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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9、重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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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人。"
须弥之地。
暗无天日的穹顶之上同样无星无月,街路鬼影重重,无数血色罩灯是此地唯一的光亮。
富丽奢靡的玄金色宫殿,一道玉色人影落下。
大殿内未掌灯,殿内高台之人藏在暗处看不清晰,只闻其声。
“嗯。来了。”
“禀报大人,如大人所预测,今日火刑的确是被四名修士阻拦,未能成功举行。”
殿上那人似乎是笑了一声。
“我早就告诉你,不必心急。会有人等不及出手。将计就计。”
“大人明见。不过此四人今日落居乌宅,恐生疑心。”
“保持耐心。那玉盘碎片寻回来了?”
“禀报大人,未能发现踪迹。”
话音降落,顷刻,一道极为猛烈的灵力,卷携着一阵如刀如磨锋利的罡风,猛地朝跪拜殿下的玉色人影袭来。
“废物。”
殿下那道孱弱的身躯毫不留情被拍打到墙壁之上,“噗呲”一声,鲜血喷涌而出。
“大人……”
“还有,来见本尊,记得把你身上沾来脏猫脏狗的气味洗干净。今日你身上的味道,令本尊厌恶至极。”
那人连忙爬起身,端正地跪拜,拿雪白的袖摆抹了两把脸上,顿时在其上绽放出朵朵血气之花。
“回大人,这是西樵……”
陡然,殿上又是一阵狂猎的灵压袭来。
“你活腻了。本尊从不听解释。”
“咯啦”令人牙酸的声音响起,那人被一双无形的手狠狠压在地上,身上“喀啦”声不断,无数骨骼尽数碎裂。
“大人……饶命……”
“把自己的地位放清楚,乌鸦。本尊不想再提醒你第二次。”
乌鸦此刻眼眦猩红一片,脸色涨红,嘴无力地张张合合,低声恳求饶命。
簌乎,周身压得胸肺俱裂的灵压猛地消失了。
“滚。”
乌鸦被空气呛得一阵剧烈的咳嗽,来不及压下他喉间的血腥气,狼狈地行了一礼。
“是,大人。”
他呕出一口鲜血,不敢再抬头去看,拖着稀碎的身体匆匆运气离开了。
乌宅。
第二日,四人在鸡鸣声中按时醒来,稍作穿着整理便欲作别乌家,转而去别处继续探查。
可就在这时,一件不得不让他们驻足的事情发生了。
乌家因为昨日火刑日闹出的一通事情,如今在汀芷村的名声更是可想而知。
但是这死里逃生的乌家上下四口,好像对此接受程度十分良好。霜娘甚至乐乐呵呵说,没有人围堵乌家宅院扔臭鸡蛋、白菜叶就极好极好了。
可是就在这火刑黄了的第二天,乌宅忽然有人来访。
宅子门口敲门声一响起,霜娘和乌栎齐齐愣住了。
玉阑音礼貌问道:“是有客人?”
霜娘琢磨一会儿,纳罕道:“不应该啊。”
开门后,见到门外站着的女子,霜娘似乎是有些惊诧:“怀夫人?”
门外的怀夫人长得有些瘦弱,衣着很素净,此时手里正端着一小盅汤似的东西。
她笑道:“我看见你们家海船没出海,就知道你们都在家呢。”
怀夫人似乎是和乌家人十分熟悉,不怎么见外地就自己进了屋。
刚进屋,看到了衣貌不俗显然不是本地人的玉阑音四人,怀夫人笑呵呵问道:“哎哟,好巧,霜娘家正好迎客呢?”
她这话一问,霜娘和乌栎忽然像是被问到了似的,愣在了当场。
霜娘看看君少暄,再转头看看温卓,一时间觉得有些眩晕。
她好像……有点记不清是为何迎这四位仙君来作客的了。
霜娘秀美微蹙,随后求助地看向乌栎。
毫不意外,乌栎眼底同样浮现出一丝茫然和空白,与她如出一辙。
对上怀夫人的笑脸,霜娘只得笑着含糊其辞,“嗯,有客人,昨晚上来的。”
一旁,温卓眉心一动。
他稍稍一侧头,却意外间陡然对上了君少暄惊慌至瞳孔放大的眸子。
那边,怀夫人还在同霜娘寒暄:“这几日刚进了春天,春寒料峭,就得喝些热乎东西暖身子。这不,我家专门杀了两只鸡炖了鸡汤,也给你们家送来些。
“你和阿鸢是姑娘,千万不能总吃鱼虾那些凉东西,平日一定要多加注意,爱惜自己的身体啊。”
霜娘笑盈盈地接过来,“那真是要谢谢怀夫人挂念了。令郎最近可好?”
“哎哟,好着呢,前几日刚传来了书信,说一切安好。”怀夫人道。
玉阑音和镜遥很快也注意到了脸色苍白的君少暄。
再看看乌家家主和夫人,玉阑音轻声道:“出去再说。”
得了令,镜遥立刻站起了身。
他行了个礼,稍稍打断了霜娘和怀夫人,“霜娘,家主,有客来访我们不便继续叨扰。昨日款待不胜感激,今日有事务在身,先行一步。”
闻言,霜娘愣愣地看着说话的镜遥,心中的疑惑越来越重。
不过她面上不显,仍旧十分礼貌笑着回道:“仙君真是客气了。”
由于临行之时的怪象,四人出了乌宅,却并没有立刻离去。
温卓确认四下无人,手一动,给四人套上了一阻断结界。
玉阑音终于得以完全摘下斗笠,顺手塞进温卓手中。
他温声询问:“怎么了,少暄?是想到了什么?”
“那位怀夫人……”君少暄仍旧是方才那副惊恐得呆若木鸡的模样,他失神落魄地看向玉阑音,几乎是要哭出来了。
“那位怀夫人,应该已经死了啊……”
乌宅内。
怀夫人十分熟练地替霜娘收拾着桌子,一遍念念叨叨地替他们盛着鸡汤。
乌栎心下仍旧疑惑,找了机会低声同霜娘道:“方才那四位仙君是作何而来的,我怎么记不清了呢?况且我们家不是从不留宿外人的么?”
“我也记不得了,”霜娘也摇摇头,“可是那几位仙君看上去又……好面熟。我总觉得我应该记得他们才是的……可就是……忽然就忘记了。”
“你们二位感情真是好,又偷偷说什么小话呢?”怀夫人笑盈盈地将鸡汤摆到他们面前,“阿鸢呢?怎么不见她?”
“阿鸢还没醒呢,”霜娘笑着开起了女儿的玩笑,“大概是昨夜偷摸做贼去了,今日居然睡到日上三竿了。”
怀夫人听得哈哈大笑,笑得上气不接下气。
一旁的霜娘看着怀夫人爽朗的笑靥愣了神。
她忽然有点想哭。
那是一种很奇怪的感觉。
明明她们前几日还一起去集市上买了布匹,可是……
她就是觉得,她们好像已经很久、很久没有见过面了。
久到——
天人相隔,一辈子那么久。
乌宅外。
君少暄话音甫落,一行人齐齐变了脸色,一时间,却又无一人开口说话。
终于,一旁的镜遥打破了沉默,他舔了舔嘴唇,讷讷道:“别吓我啊君兄……你别胡说啊,你这,这话……什么意思?”
“我没胡说,是真的。”闻言,君少暄像是猛然回了神,“镜兄可能还不知,这个月朔日我便来过一次汀芷村。”
“朔日?”镜遥愣了愣,“那不是……的日子吗?”
君少暄点点头,“对,只是很可惜我没能见到是什么人出的手,但那日夜里的的确确又是死了人了。
“第二日,那人的尸体就挂在自家门前晾鱼虾的架子上,被啃食得不像样,一滴血都没有了,就像是一张干瘪了的人皮。”
镜遥似乎是想到了什么,猛地捂住了自己的嘴。
君少暄又点了点头,“那日死去之人,正是今日这位怀夫人。”
玉阑音沉默了好一会儿,道:“确定没有认错?”
君少暄道:“不会错的。那日死去的正是怀夫人,霜娘跪在她的尸体前哭了好久,我不会记错的。”
只是……
今日的霜娘,似乎并不记得此事。
她似乎连昨日火刑的事情都忘得一干二净了。
就在这时,温卓没头没尾忽然道:“玉盘碎片。”
一语惊醒梦中人。
玉阑音和温卓对视一眼。
“什么玉盘碎片?”君少暄和镜遥被温卓说得一愣。
玉阑音迎着风低声咳了两声,“前日夜里我来过乌家,在院子里的树心中,发现了玄天门损坏的占风玉盘的碎片。”
镜遥略一思索,“古树?是乌朔院子里的那棵?”
玉阑音点头,“嗯。”
温卓不知从哪处摸出了一件薄薄的披风,系到了玉阑音的脖颈处。
“达奚恩山这人最喜欢故弄玄虚这一套,此事定然是同他脱不了干系。”
玉阑音稍稍昂起脖子由着温卓替他系披风,看上去十分乖巧,“我记得你说,那夜你一直紧随着我,甚至唤过我名字,可是我没发现。这像不像……”
他轻笑一声,眸底闪过一丝凛冽的光,“……迷雾阵?”
温卓的手一顿。
随后他轻轻眯起了眼睛,“故技重施?”
“嗯哼,答对了。”玉阑音不知为何笑了起来,甚至混不吝地打了个响指,“他不知花了多大功夫做出了乌朔这假人,没道理不火上浇油一把。达奚恩山心术不正又极度偏执,故技重施的可能性极大。”
“而且,”他一顿,笑道,“这不是加以改良过了么?如今的迷雾阵,可是没有雾了。”
只是很可惜,温卓几乎没怎么有心思去听玉阑音说了什么。
玉阑音这人或许是活得太久了,早就没了那种争强好胜的少年心性。
在大多数抽丝剥茧循序渐进的推断过程中,他总更喜欢去做那个循循善诱的引导者、倾听者。
如今他忽然流露出的恰到好处的狡黠,不可一世的少年气,居然是如此的耀眼夺目,耀眼到温卓实在难以移开眼睛。
玉阑音忽然拿手指作戒尺,不轻不重地打了温卓的手背,“怎么走神了?”
温卓这时才猛然回神,他稍稍别开了眼,“嗯。”
另一边,好在君少暄和镜遥也不是什么愚笨的孩子,不需要两人再费心解释便能推测出个七七八八。
“也就是说……”镜遥沉思道,“这些日闹得人心惶惶的接连死人一事,极有可能只是个幻境?”
君少暄道:“然后长老那日取走了碎片,实则是移动了阵眼,无意中破了阵?如此,怀夫人活了,霜娘和乌栎也忘记了环境中发生的事情就都可得以解释。”
“破阵没有那么容易。”玉阑音却是摇摇头,“阵中阵,梦中梦,你又怎么知道你现在不在阵中,不在梦中?”
君少暄愣住了。
“而且,若真是如此大阵,若说阵主不坐镇其中我是不信的。”玉阑音忽然笑了起来,“乌朔院内古树树心埋着阵眼。
“那我们不妨猜猜,这阵主,是乌朔呢,还是乌朔呢,还是乌朔呢?”
背后,猛然升起一阵冷意,却不是风。
众人一回头,只见一个同玉阑音别无二致的年轻人,正站在他们的的身后。
他站得不远不近。只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