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命理之上》懒冷觉

16、随机掉落的奇遇

　　修若拉大陆上至今存留着许多伟大的命语，它们是由个体认识因相同理念发展成集体共识，在类似命运之路上感悟同一法则经过时间和世界的检验，成为了影响深远的灵迹怪奇。

　　山岩间隔下的潮湿地带，男孩只身没入湍急的水流中，空落落地闭上双眼任由四肢被水流摆动，水淹没至口鼻感到窒息也无反悔的想法，在褐色的头发要完全沉入时，终愉立刻从空中飞进水里抱起他，蒹葭色的风翼在深沉的夜色下流光溢彩。

　　祈悦低头看着引他们过来的音灵，彩色闪闪的飘柔音符，星星眼一眨一眨，无形的符身害羞地张开小翅膀，星辰汇成的翅膀透过月光灵动美好，可爱的符尾随着他们飞往岸边。

　　终愉将男孩放到地上，口腔内的水在背扶中全吐出来了，祈悦拿出一个透明玻璃瓶将瓶口对着男孩的鼻子，很快他苍白的小脸恢复血气。

　　确定男孩没事后，祈悦颀长的身体靠近终愉，修长温暖的手抚过他尚在滴水的黑发，水分被魔力蒸腾成蒙蒙的白气，青色的光在终愉身边转过，湿漉漉的衣物变得干燥清爽，才看向平躺的男孩给他施了个热风魔法。

　　终愉对着音灵伸手，却穿过它的灵体无法触摸到，好奇地问它：“你就是象征「希望」的命语之一？虽然我们救下了他，可他好像没有活下去的意志，等我们离开他可能又要做傻事。”

　　音灵翩翩跃动星光倾泻一地，乐音从符体的每一下舞蹈飘出，流光的夜下终愉和祈悦随着节拍，微微摇晃身体听它唱道：“别难过，别难过，上方还有一众群星～”

　　“我们给你祝福，你并不孤独，无助时听你倾诉～”

　　……

　　温柔的光芒笼罩住所有人，终愉和祈悦掉进音灵编织的梦境，他们看到了抱着双腿缩在角落的男孩，敏感的脸上泛着雀斑，泪水沾湿眼睫。

　　音灵温柔地贴近他的额头，渴望着爱和温暖的孩子啊，我知道你不是个冷漠的人，亲人的离开会化成天上的星星永远看着你，怎么可以干脆地选择一了百了呢，生命不是看不见尽头的深海，是推着你向前的波浪。

　　这一夜，男孩梦见了彩色瑰丽的星空，耳畔是打动心灵的旋律，星星们唱啊唱，降下了一场音符雨，他抬头张开手臂拥抱着明天。

　　终愉打开朝尘老师第一次见面给他们的地图，“离造物之都还有段距离，前面是科技城，我们可以买点机巧寄给老师。”地图上的Q版小人连接着蓝点，箭头越来越粗表示距离越来越短。

　　祈悦：“也不知道阮软糖果屋有没有开到这里，好想吃它家的落落糖，苏苏果，桃桃汽水……火焰流心蛋糕，还”终愉直接拉走一口气甜点报不完的祈·吃货·悦。

　　科技城。

　　终愉和祈悦路过一家幼儿园，看着和记忆里相差无几的学校，终愉说：“他们快到放学时间了，好多家长在门外啊，大陆的魔法觉醒年龄，对于人族来说是十岁到十六岁，在这之前进行规范化教育。”

　　祈悦：“上学真是人类逃不开的魔咒，没觉醒也是正常读，觉醒了就换个地方继续读。”

　　终愉心有戚戚，在地球他要上学来到魔法世界也还是要上学，“教育这块砖是铁砖，到哪都有用啊。”长叹口气，余光看到一个形迹可疑的男人，独自趴在栏杆上神情奇异地看向还在玩耍的孩子，和大门前聚集等待的家长形成鲜明对比。

　　终愉和祈悦脚步一转，在他看不到的树后面盯着他，心下警惕难道魔法世界也有人贩子，担心误会就只是保持距离观望后续。

　　热闹密集的放学高潮下，家长们陆陆续续接走孩子，终愉和祈悦耐心跟在后面，蓝白条纹衬衫的男人拿着一个破烂布袋，走向结伴回家的几个孩子。

　　灰魔棒隐在衣袖里，终愉摩挲着它充满魔力的纹路，看到男人伸出一根手指点了点小孩的后背接着朝他举起袋子，祈悦手心凝聚出青色的光，正准备出手就听到他说：“来玩游戏吧，你们想搭积木吗？”

　　虽然这个怪人没有实行绑架，可终愉和祈悦的神情却越发凝重，一般来说小孩子都接受过家长教育，不要接陌生人的话，给的东西等等，但眼前五个小孩都没有表示出拒绝，像是袋子里的东西有什么魔力，面露雀跃点头答应了。

　　终愉伸手想拦住他们，男人见到孩子们愿意玩，快乐地手舞足蹈起来，全然不在意身后一直跟着他的两人，他把破烂袋子一股脑倒出流不尽的积木海，许多材质不同的积木涌到了终愉和祈悦脚边。

　　祈悦对着终愉摇头暗示再看看，他低头注视白鞋旁的积木将它们捡起，指尖触摸到木质纹理，微微停顿下还是遵从本心把它们搭起来。

　　终愉见祈悦也中招了，目光微冷走向男人，看到眼前无法描述的画面，翻滚上脑的情绪一下子静止住，只见肉肉的手从地上随意拿过一个，垃圾材质的星形和底面用菌质积木搭成的帽冠相互组合在一起。

　　胡子拉碴的男人屏息凝神守在女孩边，当她把最后一块轻轻搭上，他开始笑起来，真心实意的，满足美妙的，笑起来。

　　他用力拍起手，女孩备受鼓舞骄傲地宣布：“这是一个航海帽，我是星空游侠将要开着它飞到天上打倒黑云怪，哈，看招！不准你吃掉星星，快把亮闪闪吐出来！”

　　终愉梦幻地看着女孩真的坐上了巨大的航海帽，冲进了黑色的夜空，在一阵眼花缭乱的激光炮下拿回了金色剔透的五角星，剧烈磁场的震颤后她平安归来，身后是永恒不息的星砂披风。

　　在他们沉浸在童真的美好时，路人不屑地走过，心想这么大一群人还玩家家酒，对旁人来说只看到女孩捡起石头扔到远方，嘴里念着童话书里的台词，还有一群人坐地上用叶子和泥土堆着无意义的小山，而两个站着的人配合着他们演戏。

　　不知什么时候男人来到终愉身边，突然出声：“非常了不起的玩具，一定不会辜负她的愿望，能在星海中游行的大船。”说完转眼来到另一个男孩旁，专注地看着他搭建自己的王国。

　　在男人靠近时，终愉这才发现他潦草的脸上，左边铅色的眼珠里有一个积木偶人，或许那不叫眼珠，不留意的时候终愉没有觉得他不正常，只有刻意观察脑海中才能清晰呈现这只眼睛的真实样子。

　　左眼被改造成一只晶体眼，比右眼更大颜色更淡，里面的偶人应该是他的灵属，姿态动作会和男人一摸一样，终愉回想到他说话时，眼睛也在说话，只是比起活人显得一板一眼，积木搭成的肢体会不自觉僵硬。

　　很快他脑中不在想着这些无关紧要的细节，双眸焕发出惊叹的色彩，由亚共晶和塑料搭建的长城像巍峨冰冷的巨龙盘踞在领地，极有压迫力的气息让人望而生畏，每一块积木蕴藏着孩童的魔力让它们化成七彩晶莹的鳞片，极致的可爱下含有不可无礼的威严。

　　男孩开心地站起来踮脚转圈：“爸爸说边境的英雄们非常辛苦，她们要长久地生存在恐怖的环境保护着我们，那里有数不清厉害的虫群，我希望我建造的堡垒也可以保护她们，我还希望姐姐…姐姐可以早点回家，爸爸很想念她，我…我也想她。”说到最后他双眸晶亮地仰头看着天空。

　　男人享受这种纯粹的真情，喟叹道：“即使赋予它强大的魔力也不能真的做到抵御虫群，可一颗美好幼稚的心流淌的情感难道不比外物强大吗？”

　　终愉和男孩一起看向天空，那里映着坚毅面容的女人，她手持锋利的宝剑沉默笔直的身姿比泰行山更高，穿着的铠甲比黄金还高贵。

　　不知过去多久，五个孩子抱着玩具在平常的下午比昨天稍晚些归家，一顶镶着星钻的海洋船，一个胸膛刚好能环绕下的长龙，一串桃子色泽的糖葫芦，一个鱼形的齿轮钟表，一个紫色毛绒组装成的琴。

　　男人没有再看孩子，他坐在一旁手撑着大地，极有耐心地等待祈悦搭建他的作品，对着终愉又或者空气说：“知道吗？大人们眼中看到的是破帽子，长楼梯，栾树叶，丑石头，口袋包。”

　　很短的相处，但终愉知道他的意思，点了点异瞳又摸着胸口跳动的心：“只有失去色彩和童心的大人才会这样，他们不会将有限的时间和情感浪费在无聊的作品上，毫无意义也不需要。”

　　祈悦神情格外专注完全沉浸在想象中，对于外界发生的一切毫无感知，他搭建的很慢仿佛在抚摸勾勒的真实。

　　刚才的正常神情好像是错觉般，男人又恢复成痴迷的情态望着祈悦指尖下的宇宙，积木怪人相信着每颗好奇心都将创造一个独一无二的世界。

　　被遗忘的终愉还在思索他的身份，魔术系的命语师嘛，疑惑听到清脆礼貌的声响，男人左眼的积木偶人敲了敲眼眶，向终愉打招呼，指着剩下的流不尽的积木，终愉指了指自己，见偶人点头。

　　他盘腿坐在不算干净的地上，脑中有太多纷杂的思绪，骨感有力的手拿过一个积木，思考间拇指和中指将它慢慢翻转，转了几圈停手把它放在身前，神情放松地搭建所思所想。

　　终愉想到了祈悦，在他不算很长的记忆中祈悦几乎参与了他全部人生，铅色的魔力下积木材质会随着搭建者的心意变化，用纯白无暇的美玉作为基底，将情感和想象化为无形的小刀，一刀一刀定格过去的缩写，一笔一笔描绘期待的情谊。

　　当他入神地表达着自我价值的内涵，终愉不仅仅想到了他遇到的所有事物，还有一个风吹铃响的屋檐，灰色的夏季淋着小雨，车水马龙的街市他站在人群之中，莫名觉得不该这么孤独。

　　于是又有一些积木变成包装袋，把缩小版终愉一并打包从寒冷的高楼下坠落，小小的降落伞带着铃铛和他一同飞往爱的回归线，琥珀色阳光向他们点头致意。

　　缤纷的思维重新回到现实，终愉坐在中间，不知何时祈悦罩着他后背，男人站在一旁，他们看向扁圆形铃铛，主体是美玉如风的月魄色，铃铛边沿着一层青梅色原野纹，由琥珀色阳光凝聚成的铃舌，红色的命运线贯穿中空，露出的平结顺顺吉祥。

　　祈悦：“我闻到了陪伴的气味，它可以做什么？”偏头看向蓝白条纹衣的男人，他和铅色眼睛中的小人半边嘴角线条上扬，半边嘴角下垂，一张脸上呈现两种情态实在令人心里发毛，祈悦的黑眸很是正常反倒带点探究地对视道：“你的脸像是拼接一起的模具，一边上色了另一边没有……”

　　祈悦语气停顿了一下才接着道：“更准确的来说，你的脸没有处在同一纬度，用两种视角看世界吗，是禁忌的力量你用了规则。”积木偶人拍拍手表示赞赏，男人却不在意自己的秘密被发现，或许这对他来说本就不必要掩盖。

　　　终愉一边思索祈悦搭的是什么，一边听着他们讲话，拿过长条叠在一起的不同球状物，像是一个多重宇宙撞在一起，组成奇特的绚烂星系。感受着上面蕴含的思考气息，终愉眉梢微展这是对祈悦好奇心的肯定，他一直知道自家灵属很爱思考，对一切事物乐衷于发现它们的秘密。

　　“它是心灵的想象，问我也没用。”男人语气随意并无兴趣解答的意思，收好破烂布袋，原本铺满一地的积木块呈色彩般消失无痕，他自顾自嘀咕起来，看也不看还在一旁的活人，走路时两条长腿往外拐地面似乎弯折了一下，身形就出现在地平线的另一角消失得速度很快，除了积木搭成的作品再没什么能证明他们来过。

　　终愉勾过祈悦的肩膀，语调上扬：“修若拉的秘密多到无处不在又无处能解，走吧去买糖果还有礼物，先喂馋猫在邮寄部分给老师。”黑夜如约而至，晚风带走一天的冒险和惊奇，行走在热闹人烟的夜市，青年眉眼的愉快在灯光下愈发俊美，终愉心想每多一天的不同，祈悦心中的宇宙就会不断加深，他望向祈悦的神情流露出珍惜的色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