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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团宠日常 ...

  •   王九是幸运的,因为他在人生最低谷时被你捡了回去,并从你那里得到了他此前人生从未体验过的“爱”——你就是用这个字来阐述你对王九的包容、关切、呵护……叫他无端对“爱”这个笔画繁琐的字心生敬畏。

      王九又是不幸的,因着他遇到你的时间实在太晚,他错过了你体弱多病不得不依赖他人的幼儿期,又与你身体急速变化心思最为敏感的青春期擦肩而过,是以他抓破脑袋也无从得知究竟是什么样的过往才能造就出这样一个你。

      当你出现在王九面前时,你就已经是一个人类的完全体,你的三观已经定型、你的过往不可更改、你已经学会了爱——甚至富裕得能将其慷慨地赠给王九。

      这么想的话,王九的不幸还是比幸运多点。

      *

      你盖着一条小被靠坐在沙发上,上身穿着一件不知设计如此还是洗得有些松垮的无袖白色背心,舒展着赤条条的两只胳膊翻着膝上漫画。

      室内奢侈得开着凉爽的全屋空调,王□□风火火从外面进来时没忍住打了个喷嚏,倒是提醒你他回来了。

      你支着胳膊撑起脑袋,斜靠在沙发上看他本来已朝你走了几步,却又在帮佣的提醒下老大不乐意地返回玄关换了室内鞋,这才又大步流星地扑向你:“大家姐!”

      你也绽出一个笑:“阿九回来啦。”

      王九和你挤到了一张沙发上,你原本坐在沙发中间,本想往旁边挪挪给这个体格比你大许多的头马挪挪位置,不料王九刚才那一屁股把你的小被子坐住了,见他此时又兴致勃勃地和你聊着他今天在外办的好事和逞的威风,你便暂时没打断他显而易见的邀功,只懒洋洋地靠在沙发上,耐心地听他讲完。

      不料王九讲着讲着声音就忽然消失了,他盯着你的脸看了数秒,再开口时刚刚高亢的嗓音已沉了下去。

      “大家姐,你受伤了?”

      虽然是疑问句,但他心底已认定了这个结果。

      “嗯?”你歪头,有些困惑他怎么忽然来这出,但你有些苍白的脸色和恹恹的神态更是佐证了王九的猜想。

      王九猛地从沙发上窜了起来,他先是警惕地用眼神梭巡了一圈室内,微微弓起的脊背表现出了在外的攻击性,把来换茶水的帮佣都吓了一跳。

      “好端端的,突然做什么?”你卷了手中漫画做筒,拍了拍他近在咫尺的大腿。

      王九的紧绷的肢体动作一下子松懈了,他低头打量你,倏然跪在你面前——只是因为他双膝几乎一起落地你才用上“跪”这个字,不然你更想称他目标明确冲你小被子而来的动作为“扑食”。

      王九就这么把脸埋在盖住你下腹部的被子上,像条真正的狗一样耸动鼻子在其中深嗅:“血味儿。”

      他的手指不知何时已经贴上了你的腰——你的小被从这里盖住你的下半身,于在空调间吹得皮肤凉爽的你而言过于滚烫的拇指就从被子和你腰肉的缝隙中抠下去,不知不觉间已把小被拽下大半,然后格外炙热的吐息就喷洒在你衣物往上卷起一些而露出的腹部软肉。

      王九的鼻子是凉的,唇肉也不热,可吐息为何这么滚烫呢?

      王九已经无法继续向下了,于是他仰头觑你,他的两只大掌里还分别擒着你两只手腕——刚刚你想阻止他的结果。

      此刻你也垂着脑袋俯视他,眼皮子敛下来,眼中倒是没有多少被冒犯的愤怒,只是你身上的那种使你看着无比脆弱的倦色更浓,仿佛就连和求欢的小狗多玩耍一会儿,都会耗尽你所剩不多的生命力。

      王九不知为何咽了口吐沫,但他还是说了下去:“大家姐,你在流血。”

      那来自你下方的浓郁血腥气,浸染了你身上的小被,钻入王九嗅觉灵敏的鼻子,勾弄他空荡荡的胃袋。

      你却忽然笑了:“我当然在流血,阿九,因为我来月经了。”

      王九好像因为你的回答呆住了,你就趁机将手从王九的桎梏中挣出,转了转手腕后看他依旧那副呆子模样,才好笑地伸手去替他抚弄、梳理这大晒天在烈日下为你奔走而汗湿、凌乱的头发。

      你知道王九长在和尚庙,但你也知道王九比你年长许多岁——他活了那么多年总不可能只见过你一个会来月经的女人——所以你不知道王九此刻究竟是在装傻还是真是因为脑子被打坏了而“痴傻”。

      但你愿意纵容他偶尔的冒犯,只因他是你亲自选中的、让你十分惊喜、格外好用的头马。

      于是你对王九的语气诚恳温柔如给小孩子普及生理知识:“阿九,你知道月经么?”

      如果他说不知道,你就准备好好和他科普一番这每个月都会发生在女人身上的生理现象了。

      王九居然磕巴了一下,但他说:“我知道。”

      那不就得了,你刚准备躺回去继续看漫画,就听到王九继续道。

      “但我没想到你会来月经。”

      一瞬扬起的情绪让你小腹抽痛,你哭笑不得地看王九,不知道现在该生气好还是大笑好。

      “虽然你叫我大家姐,但我比你岁数小哦。”

      王九点点头:“我知道。”
      他又摇摇头:“我不是说你绝经了。”

      瞧瞧,你还怜惜他当他是个不懂事的小狗,现在却连绝经这种专业术语都说得出来。

      你拉长语调:“哦……那你就是不把我当女人?明明你还特地叫我‘大家姐’呢!”

      王九没能第一时间想到好说辞反驳你,他仰头看你,那双狗一样纯粹的眼睛从下滑的□□镜上方看你,刚好也是狗狗观察主人表情的视角,他看着有些为难,想了一会儿却只是说:“大家姐,你罚我吧,是我冒犯你。”

      这知事懂礼的态度反倒叫你像是看到了别人家的狗一样陌生又新奇,也驱散了原本的丝丝不快。

      你抬起手,王九以为你要砸他脑袋、揪他头发或是打他脸,于是贴心地凑了上来,但你却只是捏了捏他的脸蛋,指尖从他酒窝的位置掠过他颊边的伤疤,然后把他乱掉的头发顺到耳后。

      做完这一切,你的手又软软地垂了下去。
      “算啦。”
      经期第一天你实在很难提起精神运起力气,真上手打骂王九,也不知道是在惩罚他还是惩罚你。

      王九更无措了,他像个无法理解人类意图所以格外惴惴不安的小狗,也不再和你一起挤到沙发上,只是坐在你脚边,看看你手中的漫画扉页,又看看你,然后,他总算是通了窍,飞速起身去找刚刚被他吓走的帮佣,给你面前的杯子换上了微烫的热水。

      “大家姐,喝热水。”

      你看他这副敬酒般的模样乐了一下,给面子喝了一口,热水从食道滑入体内,你的小腹也暖和些许。

      看到你好些的面色,王九才终于得了赦免,又嬉笑着黏上你。

      他但凡做了一件好事都要来向你邀功,现在就是他撒娇的时候。

      “大家姐,来月经到底是什么感觉?”
      一个成年的、年长于你的、凶悍精壮的、在外人眼里十足可怕的男人此刻眨巴着一双小狗眼睛认真地问你。

      你觉出王九的认真,便也认真回答他,就像面对一个第一次接触月经的小孩子:“四肢会冷,子宫、小腹位置却又像全身上下温度最高的位置,伴随无法忽视只能习惯的坠痛,在夏天真的好难受呀——流血的感觉在习惯后反倒不太明显了。”

      你第一次和别人提起来月经的感受,你说得详细且真心,说到最后语气里也免不了带上一丝埋怨,每一个经历过痛经的女生都会有的那种埋怨,不是针对具体的什么,只为了这一刻的虚弱无力与难受。

      王九听得很认真,至少比他被逼着上文化课的样子认真多了。

      你被他的认真逗乐了:“你又不来月经,问这个做什么。”

      王九咧着牙笑:“我好奇嘛,我想知道,大家姐。”

      你笑着叹:“说得和什么一样,只是普通的生理现象——要说叫人好奇,你不如来满足一下我的好奇——吃碳到底是个什么感受!”

      你想起前些日子带着王九在宴席上做出的惊世骇俗之举。

      虽然后来他和你解释是为了在众人面前立威,毕竟你对他的钦定提拔实在是太快了,手下人肯定不服他,他总得想个法子来震慑那群家伙。

      但是谁能想到他说的震慑法子是吞碳呢!

      烧得滚烫热红的碳,拳头那么大,他徒手举着,炫耀似的对下巴都要掉下来的众人挑挑眉,就嗷呜一口塞进了嘴里,你离得近,能亲眼看到王九湿红的口腔一闪而过,下一秒,滚烫得能扭曲周遭空气的热碳就进去了,嘴巴闭拢,牙齿咬下,嘎嘣嘎嘣,碳灰黏上口腔黏膜,偶尔随着咀嚼溢出唇缝,但最终还是被他咽下——

      那一声显眼的吞咽声叫你终于回神。

      “医生!”
      “备车!”
      “去医院!”

      你大声的呼喊反倒叫众人从刚刚那副怪力乱神般的可怕画面中回神,而你此刻已经冲到了王九身边,在王九惊讶的注视中(你根本没顾上在意他的表情)就上手去撬开他的嘴。

      你成功了——你的手指颤抖,仿佛被仍然残留在这双唇上、这腔内的热气灼痛,你捻到了一些稀碎的渣子,混杂在王九的口水中,已从热红变回漆黑,把他牙缝也变成黑黑的一道,你捉住那强有力的舌头,心慌地抚摸那些脆弱的舌苔,想找到被灼烧的痕迹——没有,什么都没有,只有王九的口水滴滴答答落满了你的掌心,而你触摸到的温度,并不是灼烧的热碳,只是王九自己的体温,滚烫、却仍然是人类的体温。

      你总算回神,发现任你动作的王九一直在盯着你瞧,他眼神清明、表情里也没有痛苦,好像刚刚他只是吃了一块黑色的饼干,他此刻还能含糊地讲话呢,你能感受到被你钳制在指头中的舌肉的动作:“大家姐?”

      “你……你不痛?”又是一些涎液滴淌,你怔忪得还回不过神。

      最终还是狄秋上前来,把你的手从王九嘴里取出,又拿干净的帕子替你擦拭你指缝中的清液。

      狄秋低声对你说:“神打——你倒是找了个来头厉害的头马。”

      王九也嘻嘻对你笑:“大家姐,你是担心我?”

      他没心没肺的,好像根本没把你的担心放在眼里:“——我和你说过我练硬气功的嘛。”

      总之,这位练了硬气功的王九,以一招生吞热碳吓到了你,也成功地吓到了其他人。

      出来混的人总是穿鞋的怕光脚的,光脚的怕不要命的,而王九这个不要命的还厉害得贼可怕。

      于是,王九的“头马”身份顺理成章地被众人接受了,并且以一种恐怖的成长速度分担了狄秋和你身上的担子,这被碳火炙烤后的刀,你越用便越是展现出他天生的锋利与嗜血。

      此刻,面对你半是好奇半是故意的提问,王九只是依旧挂着那叫人看不懂他精神状况的嬉笑,回答:“碳就是碳啊,大家姐,哪有什么滋味可言,土似的。我吃碳,又不是因为我喜欢吃,只是因为我能吃——而且我练硬气功的嘛,吃碳能帮我练功。”

      你越来越觉得这个世界的玄幻起来,当然,你看那些内家功法五花八门的武侠小说,可那不是作家们虚构的吗,现实生活中有龙卷风那种一拳能把人打得螺旋飞天的招式就算了,怎么还有王九这种快到奇幻领域的刀枪不入呢,甚至连他的内在——食道、胃、肠子都能忍受高温?亦金刚不坏?

      ——这实在是太有趣了,你好奇得不行。

      “你可真厉害。”你真心实意地夸奖。

      王九咧着大牙的笑看着更高兴了:“大家姐,你也厉害。”

      看你的疑惑,王九解释道:“月经就是不间断地流好多天血吧?那大家姐,你比我厉害,我流那么多天血早死了。”

      你忍俊不禁,被王九这故意为之的恭维逗笑了:“你啊,所有女人都会来月经的呀。”

      “那女人都厉害,”王九看你终于打起精神的模样,也眼睛弯弯:“其中大家姐最厉害!”

      你捧腹。

      王九又和你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你问王九他第一次吃碳是怎么样的,王九诚恳地说一开始心里有点怕,真被逼着吃了反而觉得也就那么回事儿吧。

      王九问你,大家姐,你第一次来月经是个什么感受,你也害怕过么?

      你陷入回忆,出神道:“可能和其他人不太一样吧,我一开始,是很期待来月经的。”

      *

      如果有人质疑狄秋这样一个鳏夫能不能好好赡养一个小女孩,那他绝对是多虑了。

      狄秋做得很好,哪怕有他顾不及的地方,他用钱找来的人也能替他做得很好。

      狄秋曾经有一个幸福的家庭,他有妻子,也有疼爱的女儿,与单身多年的兄弟们不同,他比谁都更能理解体谅女仔成长道路上的不易。

      在你还没有男女大防概念的时候,狄秋就因十分先进的教育理念给你找了一个教导你生理知识的留洋归来的女老师,于是你因此知晓了你和信一俊义他们身体的不同之处,也知道自己在成长道路上必会邂逅的——月经,你身为女性人类性功能成熟的一项标注。

      成熟,对孩子来说是一个多么富有魅力的字眼,你期待着月经的到来,期待着它将你一夜之间变成大人,期待着你借由它推开成长道路上的大门,让那些以前因为你是个小孩子就向你隐藏起来的世界从迷雾中跳出来向你展示他们的全部。

      在这样心心念念之中,你的月经来了。

      醒来的时候你还以为昨晚睡前窗户没关好,身上冷得异常,又像害了闹肚似的肚痛,身下黏糊湿凉,掀开被子一瞧,大片的血腥又让你头晕目眩中疑心自己是在睡梦中被人刺穿了小腹。

      但你身上没有外伤,在短暂的恐慌过后便是狂喜,你回忆起学过的知识,直到你这是来月经了。

      你大声叫喊,一半是高兴,一半是恐慌。

      结束早练的狄秋比帮佣们更先冲进来,你没想到第一个进来的会是他,心中诡异地升起了一点羞涩,但很快又被你抛之脑后。

      “我来月经了!叔!我来月经了!”
      你的声音越喊越大,狄秋或许误会了什么,上前来抱住了你,他没有在意你身上的血污会不会沾到他的白色衣袍,只是用温暖的大手安抚地拥抱你。

      你竟觉得狄秋比你更颤抖呢,不知道是不是也被那一大滩血吓到了:“是的,你来月经了,囡囡。流了很多血,很害怕吧,没关系,我就在这,我就在你身边,你会没事的——你只是来月经了。”

      你在他怀中平复了过于激荡的心情,踮着脚去够他的脖子,趴在他耳边说:“叔,那我算不算大人了?”

      狄秋怔了一下,笑着摸摸你的脑袋:“对,我家囡囡啊,长大了。”

      这个家里曾经有位女主人,如今也有许多女性帮佣在做活,于是你的初潮,你留在床单上的第一次月经,就在你还沉浸在似激动似恐慌的心情中时就被清理得干干净净。

      你就在你没完全反应过来的时候,进入了青春期。

      *

      王九开始给你带礼物,偶尔是他去巡场子时看到的好吃好玩的,但更多的,是送给“女人”的礼物——大都是像他自己审美一样夸张妖娆的裙子,有着艳丽的色彩贴身的剪裁,和你衣柜里的无性别性冷淡穿搭完全不一样。

      你每次都会道谢收下,虽然一次都未曾穿过王九给你挑的那些衣裙,却也都专门找了个柜子珍重放好了,王九对你的做法的回应只是笑,然后继续乐此不疲地给你送夸张的裙子。

      你把你们之间的这些互动类比成有爱的主人收藏自家小狗从外面给自己搜罗来的石头、小花等在人类眼里是破烂但在小狗眼里是宝物的“礼物”。

      当然,你也从这些礼物中发现一件事,你的头马,王九他喜欢的女性类型,应该是性感挂的。

      不过当信一和十二少知道王九的举动后,反应倒是一个比一个大,他们一致认为王九是对你心怀不轨,且对你给出的小狗主人那一套有爱理论嗤之以鼻。

      十二少恨铁不成钢,握着你的肩膀几乎想把你脑子里的水摇出来:“你清醒点啊!不要狗塑入脑!他是个比你大的成年男人啊!男人送女人衣服究竟在想什么——我都不好意思和你说!”

      信一手里捏着一条王九送给你的衣裙打量,脸上是对王九审美显而易见的嫌弃,但他的矛头却是对着你,语气听着更是闷闷不乐:“他送你就收?”

      你艰难地捏着十二少的手臂叫停他,嘴上却还是在为自家头马开脱:“你们都说到哪儿去了,只是礼物罢了——我叔也给我买过好多衣服。而且俊义,你说你买小了送给我穿的老头背心,我不也收着穿了吗?”

      王九送的你倒是一件都没穿过呢,因为实在是太不像你的风格。

      那厢信一震惊且愤怒地瞪着十二少,把他看得脑门冒汗,握着你肩膀的手也松了去抓他自己的头发,十二少委屈极了:“你怎么能把我和他相提并论?我们一起长大的嘛——而且我送你衣服,又、又不是抱着那种心思……哝!你看他送你的这条裙子,开衩都能到我腰了!”

      “所以我不是没穿嘛。”
      你把信一和十二少手中的衣服夺回来,随意叠了叠就扔进王九礼物专用收纳柜里,
      “我真搞不懂,我给我叔找了个那么厉害的头马,你们怎么不为我高兴呢?”

      十二少和信一看你的眼神就彷如你是个误入歧途的被骗少女。

      信一:“我大佬都说那人不简单,不能轻易交付信任。”

      十二:“那可是个会生吞火炭的癫公呐!”

      你心里无端腾出一股火气,这两人又这样了,明明自己做事顾头不顾尾的还天天嘴硬这是年少轻狂,男孩子吃点苦头不碍事,一轮到你,他们就又紧张得跟什么样,仿佛你是个不能生活自理的小bb。

      你一生气,语气也阴阳怪气:“是,阿九吃碳,我要吃奶,再加一个养了我们这两个癫公疯婆的我叔!我们是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精神状态一个赛一个的不对劲!

      你突然的爆发吓到了信一和十二少。

      十二少的眼睛很大,孩子气,此刻看着水汪汪地马上就能挤出一泡泪,他似是极为害怕你生气的模样,嘴唇嗫嚅了好几个“我”,本来想为自己申辩什么,“我”了好几声,却还是说不出一句连贯的话。

      信一比他好些,只是眼神里有种难言的悲伤,很不能接受你因为王九吼他和十二的事实:“他和你认识多久?我们又和你在一起多久——我们都是为了你好啊!”

      你吸了吸鼻子,莫名其妙的,笑了一下。

      你忽然换了个话题:“信一,俊义,你们还记得我刚来月经的时候吗?”

      不知道你怎么突然提起这茬,两人都小心翼翼地窥探你的神情,斟酌着该如何回答。

      但你没有等他们回答,你只是自顾自地说下去。

      “我当时很高兴,虽然肚子很痛,流血的感觉很奇怪,但我真的很高兴——因为我觉得我终于长大,我总算要追上你们的步伐了!”

      你比蓝信一和梁俊义年少几岁,这几岁在小时候和长大后显不出多少区别,却只有在最为敏感的青春期如天堑般遥不可及。

      怎么也追赶不上的身高,了解接触到的世界截然不同,原本一起嬉戏打闹的两个男孩好似一夜之间就被时间的魔法变成了遥不可及的大人,说着大人的话,要去做大人的事,成为别人眼中厉害的头马。

      只有你被抛下了,在信一和十二少于纷争中流着血长大的时候,你在学校、在圈起来的象牙塔中被好好保护着,只能眺望他们的身影。

      你多想追上他们的背影啊,你多想再和以前一样与他们并肩同行、亲昵无间啊!

      你多想——
      早日流血
      ——只为变成和他们一样的人。

      *

      龙卷风忘不了你第一次来找他剪头发的那天。

      虽然龙卷风就开了一家理发铺,你也常来玩,偶尔还同信一玩闹似的给他打打下手,但实际上,你此前确实没有让龙卷风动过你的宝贝头发。

      那个时候,你有着一头自娘胎里带出来的漂亮、顺滑、从未大剪过的长发,狄秋愿意在你身上花重金,包括愿意找专人来伺候你的一头长发,于是你的头发被养得极好,黑、顺、浓,富有生命力,大人们总是聊着聊着就喜欢摸摸你的头发。

      信一还为了你的头发和人打过架呢——
      那个混小子偷偷用剪刀剪了你的一簇头发藏进铅笔盒,信一就拿他的铅笔盒将他的一个门牙敲了下来。

      因为这事儿,信一还被龙卷风抽了一顿,最后还是你抽抽噎噎地搬来狄秋“救”信一。

      你,和你身边的人,就是这么宝贝你的一头长发。

      然而,那一天,你一个人来到龙卷风的理发铺,对他说:“祖叔叔,帮我剪头发。”

      ……是了,那个时候,你还是叫龙卷风、真名张少祖的男人“祖叔叔”的。

      时间过得多么快呀,一晃神记忆里的小姑娘就变成了如今的你。

      但彼时,龙卷风、或者说张少祖只是惊讶地问你:“怎么忽然想着要剪头发?”

      他其实更想问你怎么会来他这里剪,还是一个人过来的?

      信一十二没有在你身边吗?

      况且,狄秋知道你来他这剪头发吗?

      张少祖以为狄秋只会愿意带你去外面那些剪一个头发赛他剪十个的高档发廊呢——
      不是狄秋瞧不起张少祖的店,他自己也来张少祖这剃须理发,偶尔还能碰上在这焗油的Tiger,但是对你,狄秋总是忍不住想给你最高规格的,仿佛只有那些在国外时尚之都进修过还有着洋气英文名字的素手纤纤的理发师们才有资格侍弄你那头金贵的头发。

      你没有正面回答张少祖的问题,只是跳到他专用的椅子上看着镜子中的自己,直接提出要求:“很简单的,剪短就好。”

      张少祖哭笑不得,不知道该不该为你对他剪发水平的挑衅感到生气。

      你一定是发生什么事儿了,张少祖看着你泛红的眼角想。

      张少祖遇到过不少人,会因为一时冲动过来剪头发,仿佛剪掉那三千烦恼丝,自己的人生从此焕然一新。

      张少祖猜测你也是这样。

      但张少祖面上没有表现出来,他假装真要给你剪头发。没有给你安排洗头,而是直接给你套上了遮布,又在你耳边卡嚓卡嚓地用剪刀做着让人身临其境的ASMR,吸引来闷闷不乐盯着镜子的你的注意力,才笑着揉揉你的脑袋,问你想要什么发型。

      你闷声闷气:“剪短——像信一那么短,不,像俊义那么短!”

      张少祖就“哇”了一声,夸张地张大嘴:“那真是很短很短哦,要剪很多头发的。”

      你“嗯”了一声,催他:“剪吧!”

      张少祖面上维持着八风不动的认真模样,假装在你头顶忙碌,偶尔剪两下空气,却已经借机开始试探你:“怎么突然想要剪那么短哦?”

      你的声音闷闷的:“天热。”

      张少祖笑了一下:“天热可以扎嘛!我这里就有头绳,给你打薄一点,我再给你扎个漂亮的辫子,好不好?”

      你没有被他哄骗:“不——剪短,就剪短!”

      张少祖犯了难:“一下子剪那么短,不适应的哦,你如果觉得头发重,我就先给你剪一点好不好,你看差不多了我们就停下。”

      他这一而再再而三的推诿终于点爆了你,你猛地站起来,还好张少祖剪子收得快才没戳到你,见你身上套着幽灵似的遮布就要往外冲,张少祖眼疾手快一把拽住你的小胳膊把你揽到怀里制住。

      而张少祖也因你刚刚的危险举动,明显生气了,此刻嗓音威严地沉了下来,拿出了训斥信一时才会用的口吻:“好端端的,突然做什么!”

      你却因为这句话就开始嚎啕大哭,惹得张少祖手足无措,你却还抽噎着语无伦次地指责他:“你不给我剪——你不想给我剪头发!那我去找别人给我剪!”

      张少祖此刻总算是感受到了狄秋养小女孩的不易,他一个头两个大,尴尬地放下身段,又是和你讲了许多好话,才终于把你哄得停下打嗝似的哭咽。

      张少祖向你承诺:“我给你剪!我剪发水平最好了,把你让给别人不放心,我一定给你剪得漂漂亮亮,好么——我什么时候骗过你!”

      透过红色大花笼的微弱天光不即张少祖眼中神色动人。

      你吸了吸鼻子,点点头,认可了他的建议。

      张少祖松了一口气,把你抱回椅子上,这次是终于捏起你的头发开始打量着下剪子的地方,但他依旧不放弃探索你内心的想法。

      “我给你剪发,但你也要老实和我说,你究竟为什么忽然想要把头发剪短——不准骗我,你撒谎,我会知道的。”

      你看着镜子里的张少祖,因为刚刚与你怄气,茶色墨镜都扔在桌子上忘了戴回来,此刻那张英俊面庞上的深邃眼睛直直地看着镜中的你——

      眼眶红红,鼻尖红红,抿着红红的嘴巴的你。

      你张口,嗓音里还有回南天般黏连的湿意:“因为信一和俊义,都是短头发。”

      张少祖显然怔住了,他没想到你会说这样一个理由。

      他再开口时甚至卡壳了一下:“他俩是短头发与你何干,他们是男孩子的嘛。”

      “——就是这样,总是这样,所有人都这样说!”你的嗓音忽然无法控制地拔高了些,刚刚平复的小胸膛也猛烈起伏,带动你身上的塑料遮布飒飒地动,“凭什么!为什么!就因为他们是男仔我是女仔,我们就永远不一样?!”

      你的眼中,又开始闪烁着那种似悲愤似痛苦的神采,你的泪水在其中打转,却迟迟没有掉下来。

      你不知道张少祖如何看待现在的你,你只是像被开了阀门在疯狂泄洪,倾吐你心中的淤泥:“我们自小就在一起!我、信一、后来还有俊义!我们本来就在一起的!就像你、我叔、还有虎叔一样!”

      “凭什么啊——只是因为他们长我几岁,就好似是另一个世界的人了。让我好好上学,他们却天天去打那么危险的架!我担心他们啊!我心疼他们啊!我担忧得不得了!凭什么就以为我是不懂事的小孩子,什么都不和我说,做什么都背着我!我傻吗还是瞎,真以为我会信他们那些伤是在大马路上摔得吗!”

      “我本来以为我长大就好了——好,我长大了,我来月经了!对,我来月经了,我长大了!”

      “我真的长大了——可为什么女仔的长大和男仔的长大又是不一样的?”

      源源不断的眼泪从你的眼眶中挤出,使用过度的泪腺滚烫发胀,一只温暖的大手覆盖上你湿润的眼部,似乎想用指腹为你擦去让你睁不开眼的眼泪,你却率先握住这只手,把自己的大半张连都埋进去了,你嗅着其上淡淡的烟草气息,用你的唇纹贴着他的掌纹,咆哮着呢喃所有让你不解的事。

      你来月经了。
      你终于长大——
      多么让人高兴的事,却没有得来让你高兴的结局。

      当你喜滋滋地把你来月经的事告诉信一和俊义时,却只得来两张大红脸,和他们更加小心翼翼的对待——那种把你当成易碎的玻璃娃娃的对待。

      信一收回了给你带的绿宝汽水,红着脸叮嘱你这种时候可不能再贪冰,又问你肚子难不难受,要不要他去给你借点红糖泡红糖水喝。

      俊义手足无措的,想要像以前一样抱你又不敢,听到信一说女生来月经都会难受脆弱,就更畏惧碰你,仿佛他一个指头都能让你晕厥,他身上明明还有那么多的伤口正在愈合,此刻却只关注你身体内部的流血,还粗声粗气对你说难受的话就先回家好好养着,暂时不要来找他们了。

      ——信一竟然也赞同!

      你站在一边看着因为你的月经而喜悦、不安却又激动的两个少年三言两语安排好了你的去处,划分好你们之间的界限,终于再也忍不住,抢了信一手中冰冷的绿宝汽水就跑。

      他们似乎在后面嚷着什么,但你再也顾不上了。

      你把那瓶本来就归你的绿宝汽水喝了,冰冷的汽水一路冻僵你的心肝肺,让你流血的肚一抽一抽地疼,生生在这个大晒天流了满后背冷汗。

      但你却只觉得灵台清明,疼痛使得一个想法在你脑海中越来越鲜明,你再也忍不住,调转脚步就冲进龙卷风的理发店。

      ——你不知道自己哭了多久,只知道最后几乎是埋在你的张少祖叔叔怀里差点哭到晕厥还在嘟囔着。

      “我就是要剪短,我就是要证明,我和他们一样——我要让他们再也没有理由推开我。”

      张少祖的手暖暖地烘着你的头顶和小腹,他再开口,却不是在对你说话:“你们两个都听到了?”

      你哽咽一声,试图睁眼,却又是两泡眼泪滚了出来。

      眼睛热烫得不像话,但你依旧努力抬起头,依靠着张少祖借你的力道直起身子,看向那两个不知旁听了多久的身影。

      蓝信一在,梁俊义也在。

      你眨眨眼,想努力看清他们现在的表情,却又挤出两泡眼泪。

      这下,他们总算不在原地装木头人,而是追到你身边。

      蓝信一骂了你一句:“呆子!就因为这个理由?”
      这么突然地跑掉,又这么突然地要剪去你多年的长发?

      但他被张少祖瞪了一眼:“好好说话。”

      蓝信一就咬住了嘴唇,再开口时你听到他嗓音里也有点哽咽:“好,你要剪是吧——那就剪!我去和秋哥说!”

      梁俊义却突然搡了他一下,着急地对你说:“想和我们一样不用非得剪头发——我把头发留长到和你一样不就好了?!”

      他一边说一边点头,觉得自己真是说了个天才的想法,还想怂恿信一跟他一起养长发。

      还没等信一啐他,你在哭泣后如病弱猫崽一样细微的声音就响了起来:“不要。”

      你看着梁俊义认真地说:“你留长发不好看。”

      梁俊义被你打击到了,蓝信一本来还闷闷不乐,听你嘴毒俊义,却又忍不住笑了一下。

      你看着信一的笑,也笑了起来。

      张少祖这时才又插入你们的对话——主要是看着你,对你说:“所以真的想好了,真要剪?”

      虽然此刻你心中的怒火已经诡异地消散,但是你在信一和俊义的注视中,却还是点了头。

      你脑中的念头越来越清晰。

      “我要剪。”

      你今天,必须剪这个头发!

      张少祖叹息一声,没有再推辞,他先支使信一去那条干净的毛巾打湿给你擦擦哭花的脸,又抱你去洗头。

      他亲自洗,你的头发们,最后一次留连在他温暖的指尖。

      你觉得心里好平静,好安心,看着亦步亦趋跟在自己身边,仿佛你不是要剪头发而是要上刑场的俊义,你还能笑着宽慰他:“我剪短发一定比你好看。”

      梁俊义低头看你,似乎想扯扯嘴角露出一个笑来,却还是失败了,他突然用手掌挡住自己的上半张脸,你看不出他有没有哭,只能看到他的嘴角,那总是微笑的唇此刻抿紧着,往下,抽搐——你刚刚哭的时候嘴巴大概也这样。

      蓝信一适时地挡住了你看梁俊义的视线,他俯身,阴影遮住了你的视野,他就这么在昏暗中看着你,也仿佛是要最后一次看这样的你似的盯了许久,才拿起热腾腾的毛巾给你擦脸。

      那种奶奶给小bb擦脸的手法,看着有些粗暴,却也细致。

      你在他擦你鼻子的时候忍不住擤了下鼻涕,他就顺势帮你擦了,又折叠一下,用干净的那面继续给你收拾脸上的烂摊子。

      你感觉脸上清爽,心里更是松快,信一准备收手去洗毛巾时,还记得笑着对他道:“谢谢信一。”

      信一脚步一顿,看着你泛红的脸,低声嘟囔一句:“我真是欠了你的。”

      洗头的时间就在信一哗啦啦洗毛巾的水声和俊义在房间里反反复复的踱步声中度过,你在张少祖掌中昏昏欲睡,还是他又把你抱到椅子上才清醒。

      这回终于真的要剪了——

      张少祖再次给你围上遮布,于镜中的你对视,却忽然把他的生命——你指理发师的生命、吃饭的家伙——他的剪子递到你手里,他耐心地告诉你握持又不伤到自己的手法,然后对迷茫的你说:“养了那么久的头发,这第一刀由你来剪。”

      他还能笑着宽慰你:“不用怕,大胆剪,我给你收尾。”

      你心中涌起一种激动,你的头发,你宝贝着,狄秋宝贝着,所有人都称赞喜爱的头发,值得信一为你去打架的头发,如今,你可以选择亲手了结它——
      这种感觉令你着迷又激动。

      于是你没有犹豫,扯过一边的长发,把剪子抵在耳朵旁的位置,开合剪刀——其实什么感觉都没有,头发毕竟是那么轻的玩意儿,总不可能像猪肉一样耐刀子,于是你只是听到咔嚓一声脆响,然后你握着头发的手就忽然一轻,那缕头发就从你的掌心轻飘飘落下了。

      真的上手却只有这样的感觉本该让你感到有些无趣,就在此时,你发现在你剪下头发的那刻,信一和俊义的身躯都抖了一下。

      ——这可有趣极了!

      他们可是天天嚷着男子汉掉血不掉泪,挨了打都得撑着面子呢!

      怎么如今你只是剪了自己的一撮头发,他们却会露出这般疼痛难忍、泫然欲泣的表情?

      你本压下的恶劣报复心又冒了头,没有立刻把剪子还给张少祖,呼唤着你的两个竹马到你身边来,把剪子交给他们:“信一,俊义,你们也来剪一刀。”

      先拿过剪子的是信一。

      你给了他剪刀后还捏着他的手不放,于是你便很明显地感受到了他手的颤抖——耍弄蝴蝶刀的手啊,此刻居然颤成这样!

      你笑着,你邀请,你命令:“剪吧,信一。”

      张少祖没有阻拦你们,他只是抱臂围观你们之间没有硝烟的权力争夺。

      蓝信一在颤抖,握着剪子的手在颤,捏起你头发的手也在颤,盯着你头发看的眼眸睫毛也在颤,可那一剪子还是落下了,他整个人抖了一下,终于平静——灯尽油枯那般的平静下来,捏着那缕从你头上落到他掌心的头发,攥紧了,收到兜里。

      然后信一就要把剪子交给俊义。

      但是梁俊义却连连后退好几步,仿佛信一教给他的不是一把小剪子而是一个定时炸弹。

      “我不要!你别给我!我不剪!”俊义嚷得像是电视剧里被胁迫的小姑娘,听得你想笑,你此刻扭过头看他,从信一手中取回剪刀,顶着那头被剪了两刀有些滑稽的发型就抬手招呼他。

      “俊义,剪嘛,就这一次机会了,我也希望俊义来见证我的重要时刻。”

      你都这么说了,嘴唇颤抖的梁俊义最终还是逼近你,他的步伐如此沉重,宛如是他自己要踏上刑场,从你手中拾起那把剪子时,你觉得他的指尖都好烫,要烫到你心里去。

      俊义给你剪头发时,哭了。

      他的眼泪掉的很快,如果不是刚好掉在你头顶,你是察觉不到的。

      那滚烫的一滴,好像从你的颅顶掉进了你的心里,让你本来冰冷的四肢五骸都温暖起来。

      俊义把脸埋在你剪下来的头发中不说话,你疑心他在哭,却又没有听到一声抽噎。

      最后还是张少祖从他手中拿回剪子,拍拍他的肩膀,让这两个第一次也可能是最后一次给人剪头发少年到旁边去,把位置留给他。

      张少祖的动作比蓝信一、梁俊义利落、大胆多了。

      只是他剪之前忽然问了你一个奇怪的问题:“乖女,你剪下来的头发我可以拿走吗?”

      你对于从你身体上分离出去的部分不再抱有一丝温情,本来你觉得张少祖会把它们扫了扔了——张少祖手下其他人头发共有的归宿,于是此刻你只是说:“行啊——可祖叔叔,你要这些做什么?”

      张少祖就笑:“乖女的头发养的好,又长,值好多钱的。”

      哦,这你倒是知道,有些人也会去卖头发,真发做的假发因为逼真所以很受欢迎,想来也是理发店赚钱的一个门路。

      于是你无不可地答应:“好啊,那就给你。”

      张少祖敛眸笑了,他拿出自己珍藏的发圈,给你的湿法编了两个长长的辫子,一边一个,然后在你颈侧下刀,这两条辫子就落到他手里去了。

      你剩下的头发散开,已经是标准的学生头长度。

      张少祖就这么大手一挥让你与你过往十数年的光阴切割,然后,开始按照你的要求,修理你剩下的情丝,你的碎发落在他的裤子上、鞋子上、他站立的地板上。

      你盯着镜子,注视着你迎来新生前的每一分每一秒。

      终于。

      柔暖的风吹去你身上碎发,吹干你头上湿意,大掌在你头顶摩挲,然后替你扯去桎梏你的遮布。

      你看着镜中的自己站了起来。

      看着看着,你就露出一抹笑来。

      “祖叔叔剪得好。”

      张少祖不知何时已经点起一支烟,此刻透过烟雾看着展露笑容的你:“是乖女生得好。”

      你喜滋滋接受他的夸奖,又是自己绕着圈地欣赏,还邀请你的小伙伴们来评价:“是很帅吧!”

      信一的眼圈有点红,此刻张大了眼看着新生的你,点点头嗯了一声:“比十二帅多了。”

      “喂——!”俊义跺了跺脚,他此刻终于忍不住又贴在你身边了,让你嬉笑着在他掌下转了一圈又一圈,然后他看着你,把手放在你头顶,也扯出一个大大的、用力过度的笑容,“帅、帅极了——甩信一十几条街!”

      信一也恼了,两个人隔着你开始对骂,你被他们夹在中间,挡了这个挡不住那个,最后无奈地和他们一起笑,刚吹好的短发都在这推搡中乱糟糟飞舞,显得你如刚出生的小崽子一样毛发凌乱。

      笑归笑,你又仔细打量了一下镜中的自己,然后有了新的想法:“我得换身衣服。”

      你对着几人扯了扯你身上过于繁复华丽的小裙子,你说,你需要一身更适合你现在发型的新衣服。

      新发型,新穿搭,一切都是那么理所当然。

      那天张少祖陪着你回了家,身后还跟着信一和俊义。

      你本来以为狄秋会为你突然把头发剪得那么短而骂你,但也不知道张少祖和他说了些什么,狄秋没有生气,至少没有对你生气。

      哪怕后来你要求道自己不想再穿不方便的裙子,想试试新风格,去穿裤装,狄秋也只是叫了最好的裁缝到家里来,根据你的要求制作你心仪的新装——

      方便透气的背心,耐磨宽松的工装裤,像十二;
      精致奢华的衬衫,富有特色的皮带、腰链,像信一。

      你又开始叫张少祖“龙哥”,像信一一样叫他,又跟着十二喊“Tiger哥”,惹得Tiger哥疑惑你怎么忽然让他和狄秋差了辈,你却只是笑说“把你叫年轻点不好吗”……
      最终,大家都接受了你固执的改变。

      其实当你长大后再回顾这段经历,只觉得那时的自己如此天真可笑,以为只要从外在、从讲话方式接近信一和十二少,你就能变成和他们一样的人,你们之间就再也没有数岁年月的隔阂,你就能和他们如以往一样亲密无间。

      当时的你多么天真啊,把少年人的好感与羞涩当成了你们生疏的证据,便慌了神,只想着刨去所有会导致你们“隔阂”的原因,哪怕是改变自己,也不愿意长你几岁的竹马们抛下你一个人,率先消失在成长的迷雾中。

      但你却又如此幸运,遇上了一群终会愿意让你得偿所愿的人。

      剪了短发之后,你和信一、十二又变回了以往的相处模式,你们亲密无间,你们没有秘密——如果有,他们最终也会付出向你隐瞒的代价。

      你总算可以安心了。

      再后来,岁月流逝,你开窍了,塑造了自己的审美,在信一和十二的穿搭中找到了自己的风格,你走在街上,雌雄莫辨的外表吸引了女仔和男仔的视线,你知道,自己终于长大了。

      只是,或许是因为这一段往事造成的影响——你曾经是如此希望自己和信一与俊义一样,于是,你身边的人为了满足你的期望,知晓你决心的他们不再用世间男女“本该有的模样”规训你。

      他们允许你不成为一个普世认知中与他们格外不同的“女人”,于是你就在他们的纵容下,永远保持着进入青春期前的孩子般的心情。

      也不知是否是心态影响了你的外在,又或者你的外表进而改变了你的心态,最终,你也没有变成一个妩媚妖娆的女人,当然你也不可能变成一个粗壮硬朗的男人——

      你只是永远保持着身上那种独属于少年人的感觉,一种在其他人身上会随着时间流逝而一去不复返的珍惜特质。

      ——你就这样永远地停驻在所有人都怀念的少年时期。

      你就这样,变成了如今的“你”。

      并且,和曾经的“你”期望的那样,永远和大家在一起了。

      *

      你剪一头短发,却允许王九留着长发还送他梳子,你喜着色彩统一,却也夸王九缤纷色彩搭配得好,你并不为王九身上与你格外不同的地方不满,你对他与你的不同之处,感到新奇且喜欢——这也是让信一和十二少警觉的原因。

      但你并不在乎你竹马们的小小不满。

      你只是在尽你可能地宠爱王九,就像龙卷风宠信一,Tiger哥宠十二,狄秋宠你一样。

      你被他们看着成长,你学着他们长大,你知道他们是多好的人,所以你就把他们身上所有好的、你喜欢的学来了。

      如今,就全都试验在了王九的身上。

      你对王九说:“这是爱哦。”

      王九问:“这是吗?”

      你说:“当然是啊,我就是这么被爱着长大的!”

      王九说:“哦,原来大家姐爱我。”

      王九说:“那么大家姐,我也爱你。”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4章 团宠日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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