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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9、鸳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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妓家的绣房,好人家的男汉是不能随意进出的,你父见你被她掇去,心中慌怕,厚着脸皮跟进来,吞吞吐吐遮遮掩掩地说着你的病况,说得她不耐烦,打了个响指,即时过来一帮莺莺燕燕将你父卷走。
人去后,她关门落锁,躺到了你身畔。先摸一把你额头,探到你发高热,便拿来凉带覆上去为你散热。
上一世你们是梦里夫妻,梦里往还,都是虚的。她想:幸好自己偷偷留下你一缕残魄,不然怎能有今日这般好景?
这一世,她有机会送你一个真正的“家人围坐,灯火可亲”了。这么一想,她的欣喜无法自抑,情不自禁将你抱入怀中,细细看去,半宿舍不得合眼睡。
你自进她绣房,躺到她床榻上后,便不再梦见杨遂春。那晚,你终于得了一场好眠。转天醒来,睁眼先看见牙绯色的帐顶,你缓缓移目,又看到帐上的绛纱灯,一应陈设都不像是你父与你居停的小客舍。这是何处?
柳桥!
忽听得耳畔有人唤你,你摆头侧看,一张妖冶非常的脸直冲入你眼中,你脑子木呆了一会儿,以为还在梦中,后来那脸的主人轻笑道:柳桥,昨夜你已将我睡过,今朝可有何交代么?
啊?
我说昨夜你已将我睡过,我已不是清白身,今朝需得你一个交代!
你木呆了的脑子里过了她一句话,之后便再也过不去了。你呆呆看着她,浑不知该如何应答。
她见你这副呆样,忍不住作笑道:昨日你父将你带来寻我,说是求我救你性命,后来么,有一伙来找茬儿的让我打跑了,你父就将你交予我,哭求我与你睡过。我这人嘛,最见不得人哭了,既是救人性命的事,便是将名节抛却又如何?是以昨夜你我同床并枕,枝结连理,这桩糊涂事体既已做下,那……你我二人将来该如何?说不得你还要始乱终弃?
那“始乱终弃”终于让你醒过神来,你脸红得不像话,难堪了半晌,方才嗫嚅道:如此……也得禀过父母高堂,再做计较才好……
她将你一诈得手,心中很是得意,少不得要把你搂近来摸弄一番,摸得你左支右绌,面红耳赤,还不罢手。她想:这世你仍是这般容易羞,不,是更容易羞了。脸生面嫩一个人,若不把你纳入她幕中,你得受这世间多少磋磨。
你不知她诈的你,在你看来,男女同睡一床,那是对了心意的才能如此这般。今时这个局面全是因你而起,自己若不给个说法,那便连戏里的“负心汉”都不如。
你父在外守了你一夜,此时见她携你手一同出来,面上登时变色。及至她启口唤你父“公爹”,你父混不敢应声,恨不能找条地缝钻进去!
她这号人物,容色冶艳,身段风流,该归入祸水尤物一类,又兼身量比你高,力气比你大,手段变化无穷,若真立定本心要你,你父如何能阻得住。
当时你父还不晓得她的厉害,话里话外都是送钱送物感恩戴德,一字不提嫁娶之事,她也不急,只是把住你手不放,面上带笑,不言不语,似是并不打算领受他的钱或物或感恩戴德。你父长长一篇话以想将你带回客居作结,她听了微微一笑道:公爹不必麻烦,媳妇这处屋舍尽有,你们主仆三人住下绰绰有余。后见你父一脸难言的苦楚,她又道:公爹是嫌此处不清净么,那也不难,奴在一河之隔的贡院还有一处屋舍,那儿地方清净,不多远就是三山书社,看书做活都近便。现下便可送你们过去。
她说话做事落落大方,除了出身,再无可挑剔之处,你父心中虽不情愿,却也拿她没办法。加上他见你气色较昨日好得多,保你一时安泰、且走且看的念头占了上风,也就默不作声地听她安排了。
当日她便将你们安排妥帖,你与你父、张叔搬入贡院的屋舍,住进了她家产业。
入夜时分,她又亲自过来将你接去她绣房安置,你父又是一脸难言的苦楚,嘴里说着要不还是算了,自家孩儿的病他自去想办法,还是不劳烦她费心了。她还是好脾气地笑笑道:公爹想是嫌弃奴的出身不好,这个么,出身是没得挑拣,但奴也是个未破瓜的,还有这大把的家财,拿出去,就是要招赘个王孙公子也当得过了!再说了,如今这世道好得多,总是看钱财大过看家世,奴手底下经过的银钱流水,何止千万,公爹若是想,奴与行之成婚后,还可为他买个知府,让你家过过官瘾。
眼见着你父被她挤兑得无话可说,你不忍她那利嘴再伤他,便就打断她话,说你并未嫌弃她出身,既是两人已有了实情,婚娶之事你自会想法子去办,这段时日你们二人还是按照婚俗,迎亲之前不再见面了罢。
她听闻你言还是笑笑,并不放手:该要入乡随俗的吧,我们这处的婚俗,是迎亲之前,夜夜都要宿在一起,以示不忍分离。况且你若离了我,那死鬼就要来缠的,你不怕么?
死鬼与艳妖,你要选哪一个,你还有得选么?
你终于被她拖回了窝。她夜夜逗你,逗得你又羞又愧又气,本以为过几日习惯就好,谁想她的逗法日日不同,半月之间,你被她揉搓得没了脾气。
夜里逗也就罢了,近日她白日里也想了几出花样来逗你。
你父在三山书社寻了一份出题考校的活计,专为来年要赴秋闱的生员们猜测考题,因他刚到此处,没什么名气,这活计挣来的钱堪堪够你们糊口。你父怕留你在家惹是非,就将你带至书社一同校稿。三山书社与她住的花楼就隔一条河,你临窗校稿,她便从对面掷一颗枣儿砸你,待你抬头时,她流盼送笑,你脸红,她抿嘴笑。看够了你的脸红,她又再掷一包物事过来,你接了,打开来看,原是一小包嗑好了的瓜子仁儿,包裹瓜子仁儿的手绢上还写着几行小字:瓜子儿经奴的嘴嗑,沾染了奴的口沫儿,送与你吃,将奴的心伴着奴的口沫儿一同吃下。短短数行字,又将你羞得够呛。
虽则已在心中将她认下,但你不论如何也不惯她这样带着私昵的逗弄。
她心急得很,一再催你赶紧上门下定,你说请她耐心等一等,等你攒够了钱再去。她说不要你攒钱,你身上有多少算多少,今日就是上上大吉的好日子,今日便来,不许拖到明日!
你被她催逼不过,就偷偷与你父商量,先向三山书社预支一个月薪银,复又把身上的余钱算过,一并拿去下了定。
下定过后,便是一套更加繁琐的章程,因她财大气粗,不过十天半月也就都走完了。
迎亲那日,她本想大办,后来你说你不惯这样人多的场面,她也就作罢了。
本来还想提前将你娘从兖州老家接来,听你说你娘身况不好,当不得这一路风尘,便也一同作罢了。你父当时只修书一封,将你要婚娶的消息说与你娘知道,至于聘的是何人,你父并不敢多言。
这一世,她与你总算是按人间的习俗,将三媒六证走完,从此,她便是你明媒正娶的妻了。
千年之后,你们在梦外过了一场真实不虚的洞房花烛。你用秤杆挑开她盖头,这新嫁娘都不识羞的,立马就拉过你,长长地做了个嘴儿。到了喝合卺酒时,更是急迫,左手执壶,右手将你摁定,一口接一口喂你,直至将你灌至熏熏然。她是熟手,你是初次,洞房花烛夜要做的事,都是她在接引你。待到要入港时,她引着你的手去往那处,你脸红得快要滴血,只过了片刻,你那红得要滴血的脸便白了。你在她身下张口结舌:你、你、你怎的……怎的……
她接口你的话说道:我怎的什么?怎的会有那件东西么?嘻嘻,我生来就是两件都有的呀!本来嘛,我身量与气力都与男汉一般,只是比寻常人多了一件而已,家里便把我当女娘养大,这不好么,你若想走水路也可,想走旱路也可,与你多多快活,岂不乐哉!
你被她那“岂不乐哉”吓住,半日不敢言声,她见你缩手束脚,就笑:多一件东西又不是让你抱不上娃儿,你怕什么?哎,左右不过是我想弄你时,你让我弄一回,又不少一块肉!
这个“你让我弄一回”更是将你吓得起了脱逃的心思,她将你压住,不耐道:我等了这么些年,才等来这一回,不许你跑!
当时你正在心慌,顾不上细想她话里的话,自然也就将“等了这么些年”给略过去了。
往事她都一一记取,她还停在千年之前,只有你是忘却前尘的那个人。
你拒住她,磕磕巴巴地说她之前并未直言相告,她媚笑道:便是说了,你敢信么,就不信你还敢验看!
说得你词穷了,她一把将你薅住,压入锦被当中,来了个被翻红浪。
洞房花烛夜,新郎官让新嫁娘弄哭,总不是甚值得张扬的事体,即便张扬,人家也只当是小夫妻之间的情趣,那些羞事,你自己默默咽下,谁套你话你都不说,即便是你父也一样。
你父劝你注意保养,万万不可做那贪欢之事,以免将身体弄坏。你唯唯,抬头一看,她正掀帘看定你。你面红心慌,更是出不得声。
除了夜里不好过外,你与她新婚燕尔,琴瑟和鸣,家常日子过得挺不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