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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入侵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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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非要让郁最来形容陈知槐,那么他会选择“入侵”这个词。
起初,陈知槐在郁最眼中与其他人没有什么不同,硬要找出几分特别,或许还是相比起其他人,郁最更加蔑视、厌恶他,毕竟在曾家人的口中陈知槐他们一家就是凭着感情牌来打秋风的穷亲戚、是黏在身上怎么甩都甩不掉的牛皮糖。
郁最第一次见到陈知槐的时候,他拘谨的站在父母中间,怯生生地朝着曾家夫妇鞠躬,在看向他时,勉强的露出了一个僵硬的笑容,那个笑容并不好看,没有一丝孩童的天真可爱,倒像是一个控制不了脸部肌肉的中风患者,看上去怪异又可笑。
陈知槐留给郁最的第一印象就是一个不太讨喜的土包子。他在双方客套的时候就嫌弃的看向陈知槐一家人,宣称不允许他们住在主宅里,于是两人的第一面就这么不欢而散。
后来,陈知槐一家人的确没住进曾家的主宅,但他们还是住的很近,不过在同一片土地上的这两家人生活的却是截然不同,郁最生活得有多么肆意,陈知槐生活得就有多么艰辛。金钱、权力和地位将人与人之间的距离无限拉大,似乎天堂与地狱本就难舍难分。
不过,事情的发展远远没有表面上这么简单。郁最能感受到父母对于陈知槐一家人的不屑与鄙夷,其实他的嫌弃也并非因为对方的风尘仆仆、而主要是来源于此。可奇怪的是,曾希贵竟然要求郁最只要外出就要时时刻刻的和陈知槐待在一起,不能分离。郁最对此十分不满,但也只能选择接受这个来自父亲的命令。另一方面,这同时也激起了郁最对于陈知槐的好奇心。
郁最本以为陈知槐是因为有某些特殊的天赋,所以父亲如此要求他。可在相处之后,他的心中却只剩下了厌恶,陈知槐简直可以说像病毒一样入侵了他的生活。无论走到什么地方,郁最都能感受到对方强烈的注视,好像他的眼睛里只有郁最一个人。而更令郁最坐立不安的是陈知槐那飘忽不定的面部表情。
陈知槐的脸好像有一套独立的运行系统,大部分的时候他的脸部肌肉是僵硬的、作出的表情足以让小儿止啼,极少数时间他可以露出正常的表情。说实话,郁最第一次见到陈知槐正常的笑容时,反而浑身难受、觉得不正常了。或许是察觉到了郁最对于他笑容的过分不喜,陈知槐也逐渐不再做任何表情,再搭配上他那张偶尔发青或者发紫的冷白皮,活脱脱就是能留下童年阴影的僵尸。因此,他也喜提了郁最对他的一个“爱称”。
而两人关系的转变始于郁最十二岁的生日宴。那天,郁最的父亲照样是把排场铺的很大,大场面搞得枕阳人尽皆知。但可笑的是,生日宴的主人公却连一句生日祝福都没收到。
傍晚,曾家主宅里灯火通明,觥筹交错间写满了纸醉金迷、穷奢极欲,各地名流你来我往,谈笑间似乎世界都已尽收囊中。
年仅十二岁的郁最在旋转楼梯的尽头冷眼旁观,最终他忍受不了这种气氛,跑到了那个无人问津的小弄堂。在那里,他碰见了同样独自一人的陈知槐。见他跑来,陈知槐急匆匆的就将某个东西藏到了身后。郁最的性格,别人的东西就是最好的,见状就要陈知槐乖乖交出来藏在身后的东西。
可陈知槐犹豫再三,还是摇了摇头,转身就要跑,郁最当然不准,上前一把把他扑倒,抢过来了那个藏在他身后的东西。见郁最已经抢到手,陈知槐反而抬起头来望向他的眼睛,轻声说了一句“生日快乐”。郁最听到后感到一丝诧异、不过更多的还是不自然,意识到了手中拿的可能是陈知槐送他的生日礼物,他抿了抿嘴,下意识的就要松手。可就在他要松手的那一瞬间,陈知槐突然握住了他的手腕,力度大到让他不禁怀疑刚刚那个轻易就被他扑倒的和现在这个握着他手腕的是两个完全不同的人。
接着,他就听到了陈知槐说:“郁最,我能给你的不多,但无论是什么,你只能选择接受。”一般人听完这句话后不说是火冒三丈、也必然觉得不爽,可郁最的耳垂却在黑夜中、在繁星的见证下悄然变红了,他甚至因此听到了自己剧烈的心跳声。
看着陈知槐那热烈的视线、那张面无表情的死人脸和那紧握他手腕的手,郁最第一次感觉到了什么叫羞涩,他眼神飘忽不定的点了点头,在察觉手腕处力道变小后就急忙起身,强按住他澎湃的心跳,生平第一次对人说谢谢,没等得到答复就落荒而逃了。
一口气跑回卧室的郁最直接累的瘫倒在了床上,他一边平复自己的呼吸,一边情不自禁的回忆起了陈知槐那句堪称冒犯的话,慢慢的,他品味到了一些不一样的情愫,就好像是他对陈知槐有什么亏欠一般。
管家的敲门声打断了郁最的思考,他还是回归了那个充满泡沫的世界,但一粒种子已经悄然埋下,静待生根发芽了。
从此之后,郁最和陈知槐的关系就变得微妙了起来。虽然郁最还是任性的指责陈知槐不经允许就擅自入侵了他的世界,但是他话里话外的攻击性都大不如前,与其说是指责,不如说是一种特殊的、郁少式的撒娇,不过能承受这种撒娇的大概也只有陈知槐这一位神人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