瓶好酒拆了，偷喝了二两，醉得不醒人事，在那样的情况下，我连站都站不稳，还被罚站三个小时。你们看……”

　　说着，玉明月反手撩开发际线，眉角与发际线中间真的有一道小疤，“看见了吧，当时出血了也还不让我睡，下场很惨。”

　　几人凑近一看，真的有疤印，不过好在磕在靠发际线的位置，不细看，已经看不出来了。

　　夏妍柔不敢相信，“意思、你今天是第一次喝酒？”

　　“对呀！”玉明月五指梳好额前小碎发，把那一点点疤痕遮住。

　　夏妍柔表示同情，“我高考聚餐就会喝了。”

　　“切，我以为你也是很早就开始喝了。”玉明月白了眼，端起酒杯，“虽然我今天是第一次喝，酒壮熊人胆，喝！”

　　卫子洋想劝她，比起劝她，哪有让她喝舒服自在。玉明月喝完杯子里的酒，卫子洋又给她倒上，可只倒了半杯，目光瞪过来，卫子洋又给她倒满。

　　李姗满上夏妍柔、姜小雅的，一轮喝下来，只有姜小雅还没有与卫子洋单独喝。

　　姜小雅双手握住酒杯，很紧张，“其实，我今天也是第一次喝。从来没有……”在男生面前喝过酒，姜小雅顿了下，“来，卫子洋，谢谢你的晚餐——也谢谢大家，很高兴我们认识。”姜小雅仰头努力一口喝完。

　　玉明月助兴，“来来来，感谢缘分让我们相遇。”一口把满杯酒喝干净，又自己给自己满上，第四轮，她举起酒杯，笑眯眯地碰下卫子洋面前的杯子，拍胸脯说：“我，玉明月，自由了，恭喜我吧！”

　　已经喝了好几杯，卫子洋压住她杯沿，替她喝，“第五杯了。”

　　杯沿是她喝过的。玉明月愣住，然后拿回来往卫子洋身上使力擦擦，又重新满上，“虽然我第一次喝，说不定我就是那个创造千杯不倒神话的人，信不信？”

　　接着喝到第六杯、第七杯，玉明月第一个倒下，然后是姜小雅，趴在桌子上就睡着了，然后是夏妍柔。

　　四个人还喝不过一个人，李姗不服，打了个嗝，肚子里空了一点，朝卫子洋举起酒杯，“来，继续，我不信喝不赢你。”

　　喝到二加二等于六，李姗要去厕所，卫子洋还稳稳坐着，玉明月被一把拽醒，“你先替着，我去尿尿回来、再继续。”

　　绕包间半圈，厕所没有找着，李姗倒在夏妍柔睡着的沙发另一头，睡了。

　　玉明月迷迷糊糊撑起脑袋，眼前，一个卫子洋变成无数个卫子洋，左右在摇晃，指住中间那一个，伸手戳来，正中卫子洋鼻子，结结实实的，确定不是喝多了，倒头又睡。

　　卫子洋伸手接住，整颗脑袋正枕到他手里。

　　第二天，很早，姜小雅先醒，自律养成的自然闹钟，六点半准时醒，发现人在酒店，惊地坐起，推醒玉明月，“我们怎么在酒店？”

　　玉明月睡得正香，朦朦胧胧翻了个身，“卫子洋请我们的，当然是他请服务员背……”

　　说到这里，整个人一下清醒过来。

　　昨晚醉得一塌糊涂，听卫子洋说要送她们回宿舍，她甩手不答应，“我没有钥匙，钥匙没有带出来。”

　　可钥匙明明在她小包里，卫子洋拿出来给她看，她全当没有看见又把钥匙塞回去，耍赖：“你住酒店，我、我们为什么不能住？开一个五星级的床，怎么躺着怎么舒服，我不回去，不回去……”

　　是她自己不回宿舍。

　　玉明月抿住嘴巴，眼珠机灵一动，找到更重要的话题，问姜小雅：“现在几点了？”

　　开学第一天，九点操场集合，开始三周军训，姜小雅看看手表，“六点三十五，还早。”

　　听到报时，夏妍柔、李姗秒醒，发现昨晚睡在酒店，浑身上下还散着酒味，几人眼对眼，齐溜溜一阵风跑出房间。

　　卫子洋一人一间房，起得很早，在大堂挑选午餐菜品，现在六点四十，再等玉明月睡半个小时，想着就让前台服务员去叫醒她们。

　　忽然身后一阵风，转眼，她和她们跑了，卫子洋放下菜单追上来，“玉明月？”

　　他追着玉明月，玉明月追着夏妍柔她们，你追我赶，一口气跑回学校，停在湖水边，已经气喘吁吁。

　　隔着花草树木，玉明月喘过一口气，打住卫子洋，“开学第一天留宿校外，你、你能不能不要这么大声，我来天河的时候就已经下定决心要在这里改过自新，遵从一切校训校规……”

　　可来第一天就犯了外宿纪律，玉明月不好吹下去，踩着湖水中间石墩，跳到湖水对面，以防卫子洋站近，闻到身上隔夜的酒味，她自己闻了闻，难闻。

　　中间是波光粼粼的水面，卫子洋站在梦庄湖另一边，笑容如湖水舒适清澈，“我从来没有见你这样害怕过。”

　　她是下定决心要在这里好好学习，昨晚，因为夏妍柔说的那些玩笑话，卫子洋一夜没有睡好，之前还很明显的倦容，现在看到玉明月因外宿一晚这样紧张、担心，卫子洋心里踏实了很多，不用过分担心她会在这里“胡作非为”。

　　阳光从树梢穿过，泛着金色柔光落在她脸上，美得不像样子，卫子洋看得出神，又担心她迟到，不得不提醒，“快回去洗漱吧，九点集合、该军训了。”

　　“那你呢？”玉明月抬手挡开头顶倾斜下来的日光，回头看夏妍柔她们，都快没人影了。

　　卫子洋说：“看你上午军训完，一起吃午饭，然后……我要回校报到了。”

　　玉明月才想到卫子洋还要返校，言归正传，“中午想吃什么？我请。”

　　“粉蒸肉，糖醋排骨，三杯仔鸡。”

　　“这些都是我爱吃的，点你自己喜欢吃的。天河美食多，随你点，我尽地主之谊。”

　　“天河有什么美食？”卫子洋假装不知道，其实来天河前，他已经做好攻略，故意这样问，是看玉明月对天河了解多少，有没有做过攻略，她从不爱做这些事情，如果不了解，借中午吃饭的时间，他还可以帮她熟悉一下。

　　玉明月扬起眉角，“放心，来之前我做过攻略，新疆大盘鸡、白吉馍、烩羊肉、胡辣汤、少林寺素饼、什锦包子……好多好多，还有，菊花浊酒。”

　　“还喝？”卫子洋神情微黯，心里既高兴，又有说不出的黯然滋味。

　　玉明月洋洋一笑，“给你饯行，当然要喝了。”

　　“少喝。”

　　“少管。”背上小手，她大摇大摆走开，对身后卫子洋说，“你自己找地方等着，军训完，我给你电话。”

　　等到军训，卫子洋坐在操场看台上，整整看她一个上午，十二点军训结束，玉明月还没有给卫子洋打去电话，卫子洋拿着她爱喝的苏打水已经从一片迷彩服中过来了。

　　李姗、姜小雅、夏妍柔往宿舍去，准备先回宿舍洗脸后再去食堂，玉明月跑上前把几人叫住，“中午我请客，吃天河特色菜，给卫子洋饯行。”

　　“他要回去了？”姜小雅站在万年青花坛前，身边同学穿梭不止。

　　玉明月点头，“他们最后两天报到，下午两点的航班，去不去送他？”

　　姜小雅摇摇头，没有理由。

　　夏妍柔左拥右抱，一手拉住姜小雅，一手挽起李姗，问卫子洋：“你真要回去了？”

　　卫子洋礼貌地点头。夏妍柔微一笑，“那、你真不给我们电话号码，我们就找玉明月要喽！”

　　“没事，包在我身上……”玉明月拍胸脯担保。

　　露在迷彩服下的小尾巴被卫子洋扯住。

　　“疼！”她急地求饶，“不给，不给还不行吗！”

　　卫子洋真动气了，看玉明月重新做保证后才松手。

　　到了北门小酒馆，各样小菜上桌，全是天河特色菜，玉明月点了菊花浊酒，吃好喝好，夏妍柔满意地起开，借口午休先撤。李姗、姜小雅也跟着起开，李姗走出两步又回头来问卫子洋：“真不留个联系方式？”

　　夏妍柔一把将李姗薅走，又向卫子洋挥挥手，“不赊不欠，友谊不散，下回我请。你这么能喝，等哪天我追到我喜欢的男生，介绍你们认识，他也能喝。”

　　李姗一脸惊诧，“你有喜欢的人？”

　　“我不配有喜欢的人？”

　　“不是，我的意思是……我本来打算要卫子洋的号码……”

　　声音远去，空气变得很安静，知了在清脆鸣叫，透过古老的木格窗，玉明月朝着夏妍柔她们离去的背影吐槽，“你看她们，真不够义气，吃了你的喝了我的，都不一起送你一下。”

　　小嘴抿起了月牙，表示不满，卫子洋望着，格外俏皮美丽，恋恋不舍，“快一点了，你也回去补一觉——昨晚、睡得还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