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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9、第 29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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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里起了大风,顺着窗缝吹得窗帘哗哗作响。傅宴华小心绕开睡在身侧的小狗,手肘一顶胯一抬,又被小狗缠上小臂。
傅宴华躺了回来,在寂静的夜里默默数着自己的心跳声。
心跳适中,未出现异常。
暂无困意。
目前无明显不适症状。
自断药日子起已过去了几周有余,从以前服药频率的一天两到三次到现在一天一次或者两天一次,药量在明显减少,情况也在肉眼可见的好转,傅宴华却觉得心底空落落的,像是少了点什么东西,又像是一切都刚刚好。
房间的门突然开了条小缝,傅宴华眼睛一闭,气沉丹田:“傅诺成,滚出去。”
门外响起一声诺诺的哦。
话虽如此,傅诺成却没有后退,反倒还往里走了几步,站在傅宴华床头也不说话。
傅宴华睁开眼睛看了眼,随即闭上。
傅诺成:“哥,我帅吗?”
傅宴华:“不帅,像杀人犯。”
傅诺成屁股一撅就要上床,被傅宴华一根手指杵着不让上,泄气似的趴在床边,小声嘟囔:“哥你能让我上床吗?”
傅宴华:“不行。”
傅诺成:“我听到父亲和爹地吵架了。”
傅宴华不意外,淡淡地嗯了声。
傅诺成:“我听到他们吵架了!”
傅宴华:“哦。”
傅诺成说着说着眼泪就要流下来了:“哥哥就是哥哥,哥哥……是不能做老公的啊!”
傅宴华眉心一跳:“傅诺成,要发癫出去发。”
傅诺成眨巴眨巴眼睛,眼泪吃到嘴里咸咸的,又往外呸了呸:“哥,你什么时候知道的啊?”
傅宴华:“很早。”
傅诺成:“那你恨我吗?”
傅宴华:“我不恨傻子。”
傅诺成:“那你讨厌我吗?”
傅宴华这下是真的觉得有点烦了:“傅诺成,晃晃你脑子的水。”
“那你现在不讨厌我是吗?”
傅宴华:“……嗯。”
傅诺成被傅秋生和James养的很好,心思单纯得像个傻子,听到傅宴华说不恨他不讨厌他,顿时又感觉没那么想哭了。
傅诺成依赖地勾了勾傅宴华的手指,没敢多做什么小动作,搭上了就不了:“哥,你想不想要家产?我送你,就算不结婚也没事。”
“反正我也没有你厉害,爹地公司到我手里早晚要破产。你拿了公司记得给我和爹地和父亲分点钱就好了。”
傅宴华扭头看向傅诺成,发现对方又开始掉眼泪了。
傅宴华叹了口气,抓了把纸丢给傅诺成:“傅诺成,傅秋生和James送你去读大学,不是让你把家产让给外人的。”
“可你不是外人啊!”傅诺成提高了声音反驳。
“你看我不像外人吗?”傅宴华嘲讽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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讲个地狱笑话:领养孩子最幸运的事是什么?
孩子和另一半没有血缘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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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宴华虽然不是James领养的,但和傅秋生确确实实拥有生理上的血缘关系,或者换种更简单的说法,傅宴华是傅秋生年轻时春风一度老了良心过不去领回来的摆件。
想想也是可笑的紧。
居然有段时间他是真的在把傅秋生当养父来敬重,即使傅秋生刚刚领养完他便马不停蹄立马出国,即使出国十年间对他的不闻不问,连电话也鲜少打来,傅宴华想起傅秋生也还是心怀感谢。
直到傅秋生一次喝醉,打通了傅宴华的电话。
电话里傅秋生醉醺醺地喊着一个人的名字,他说自己后悔妥协于高匹配的信息素,后悔自己把亲生儿子丢在福利院吃了那么多年的苦,后悔自己现在还不敢和孩子相认更后悔自己当年没有把持住,一时间意乱情迷发生了关系……
傅宴华原本有些欣喜的情绪随着傅秋生的罪状书一点点跌到谷底,手关节抵在桌面上用力到发白。
“养父。”傅宴华哑着嗓子出声。
通话屏幕的计时器还在一秒秒的跳动,电话那段却是没了声响,一把无形的剪刀剪开了电话线,沉默在空气里蔓延。
对方可以说是落荒而逃地挂断了电话。
傅宴华捏着手机,帐然若失地站在原地站了好久,好半晌才动腿,去卫生间洗了把脸,刷起了在课上没刷完的卷子。
后面傅宴华从James嘴里知道,傅秋生的酒量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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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宴华说话的声音不大,可以说的上温柔,却把傅诺成问愣在原地,想反驳也不知从何说起。
因为没人会比他更清楚,傅宴华说的是对的。
他高一才从傅秋生说漏嘴的话里知道自己有个领养了五六年的哥哥,高三才和傅宴华见了一面,后面相处的时候慢慢多了起来,也是因为傅秋生要求哥辅导他学习,每次果盘的水果永远都没有哥爱吃的。
明明哥也是爹地的孩子,但是过得永远不如他,甚至于这个事情也是他今天才偶然得知。
傅诺成吸了吸鼻子,突然觉得他哥好惨。
傅宴华从床上坐了起来,昏暗的环境看不清脸上的神色,但不影响声音的传递。
“傅诺成,别可怜我,我没什么好可怜的。我不觉得不被傅秋生承认是件可怜的事,更何况我也没少花他钱。”
“你也不是真的喜欢我想和我结婚,你只是觉得我厉害想要依靠我,你自卑敏感,你不想努力,你坐享其成,你好吃懒做。”
傅诺成被骂的有些蒙了,他感觉傅宴华骂的挺狠的,但是有感觉傅宴华骂的好对啊,自己就是这样的人。
哥看人真准。
傅诺成揉揉鼻头:“哥你下回说话能不能不要那么犀利,刚刚的难过有点假,现在我是真难过了。”
傅宴华抓了把头发,神色淡淡:“滚吧你。”
傅诺成担心再留下去,自己受到的打击会更大,脚底抹油溜得飞快,临走前还不忘留下句。
“哥晚安,明天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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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诺成刚一走,萧苟就从床上弹起来,两条岔开人模人样地坐在傅宴华的腿边,拍了拍傅宴华大腿以示安慰。
萧苟曾经听葛院长说过,傅宴华被领养了三次,第一次因煤气罐爆炸养父母死于火灾,在学校读书的傅宴华逃过一劫,但是因为没有亲戚愿意接手,又被重新送回了福利院;第二次领养那对夫妇信誓旦旦说会把傅宴华当成自己的亲生孩子还看待,但是等到女主人怀孕了之后,又把傅宴华送了回来,前两次的经历让傅宴华对被领养产生了抵触,直到第三次,在葛院长的劝说下,傅宴华还是松了口,被傅宴华带回来了家。
彼时他和葛院长都在为傅宴华重新拥有一个新的家庭而高兴。
萧苟舔了舔傅宴华的手指,感受到指关节的轻颤,这是他第一次不靠嗅觉,只通过触碰,察觉到血管下的汹涌澎湃。
傅宴华透过窗缝里隐约的灯光,窥见小狗的坐姿,问了句这个姿势和谁学的。
萧苟闻言赶紧救场似的把腿曲起放在身前,从正常人类坐姿改为蹲坐,作罢还露出八颗牙齿朝着傅宴华心虚地笑。
莹白的牙齿在黑暗中熠熠生辉,配上小狗那双微微发着荧光的眼睛,挺吓人的。
傅宴华默默拉开了手边的台灯。
灯亮了,感觉好多了。
傅宴华仔细端详着小狗,姿势是对了,可总感觉怪怪的——自家的狗好像有些时候表现得有点过于通人性了但是大部分时间又是正常的。
傅宴华:“好像有哪里不太对?”
萧苟仰头迎着傅宴华小声汪了声,表面单纯无辜,实则狗爪紧张地出了一大堆汗,还偷摸全蹭在傅宴华的床单上。
傅宴华思考了半天也没想通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感觉一切都很正常,又感觉一切都蛮不正常的。
萧苟等得胆战心惊,最后等来了傅宴华的一句算了。
傅宴华抱起狗亲了亲,把脑袋抵在小狗的头顶,问了句:“睡够了?”
不是睡够了,是被吵醒了,萧苟当狗比当人时耳朵灵敏好多倍,从傅诺成张嘴的那一刻起,萧苟就已经醒了,不出声不动弹完全是因为觉得傅宴华和他弟弟好像有话说,打扰他们聊天不好。
在适当的时候保持安静,这是只高素质狗狗应该做到的。
傅宴华把萧苟的沉默当成默认,事到如今也没敢再和一开始一样把萧苟当成普通狗狗来看待,反而是有商有量道:“睡累了?要不要出去走走?”
萧苟习惯性地嗅了嗅客气里的味道,玫瑰香比以往淡了很多,也没有闻到熟悉的乌木味。
萧苟不信邪,深深又吸了口气,妄图抽干以自己为中心向外延伸直径为10㎝的范围内的全部空气,废了好大的力气,嗅到的玫瑰味也就比之前的浓了一点。
萧苟这下是真的有点迷茫了,明明昨天自己还能轻轻松松闻到傅宴华身上的味道,今天那么吃力就只闻到了一点,是不是昨天坐飞机感冒鼻塞了,要不要想办法通通气。
傅宴华等了会儿,见小狗半天没动静,直接把小狗揣怀里走出了门。
大半夜其实也没啥好去的地方,加上晚上还起了大风,说好出去走走,傅宴华连门都没有出,而是抱着小狗去到楼下的影播室看起了电影。
电影选的是上个世纪的黑白默剧。
讲的是一个穷小子凭借欺骗娶上白富美却发现对方原来也破落户的故事,电影的结局男女主角互相殴打着出了门,充满了熟悉的英式幽默。
傅宴华安静看完了全程,连嘴角都没抬一下,结束后又放了新的影碟进去。
一张接着一张,直到天光大亮。
傅宴华恍然意识到自己好像又失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