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极尽阶途》沐燕风吟

3、渔村三

　　“为什么？”于添追问。

　　肖麦：“嗯？什么？哦。我亲眼看到的，昨晚我和大彪交了鱼，就打算回屋睡觉，谁知刚打开门，就从屋里跳出来两只猫，叫了几声，朝大雾跑去了。”

　　肖麦似乎还想说些什么，但是大厅的大门被人推开。来人正是昨天指路的老者，老者身后还跟了两个人，一个慈眉善目的老婆婆，和一个身披黑斗篷的少年。

　　“那斗篷......是闫烨。”于添朝那人看去，那人也恰好看向他，目光交汇的一瞬间，似是刀光剑影，电闪雷鸣，却又波澜不惊，转瞬即逝。

　　他一直没有想清楚，闫烨的存在意味着什么，是一个有独立思考的人？还是一个由程序捏造的幻影？但有一点几乎可以确定，闫烨对他没有敌意。

　　“抽个时间，去问问”于添心里琢磨着。

　　“欢迎各位客人来到渔村。”老人说：“我是渔村的村长，也是本次的祭祀活动的负责人，非常感谢诸位愿帮渔村渡此大劫，我仅代表全村向诸位的无私奉献致谢。”说罢，老者便朝人群深深鞠了一躬。

　　村长身后的老婆婆开口道：“祭祀将于大后天凌晨举行，结束后会有渔船送诸位离开，在离开前，还请诸位小心，准备期间如果有什么需要，可以随时来找我，在隔壁村委会，叫我黄婆就好。”

　　得到的线索只有这些，没头没尾的说完这些后，村长便领着黄婆和从头到尾一句话没说的闫烨离开了。

　　众人心里了然：看来这就是程序给他们的指引了。

　　“祭祀么？”于添心里有了猜想：程序重置的时间正好是后天下午，凌晨举行祭祀仪式，那么仪式结束也就是在程序重置之前，是有足够的时间让他们离开的，黄婆说的准备是准备什么？确保活动正常进行？还是要在祭祀结束前找到什么东西？

　　还有......假如他们都离开了，程序还会重置吗？这里的村民又将何去何从？

　　被这么一打断，大厅内箭弩拔张的氛围也有所缓解。

　　第一个起身离开的是刚死了母亲的袁漏夫妇，说是要去找猫，给母亲报仇。

　　而肖麦则组织余下的人一起探寻村庄，被于添和带孩子的年轻女人拒绝后，摊了摊手，领着陈大彪出去了。

　　大厅里只剩下于添和那对母女。

　　于添是故意留下的，他总觉得，那个女人似乎有什么话想对他说。

　　“你不是主动进来的？”女人问。

　　于添微微一愣，倒是没想到女人一点铺垫也没做，随即点了点头表示肯定。

　　虽然他是被程教授强塞了一个奇怪的仪器，然后醒来就来到了这，但他相信，女人口中的“主动进入”绝对不是他这样，所以，他否认，也不算撒谎。

　　女人道：“这就奇怪了，按理来说，能进入程序的，都是自愿将灵魂或者肉身献祭的，‘玩家’的身份是程序赋予的新生，也是回礼......等等，你什么都不知道，那是怎么活下来的？”

　　“可能我运气好？”

　　女人对此不置可否。“你这人很有意思，我女儿很喜欢你，交个朋友，我叫宋心梦，这是你的第一个世界？”

　　“于添。嗯，刚进来”

　　女人笑了笑道：“那长话短说，简单给你介绍一下程序的运营规则。
　　找到问题，解决问题，活下去，就这么简单，按照我们现在的线索，要想离开这里，应该是和村长口中的祭祀活动有关了，顺着这条线打听下去，毕竟是第一次嘛，总归不会太难。”

　　挠了挠脑袋，又补充说：“程序不会在白天杀人，但不排除人为情况，最危险的是晚上，到了特定的时间，程序会执行强制性睡眠，在大部分世界里，玩家是不需要吃东西的，我们消耗的是精神力，来自灵魂，你还有什么想要问的吗？”

　　“现在在程序里的是神识还是肉身？”

　　宋心梦思考了片刻，开口道：“嗯，都有可能，取决于你拿什么东西交换了，不过不管是什么，在程序里死亡，就真的死了，得好好活着呀，万一哪一天就出去了呢？虽然外面的生活也大差不差。”说罢，扯了扯嘴角，强挤出一抹笑容。

　　“袁漏母亲尸体在哪？”

　　“已经不见了，被程序处理掉了，只有被BOSS或者人类击败的尸体可以被保存，触发死亡条件的尸体都是留不住的，你来的晚，袁漏之前说过，他母亲是半夜起来上厕所，一直没回来，他去看时，卫生间只剩下满地的骨头和一张皮，到今天早上，就只剩下一屋子的血迹了。”

　　说到这儿又摇头“唉，这事儿搞的，一个活生生的人就这么没了。”

　　“程序里还有BOSS？”于添问

　　“当然啦，这就是一场生存类关卡游戏，每个世界都有BOSS，数量不定，因难度而定，它们的存在是为了维护小世界稳定，一般不会主动攻击玩家。”宋心梦微微叹气道：“我的前辈是这么对我说的，但具体BOSS长什么样，怎么攻击人类，我也没见过，不清楚，反正它们可不是好招惹的。”

　　于添微微点头表示清楚，其实他还有很多想不明白的地方，但是他深知，自己与眼前的女人只是萍水相逢，对方说的也不一定是真的，就算对方没撒谎，说的也只是对方认为的真相。

　　所以要是想搞明白自己的问题，还得从长计议。

　　似是明白于添心中的顾虑，宋心梦笑了笑，拉起女儿的小手，对于添说：“那我们先走啦？希望你可以一直这么幸运。”

　　“谢谢”

　　于添没有和别人结伴而行的习惯，尤其是在一个随时都有可能失去生命的地方，面对陌生的人群，他能信的，只有他和他的刀。

　　离开大厅，于添打算去搜寻一下有关祭祀活动的信息，瞧见几个扎堆聊天的村民便走上前去，很有礼貌的问：“您好，我想打听一下关于祭祀的事情。”

　　听见这话，几人颜色唰的一下就变了，原本还算和谐的氛围一下子变得严肃起来。

　　一个胆子大的男生问：“你是村长请的那群驱魔的？”

　　“啊，是吧，应该就是。”于添一边思考着驱魔这个词的含义，一边回复着男生。

　　“我不知道啊，我什么都不知道！”话还没说完，一堆人四处散去，跑没影了。

　　“怎么会有这么大反应？他们在害怕？为什么？”

　　没想通的于添看向人群，谁知刚还熙熙攘攘的村落，此刻又恢复了宁静

　　“他们不愿意说怎么办？”这里的村民不像于添的任务目标，个个心狠手辣，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眼里只有怨和仇。

　　这里的村民大多像闫烨一样，对他没有敌意，但也不一样，比起闫烨......他们身上，少了一点人情味？

　　那要怎么搞！

　　只见这时，稀稀落落的几个人提着篮子往湖边跑去，于添听到他们说：

　　“完了完了完了完了完了，咱们要迟到了，猫神要生气了。”

　　“闭嘴吧你，都知道要迟到了，还不赶紧跑？叨叨叨的就你话多。”

　　“我去！都十一点五十六了！你俩快点！”

　　敏锐的捕捉到“猫神”这个关键词的于添赶紧快步走去，悄悄跟上众人。

　　奇怪的是，不过一个拐弯，人就不见了。

　　都不见了......

　　“这是哪？”于添环顾四周，身后的退路已被大雾遮蔽，回忆着刚走过的路，没有问题，这里是湖边没错，可景象却与昨日大不相同。

　　不止是白天与黑夜的区别，此时的他，莫名感受到无数道充满敌意的目光。

　　十二点整。

　　阴云蔽日，似有一阵凄冷至极的惨叫划破云空，在寂静的空间里回荡。

　　下一瞬，于添感到自己被什么东西糊住了脸，便什么也看不见了，耳边传来闫烨的声音：“敢一个人跑到这来，你也真是蠢，嫌自己活太长了是吧？”随后，手里就被塞了个黏黏糊糊的东西。

　　“这是什么？”于添问

　　“鱼，保命的。”

　　于添愣在原地，“为什么帮我”的疑惑在他心里盘旋，但终究，只微微开口，说了一句“谢谢。”

　　因为他感受到，手中的东西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不远处凄惨的叫声。

　　“啊！！！我跟你们这群鬼东西拼了！我要为我妈报仇，啊啊啊啊啊！”

　　“袁漏？他怎么在这？”于添心里不觉泛起疑问。

　　声音戛然而止，于添不用看都能猜到，袁漏多半是没了。

　　“我可以摘了吗？”

　　“……”

　　“闫烨？你还在吗？”

　　“……”依旧没有人回应。

　　于添果断取下了遮蔽他视线的东西——是闫烨的黑斗篷。

　　而闫烨早已不见身影。

　　视线逐渐清晰，于添却不禁倒吸一口凉气，默默将手放着腰侧。

　　只见黑压压的一片人海，无数的身影整齐地跪在湖边，就像被某种神秘的力量所牵引，每个人都低垂着头颅，身体微微颤抖着，仿佛在进行着一场无比虔诚的仪式。

　　阳光洒在他们身上，却无法驱散那弥漫的庄重与肃穆，这里有老人，有妇女，有孩童，无一例外，都在下一刻，从筐里掏出一条鱼，双手齐举过头顶，将鱼呈上。

　　明明乌云密布，但是阳光却刺的人眼睛疼，于添眯了眯眼，想要看清发光的东西，一阵邪风吹过，卷走了所有人手中的鱼。

　　速度太快了，完全没有看清到底是什么，足以证明背后的东西有多恐怖的实力。

　　薄雾渐渐消散，隐隐约约可见通往村落的小路，再回头，原本庄重严肃的人们，全都散落在湖边，开心的聊着，笑着，闹着，三五成群，叽叽喳喳，好不热闹，唯一且共同的变化就是——他们挎着的菜篮子，都装满了各种水果和蔬菜。

　　一切发生的极快，仿佛只是错觉。

　　“大哥哥，你怎么一个人在这里呀，你的爸爸妈妈呢？”于添低头望去，是一个年纪不大的小男孩在扯他的衣摆。

　　“这味道......是闫烨哥哥的！大哥哥认识闫烨哥哥？”小孩激动的朝于添眨巴眼睛。

　　“嗯，不熟，见过”于添冷冷道。

　　听了这话，小男孩又一脸崇拜的看着于添：“哇！大哥哥好厉害，下次见到闫烨哥哥，能告诉他我想他了么，我都好久没有见到他了，我叫小壹！”

　　似是想到了什么，小壹挠了挠脑袋，喃喃道：“作为报答，我给大哥哥背一首儿歌叭，妈妈不让我背的，可我喜欢！大哥哥听好咯～我只背一遍：

　　‘猫儿猫儿爱吃鱼
　　两只眼睛绿莹莹
　　月夜暗影悄然立
　　诡异气息漫飘零’

　　emmm...后面的...后面的我今天想不起来啦，等我想起来我再唱给大哥哥听好不好，我得回家啦！”

　　“好，如果再见到他我会帮你转告他的，还有，谢谢你，注意安全。”于添摸了摸小壹的脑袋，回忆着他刚才背的童谣，以及早上经历的一切，有些心不在焉。

　　大雾散去，小壹不知想起了什么，匆匆应下于添的话就钻进人群，不见了。

　　朝人群看去，出乎意料的，于添看见了一个熟悉的面孔——是那个昨日独自跑进雾中的中年妇女。

　　女人正好也在看他，她的脸上布满了腐烂伤口，那些白色的、扭动的小虫子在脸上肆无忌惮地爬行，散发出阵阵恶臭，空洞的眼眶里散发着绿色的光芒，于添看清了，那是不属于人类的竖瞳。

　　就好像......是猫？

　　女人慢慢靠近于添，没有发出一点声音，在距于添四五米处止住了脚步，扯出一个自认为很好看的笑容，蛆虫啪啦啦的往下掉，问：“你觉得，我美吗？”

　　于添：“……”

　　女人似乎是心情不错，并没有理睬于添的沉默，而是自顾自的说：“于添，来自杀手组织，白鹰的头儿，耍两柄利刃出神入化，寒影既出，非死即伤，说的可是你？”

　　“我不用你给我介绍我，真啰嗦，打不打？”

　　“你动不了我，时间要到了，放心，我和你没仇，只是好奇......就偷偷翻了翻你的资料而已，不会告诉别人的。”说着，女人微微退后，提高音量道：“出去记得提醒陈大彪，注意安全～哈哈哈哈哈哈”

　　刚才被捅破身份的于添，是真的起了杀心，可是很快，他就发现，自己完全动不了，伴随着女人笑声的越来越小，于添重重的倒在地上。

　　于添：“……”他真的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