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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第 15 章 ...

  •   马车上,刘红缨不吭声,却抬手递给白附一套婢女服饰。

      白附怔愣一瞬,接着毫不扭捏地宽下腰带,利落地把手中刚刚接过的藕荷色外衫穿上。

      宫中婢女的外衫并不是整件用绫罗织就,窄袖的布料就是最普通的麻,只不过袖口上绣的花纹精致繁复,足以彰显皇室的尊贵气派。

      见白附穿好,刘红缨眼里浮出欣赏,又拿出一个红木匣子。打开来,满匣珠翠耀眼夺目,似乎令车厢内都蓬荜生辉了般,白附再三告诫自己,一定不能把眼睛放在贵人身上,此刻也不由得瞪大了眸子,不错地盯着面前富丽堂皇的“小财库”。

      不过也就是几个呼吸间,白附果断地把眼睛挪到自己手上。

      刘红缨菀然一笑:“宫里的女婢月钱不少,常常还有贵人们的赏赐,头上、手上从来是流光溢彩,你这头上寡淡的模样,见了让旁人生疑。”

      说罢,刘红缨从匣子里挑了套累丝头面,又拿出两只趁白附气质的青玉镯子和耳饰,一同交给了身旁的黄梅。

      白附这才注意到,身边的黄梅通身气度俨然似官家小姐,若是在庙里、街上遇着,她根本不会想到,恍若神仙的女孩回事公主府的婢女。

      “民女谢过公主大恩大德!”白附眼里蓄了泪水,心中的感激远比她表现出的更加波涛汹涌。

      “你可知本宫为何要将你伪装成公主府的婢女?”

      “回殿下,民女不知。”白附垂着眼睛,睫毛颤动,手中拳头越攥越紧。

      刘红缨看出白附的僵硬,轻声道:“但说无妨。再有一炷香的时间,我们便要下车步行了,到时再说些什么就不方便了。”

      “殿下,民女深知家父的医术,虽不能医死人活白骨,却也不至治不好宫中贵人的病痛。若说真有治不好的,不是治不好,而是……治不了。”

      “太后如今的病情如何了?”

      “依民女所推断,太后娘娘应已是神昏。”

      “怎会如此!”刘红缨心口一滞,回了京她便马不停蹄地赶进皇城,所知的不过是昨日传到她耳中的消息,说是发热头昏,远远没到神智昏蒙的地步!

      “或非如此,家父断然不会被扣在宫中!”

      “你可有诊治之法?”

      “民女曾在家中偷偷观察父亲钻研给太后的药方,不过是阳明热症的方药。阳明热症,病在气分,断不会出现神昏之象,短短两天,加之父亲极力医治,怎会热入营血呢?此中必有蹊跷!”

      白附回忆起白重山在纸上勾勾画画的药方,怎么想怎么不对,便如竹筒倒豆子一般对着刘红缨说出来了。

      说到这,虽然刘红缨听不懂什么“阳明”、“气分”、“营血”的词汇,却也明了,宫里一定有人借此对太后出手。

      “殿下,明化门到了。”

      马车外传来霍稍的声音,刘红缨吐了一口气,沉下脸来,三步并作两步下了马车,领着白附、黄梅直直冲向寿安宫。

      宫中贵人优雅端方,步子从不迈大,能在皇宫里提裙而跑的,也只有刘红缨,这位镇国公主了。

      黄梅一副见怪不怪的样子,也跟着跑起来,一只手拖着白附,白附此时也顾不上什么礼仪了。

      路上的宫人把头埋得低低的,倒也不敢去看他们。

      就这样一路跑到寿安宫,还来不及通报,刘红缨便已经冲进了殿中。

      佳婕妤正在往大殿中间的香炉里添香,刘红缨这般慌忙地跑进来,着实把她吓了一跳。

      “咣当”一声,佳婕妤手中的香盒便落了地。

      “你——殿、殿下?”佳婕妤慌忙地将香盒捡起,随即行了礼,面色惨白地挤出丝不甚得体的笑容。

      “殿下回来了?”

      刘红缨匆匆点头,也没对佳婕妤说什么,领着黄梅、白附进了内殿。

      佳婕妤见阻拦不得,只得叫自己的贴身丫鬟去将万隆帝请来。

      “你说,本宫见长公主闯进来吓了一跳,想来陛下还不知道长公主进宫,本宫便赶紧派人禀告一声。”

      “娘娘……这话,奴婢不敢说……”

      “不敢说?”佳婕妤垂下眼睛,被纤长浓密的睫毛遮住的眸子中闪过一丝暗芒。

      “那便叫芙蓉来吧。你去高嫔姐姐那帮本宫求盆芍药花。”

      “是。”小丫头诺诺地下去了。不一会儿,芙蓉进来,佳婕妤细细嘱咐一番,又将香盒收好,便匆匆进了内殿。

      掀开珠帘,佳婕妤飞速向太后处看了看,见眼皮也未掀开一下,暗暗松了气。

      她不知道,短短一盏茶的功夫,白附早已将太后细细查看了一番。

      果不其然,太后神昏并不是原病所致,而是有人刻意为之。短短时间虽探查不出到底何物导致太后昏迷,不过太后的病不仅没加深,而是渐渐好转了。

      做手脚之人必定是害怕白御医看出什么,才草草将他扣留在宫中,加以责问。

      刘红缨心中已然有了成算。料想此人见到她定然会慌乱几分,于是脸色更加阴沉起来。

      “佳婕妤!你好大的胆子!”刘红缨猛然抽身,眼眶通红,眸子里的杀气给佳婕妤吓得不轻。

      佳婕妤呼吸一滞,神色即刻慌乱起来,颤着身问道:“殿下,殿下何出此言!臣妾日夜照顾太后,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啊!”

      说罢,佳婕妤便呜呜地抹起眼泪来。

      说来正巧,万隆帝就在佳婕妤呜咽之时进了内殿。

      万隆帝一进来,刘红缨就递了一个眼神给他,只一瞬,万隆帝便心领神会了。

      “皇姐好大的威风啊。”只见万隆帝将帘子甩开,珠帘“叮当”作响。

      “陛下。”刘红缨稍稍福身。以镇国公主的身份,刘红缨在任何场合,见万隆帝不用下跪,也不必行大礼。

      “皇姐来得真快,就连朕这个皇帝都不知道呢。”万隆帝皮笑肉不笑道。

      刘红缨垂下眼睛,也并不客气地回答:“事关母后,臣一时心慌,还望陛下体谅。”

      “皇姐心急,朕自然体谅。只是佳婕妤做了什么令皇姐心烦的事?”

      佳婕妤身子一抖,适时地软着身段柔声道:“长公主殿下也是一时心急……”

      刘红缨嗤笑一声,猛然起身抓住佳婕妤的手腕道:“一时心急?你倒是会给本宫台阶下!本宫问你,寿安宫只有你日夜看护,可为何太后病情不轻反重?”

      “这、这病去如抽丝,臣妾也不知道……”

      刘红缨用力一搡,香盒从佳婕妤身上掉了下来,里面的香粉洒在了二人鞋面,可刘红缨气昏了头,浑然不查。

      “你不知道?日夜看护怎会不知?”刘红缨还想说些什么,只见万隆帝大手一挥,叫霍廿五将二人分开。

      “刘红缨!”万隆帝怒意浮在脸上:“叶摇芳是叶歙之女,是朕亲封的正三品佳婕妤,岂能容你任意奚落!”

      刘红缨也气得不轻,一副“我看你是色令君昏”的模样,大步流星地冲出了寿安宫。

      “反了!真是反了!”

      直到身后骂声惊飞群鸦一片,出了宫门,刘红缨才恍觉天色已晚。

      太后病情已被控制,她该去看看孙听竹了。

      刘红缨心亏地想起来,他们的婚期临近,只有短短十天了。

      上了马车,她赶紧将自己的鞋脱下,将上面的粉末扫到纸上,细细地包起来,交给了白附。

      “本宫怀疑这香粉被动了手脚。今晚能将这份香料的配方还原出来吗?”

      “民女定当竭力。”

      “好。还有一事,是谁告诉你求本宫带你进宫,并且在宫门外能等到本宫的?”

      “……一名巡察的侍卫。”

      “长什么模样?”

      “当时臣女跪在宫门外,那人说话时,臣女抬头,逆着光,未看清面容,但是声音和身形臣女认得!”白附目光坚定道:“不过还请殿下告知臣女,若臣女认出此人,殿下是否会降罪于他。他告知此条生路在前,于臣女而言,不论是否为人驱使或为人利用,他都是臣女的恩人。”

      刘红缨神色缓和,目光中也透着赞许和温柔。

      “我真是与你相见恨晚!”

      白附一愣,脸颊迅速攀上绯红。

      “这样说吧,普通宫人、侍卫无法知晓我何时到达宫门,只有身处关卡,才会由职务之便知晓。关卡官员虽品阶不高,向来也是由京城官宦子弟担任,所以,是京城中有人把你送到了我面前。”

      “民女的出现会对殿下不利吗?”白附听完,显然更加紧张了。

      “不会。那人一定掌握了比我更多的信息。而选择暗中帮助的原因,要么是本人不方便出面却谋求合作,要么是利用我们,而自己有更大的图谋。这一切都取决于同你递话的人是谁。”

      “取决于他?”

      “若谋求合作,那么给你递话的人,一定是与暗中帮助之人有直接联系的。对了,他的制服是什么样式?与其他人的一样吗?”

      白附眨眨眼,回忆道:“……好似,不一样。他们的胸口处绣着牛头模样的纹样,那人的腰带却是红色。”

      牛头,千牛卫。

      守卫皇城的禁军只有千牛卫与金吾卫。能在这两处任职的只有官宦人家的少爷,红色腰带,代表着千牛卫中郎将。

      年纪轻轻便成为千牛卫中郎将的,便是当今礼部尚书房为仪的三子,颀淑妃房玉虹的弟弟——房飞梁。

      “殿下,您知道是谁了?”

      刘红缨轻轻摇头:“需得待十日后,叫你相认了。”

      马车轻晃,约莫半个时辰,总算到了公主府。

      落日迅速,那一刹那的红转瞬便消失在地平线,像夏季没完没了的蝉鸣,不知怎的,竟在恍然之间沉寂了。

      一片烟紫,如薄雾蒙蒙,刘红缨没想到,乘着夜色,不等她向他去,他就已经提早向她来了。

      “恪贤!”

      恪贤,是他的字。

      刘红缨带着欣喜奔向孙听竹,猛地抱住了他,突然间又愧怯起来,连忙把嵌进他怀中的身子抽离。

      “你生我气吗?”

      毕竟她相当于一声不吭地瞒着他去了边疆打仗。

      打仗,九死一生的东西。

      在信里他没责问,估摸也是看她在外的缘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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