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忆症》多崎作

6、现在

　　陈艾是被阳光晃醒的，他睡觉不喜欢拉窗帘，阳光照在他脸上，充当闹钟的效果。

　　这间卧室的布局几十年如一日，每每睁开眼，陈艾都有些错乱，颇有今夕是何年的意味。

　　但终究，月是当年月，人非昔日人。

　　陈艾揉揉乱糟糟的头发，一身睡衣不知穿了多久，已经微微透光。

　　陈父买早餐回来，刚好看到他这幅样子从卧室出来，“你这个样子，是要孤独终老啊。”

　　陈艾洗漱完坐在桌旁吃，大大咬了一口包子，“怎么了？”

　　“你怎么比我穿得还像个老头子？按理说你们这个年纪不是挺爱打扮的吗？”

　　“我有自己的时尚理念，时尚都比较超前，懂不懂？”

　　“那你先别那么超前，整点儿现在的行不行。”陈父白了他一眼，看到陈艾睡衣领口有一个小洞，“你这衣服是民国时期就买了吗？你姥都没这么旧的衣服了。”

　　陈艾呼噜呼噜喝完豆浆，“我念旧。”

　　陈父每天八点准时出门上班，陈艾则去小卖部看店。

　　已经走到门口，陈父突然想起什么，“昨天…”话到嘴边又停下来，“算了。”

　　陈父前脚走，陈艾也出了门，还穿着昨天的白T和灰色休闲裤，头发抓了抓显得没那么乱了。

　　便利店离陈艾家不远，走路十分钟就到了。

　　四年前，陈艾回来，陈父租下这间店，虽然赚不了大钱，但除去租金等杂七杂八的费用，一年也有个十来万，更重要的是为了让陈艾有个去处，有点事做。

　　便利店附近有一所学校，陈父当初一眼就看中这个地方，陈艾后来问他为什么，他说学校附近比较安全。

　　这是把他当黄花大闺女了。

　　陈艾开了店门，坐在收银台后，百无聊赖。这时想起韩彬，他说明天见，陈艾看看门外，真的会来吗？

　　打开手机看看九点了，陈艾去整理货架，便利店的门响了——“欢迎光临”。

　　陈艾转头看见韩彬走进来，笑盈盈地看着他，“早啊。”

　　“你还真来啊？”陈艾这么想着，不由得说了出来。

　　“我一向言出必行。”韩彬走到货架旁，陈艾闻到很浓的香水味儿。

　　“你喷香水了？”

　　没想到陈艾会问。他一早起来，精心装扮了半天，穿了这件换那件，衣服摆了一床，李女士看到，还以为他要去相亲呢。

　　为了避免用力过猛，最后穿了简单的T恤和牛仔裤，只是出门的时候没忍住多喷了些香水。

　　“不好闻吗？”韩彬看着陈艾微微皱起的眉。

　　“一般吧。”陈艾还是委婉了点。

　　“那下次不喷了。”

　　“我没别的意思，你想喷就喷，不用在意我。”

　　本来就是为了见你才喷的，韩彬心想。

　　陈艾理完货又坐回收银台，“你找我什么事？”

　　“没事不能来找你吗？”

　　韩彬挨着陈艾坐下，陈艾笑，他也笑。

　　自从昨天见到陈艾后，韩彬就忍不住想来找他。十年，不知为什么这个人把他全忘了，他曾以为自己会忘记这个人，但只是用十年把他记得更牢。现在，韩彬只想把十年的时光补回来。

　　“这间店开多久了？”

　　“差不多四年。”

　　“你之前不是一直在北京吗？为什么回来了？”

　　这他也知道，陈艾顿了顿，许是不想去回忆，“没什么，那里不适合我。”

　　陈艾怕再说下去露馅，及时止损，“你没其他事做吗？”

　　“怎么，你嫌我烦？”韩彬露出一副委屈的样子。

　　陈艾连忙摆摆手，“没，怕你在这儿无聊，我这不是要工作嘛。”

　　“你这儿缺不缺人手？”

　　“不缺。”

　　“雇我吧。”

　　“不缺。”

　　“免费。”

　　“不……可以考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