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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穿红色长裙的男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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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穿红色长裙的男人
芦徽的人生中,有且仅有一个盛大的夏天。
那个夏夜,像烟花绚烂,像流星闪烁。
皎月当空,星辰烂漫,身旁少年白色的衣角轻轻拂过他的手掌,流星落入他的衣袖。
他用自己的一生,都在怀念那个夏天。
凌晨十二点,临城市的一家酒吧里,发生了命案。
夜晚刚下过雨,地面波光粼粼,昏黄的路灯映照在雨水上,周围的建筑在涟漪中,显得更加寂静萧索。深夜的街道上人烟寥寥,只有偶尔行驶过的车辆,溅起四散的水花。空气中是雨水洗涤后泥土树木的清香,混杂着莫名的气息。
酒吧单名一个“火”字,算是临城市最大最豪华的夜总会,站在路边都能听到里面幽暗隐晦的歌曲,每天晚上都会有形形色色的男女进出,寻欢作乐,得一处慰藉。
而此刻门前停满了警车,还有许多看热闹的围观群众叽叽喳喳,探头探脑,想透过警戒带看看里面到底发生了什么,警车上红蓝色的光,与酒吧门前艳红色的灯光暧昧相映。
人群后,一辆摩托车停在了路旁,车上的人带着黑色的头盔看不清面孔,一身黑色皮衣上还残留了些雨珠,挺拔高挑的身姿跨坐在车上,修长的双腿撑着地,那辆黑色杜卡迪在夜晚里像一头猛兽匍匐在他身下,而车上的人则是他的驯服者。
站在酒吧门口维护秩序的江小鱼最先发现了他,笑着朝他招了招手。男人顿了几秒钟,抬手摘下了头盔。凌乱的刘海下是一双如墨玉般的双眸,淡漠晦暗看不出一丝情绪,像是对身旁的一切都漠不关心,高挺的鼻梁上挂着一滴汗珠,慢慢滴落到如温玉般的双唇上。江小鱼第八百八十八次感叹,她师父这身材这长相,不去当模特真是暴殄天物。
酒吧的大厅里,灯光昏暗,中间的舞池上空无一人。四周的卡座上三三两两坐着十来个人,六七个警察拿着本子站在一旁记录。
“警察同志,你相信我,一定是这个小贱蹄子杀的!”
一道刺耳的声音陡然响起,卡座上的人都回头看过去,一个胖子男哼哧哼哧得从走廊跑过来。
走廊处一间包厢的门前,站着两个警察正在询问着,听到这如公鸭嗓的声音直皱眉头。“小点声儿,嚷嚷什么!”胖子被吓得一激灵,不敢吱声,站在一旁有气不敢撒,只能瞪着眼竖着眉毛。
“就是,嚷嚷什么,听听你那鸭嗓子,还好意思骂我贱。”
声音如银铃般,灵动却温和。
在场的人这才注意到倚在包厢门口的背影,一袭红裙,包裹着纤细的腰身,黑色长发挽至胸前,露出白皙如玉的脖颈,仿佛是油画里精心绘出的留白,神秘而又清冷,犹如黑夜里绽放的红玫瑰,摄人心弦。
“你骂谁!你再说一遍!找打啊你!”胖子男恼羞成怒,冲过来就想要动手。
“哎哎哎,干什么!想动手啊!”警察伸手推了他一下,指着他警告。“老实点啊!”
“吴队长吴队长,别生气生气。”胖子男立马怂了,弓着腰赔笑脸。“我没想动手,我就说说。”胖子男谄媚的人叫吴虑,是临城市公安局刑侦支队一队队长,出了名的刚正不阿,脾气暴躁,长了一张国泰民安的脸,虽然年纪也才不过三十,却功绩赫赫,名声在外,最主要的是,他的父亲吴国忠是上一任的临城市公安局局长,素有“钢铁手腕”之称,虽然退休了,却也让各行各业心思不正的人闻风丧胆。
吴虑懒得搭理他,默默得往一旁撤了一步。
“噗嗤”一声笑,倚着门的那人这才回过身来,鄙夷得看向那胖子。
白净的脸上化着浓妆,黑色的眼线下一双如桃花般的双眸,湿漉漉的乌黑瞳仁像小鹿一样,鼻梁挺翘,饱满的双唇涂着殷红的口红,浓妆下却能看出此人长相清纯周正,配着一身红裙就像是冰雪中一枝独秀的红色玫瑰,妖艳中透着清纯和坚韧。
只是那平坦的胸前和嫩白脖颈前若隐若现的喉结,大家瞬间明白过来这是哪类人。
“真没出息。”芦徽甜甜微笑着,嘴里却是没好话。“我看那狗男人就是你杀的。”
芦徽嘴里的狗男人就是今晚在包厢内发现的死者,名叫赵宇亮,是临城市最大的建筑公司瑞建集团董事长的儿子,名副其实的富二代,在临城出了名的不务正业,成天花天酒地,靠着家里给的房产、股票等,花钱大手大脚,嚣张跋扈惹了不少人。此人在临城市虽说出名,但好像一直没惹出什么谋财害命的事,不知为何却惨死在VIP包厢里,胸口被捅了五六刀。
胖子男叫赵奇,是赵宇亮的远方表弟,靠着家族关系在瑞建集团做项目经理,也是从不务正业的街头混混摇身成为了行业精英,只是大家都心知肚明,他能小有成就靠的不过是攀附权贵,给资本家当哈巴狗。
听到芦徽嘲讽他,赵奇气的直咬牙,拳头攥的咯咯响。
这时一个小警察嘚嘚跑到吴虑身旁,指着门口撇了撇嘴:“吴队,庞大仙儿来了。”
吴虑猛地回头,一脸不可置信,“他不是今晚在焕市开讲座?”
“小鱼跟他说了这个案子,据说讲座结束就开着摩托轰回来了。”小警察是吴虑的下属叫陈昭昭,平时就会和吴虑吐槽,是个刚毕业没大没小的小屁孩。
“让他滚回去!我有让他来吗?我们局里是没别的法医了?”吴虑冲下属摆了摆手,一脸头疼。这个奇葩,他是真的不想和他多交流,这人简直就是个自作主张、目中无人的独裁者!
“我要杀了你!!!”
吴虑一惊,抬头一看,赵奇抡着一个铁棍子就要打向芦徽,他条件反射急忙想去拦。
芦徽伸手想要挡,心想完蛋了,这脑袋是一定要开花了。
却听一声“咚”,伴随着一阵风,预想的疼痛却没有感受到。
芦徽缓缓放下胳膊,睁开眼,只见一个身姿挺拔的背影,一个过肩摔把赵奇按在了地上,疼得赵奇发出了凄惨的杀猪声。
那人背着身,面容看不真切。
“我艹,你干什么!”吴虑直接傻了,这哥们一来就袭击人,直接给人过肩摔地上了。他都能猜想到梁局长狠批自己,让他写超长检讨了。
他想的没错,庞希晔真是他的克星,自从他来到临城市公安局,自己好像还没过过啥好日子!
芦徽缓过神来,打量着这名突然闯入的救命恩人,他穿着像是医生的白色大褂,带着防护口罩,看不全长相,只通过身形来看,确实优越得要命,这身高大概得有一米九吧,芦徽心想。
“在你面前打人你都制止不了,怪不得梁局总让你写检讨。”庞希晔起身,把疼的嗷嗷叫的赵奇扔给一旁的陈昭昭,陈昭昭急忙抓住还在嗷嗷叫的赵奇,看着吴虑撇了撇嘴。
吴虑气的表情管理失败,只能无奈笑笑,摇摇头招呼下属把在场的人都拉去局里仔细审问,转头看向一旁的芦徽,“芦先生,麻烦你也跟我们……”他说到一半顿住了,只见芦徽愣愣的看着庞希晔,眼神里都是审视和不确定。
咋的?这俩奇葩认识?
芦徽瞄着站在面前的法医,因为他戴着口罩所以认不清,微长的刘海又有些挡眼睛,但是他就是觉得眼前的人有些眼熟。庞希晔低头换着一次性手套,从身后的江小鱼手里提过工具箱,侧身擦过芦徽的肩膀,撩开警戒带蹲到尸体旁开始验尸,全程没有看他一眼。
芦徽愣在原地,虽然他没有正眼和自己对视,但自己认出来了,那双如墨潭一样乌黑却清澈的眼睛,还有他耳垂上那一刻小小的痣,在他擦肩而过时看的真真切切。
庞希晔。
这个曾经朝思夜想的名字。
十年前,那个总是会默默陪在自己身旁的少年。
芦徽眨了眨眼,看着身后背对着的身影,剪裁合身的白色大褂一尘不染,和梦里的少年重合了起来。
少年留着利落的寸头,白色的衬衣松松垮垮,斜挎着的黑色挎包上挂着一只大大的三花猫玩偶,远处看很是显眼,总是喜欢酷酷地插着兜,一副生人勿进的气场。
他仿佛闻到了他身上久违的栀子花香,温柔又安抚人心。还记得自己调侃他这是不是他的信息素,庞希晔总是会一本正经的说这是洗衣液的味道。
他的血液像停止流动一样,全身酥麻。
芦徽呆站在原地,迈不动一步,他不敢回头,他害怕回头之后两人对视,庞希晔会认出他来,他还没有做好和他重逢的准备。
为什么?
他不是出国了吗,不是在美国定居了吗?
不然自己也不会敢回临城的。
芦徽伸手捂着胸口,真疼啊,十年了,为什么还是会这么刻骨铭心。明明说好不想的,明明约好了老死不相往来。
“芦先生?”
芦徽回过神抬起头,只见陈昭昭低头关心的看着他,“你……怎么哭了?”
他愣了愣,抹掉脸上的泪,微微转头看向包厢里的庞希晔,看到他还在专心工作,转头冲陈昭昭笑了笑,“没事,我们走吧。”
吴虑意味深长地注视着他,然后又转头看向包厢内蹲在地上验尸的庞希晔,若有所思。
“庞希晔!”吴虑冲他试探得喊了一声,却没有继续说话。
庞希晔没有停下手里的工作,等了一会看吴虑没有了后续,怼了一句,“有屁快放。”
吴虑白了一眼,“我让阿昭在这等着你,我们先回局里了啊!”庞希晔没再搭理他,吴虑自讨没趣,向芦徽招了招手示意他跟上。
芦徽深吸了一口气,跟着吴虑头也不回的走向大门。
“师父!你剪刀拿反了!”江小鱼乖巧甜甜的声音在身后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