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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第 4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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望着那女子,黛玉心想如此倨傲之人怎会出现在此处?姑苏女子个个长相温婉,小家碧玉,而这女子亦柔亦刚,英气妩媚的五官配上大气却柔顺的脸庞,让人望之即恭。
“姑娘不是我姑苏人吧?”林黛玉索性开口问。
女子唇角微勾,左脸的酒窝醉人。
“看姑娘身姿卓越,眉眼深邃,你是北方人?”
女子还是不说话,只横眉冷对,盯得黛玉面上微微一红。
谁被美人盯着不脸红呢?林黛玉抬起下巴,鼓起勇气用一双如水桃花眼直勾勾地看向那双圆圆杏眼。
“姑娘,上次咱俩比武尚不尽兴,不若今日再痛快比一场,如何?”
“我自是想再来一场,不过我今日还有事就不奉陪了,若有缘,日后相见再比不迟。”
女子说完,轻轻跳起,足尖点水,三两步跳上岸去。
林黛玉跟着跳上岸,紧追不舍。
“姑娘,能告诉我你叫什么名字吗?”
女子哂笑,步子仍不放慢:“非礼勿言,你何曾先自报家门?”
“我叫林黛玉,双木林,远山黛,和氏玉。家住姑苏清泉巷林府,你要是办完事可以去府里找我。”林黛玉急忙自报家门。
“我姓李,名元英。”李元英眸光闪烁,加快步子,“你不要跟着我了!”
林黛玉沉吟咂摸“李元英”三个字,回过神时,那李元英早就消失在熙熙攘攘的人流之中。
茫然地看着人来人往,林黛玉嘴里念叨着“李元英”三个字,魔怔似地想要是这个朝代有手机就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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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如白驹过隙,弹指便是元宵后。
前几日,贾母又来信,说想外孙女,让林黛玉早些动身前往京州,那边的一切都准备妥当,只待林黛玉早日过来。
林如海故意磋磨几日,一会儿说元宵节醉满楼里来了几个昆曲大师要唱戏,便整日带着女儿去看戏听曲,一会儿又嚷着自己身体不适非要女儿在旁,拉着黛玉陪着他读书写字,赏月喝茶。
昨元宵节,他带着林黛玉去看花灯,心想女儿一去京州再看不上姑苏的花灯,又抱着女儿哭起来。
一连拖了七日,林黛玉也只得提醒林如海,再不启程怕外祖母又要来催。
林如海这才给女儿收拾行李盘缠,动作之慢、东西之多让林黛玉咋舌。
“这个被子也要给玉儿带上。”林如海指着林黛玉床上的被褥。
林黛玉哭笑不得:“爹,外祖母那边一定什么都准备齐整了,这些床铺被褥我就不带了,再说京州靠北,又冷,咱姑苏城比不得,带上也用不上。”
“那把你最喜欢的杯盏带上。”
“爹,路上颠簸,我带这些路上碎了我该心疼了,而且我以后还会回来的,回来了我用什么?”林黛玉揣着她爹的胳膊,让他放宽心。
林如海眼看着林黛玉长到十六岁,头一回出远门就要离家千里,还不知归期,他如何舍得?
“玉儿,为父有件事要与你说。”林如海屏退丫鬟家丁。
“爹,什么事?”
“事关国事。”林如海煞有介事,“年前你救的那个女子阿秀,爹今日派人送到她家去了,还给了她父母不少银钱,让他们不要再把女儿卖出去,好好找个营生。爹还听说,阿秀有个相好,爹也叫人登门拜访,让他早日提亲,这样阿秀便能免于进宫。”
“还是爹想得周到。”林黛玉感激地看着林如海。
“你同爹说的那番话,爹也细细想过了,如果日后能有机会救民于水火,爹会做出选择。”林如海说得隐晦,但林黛玉明显感觉到林如海跟之前大不相同。
“爹,玉儿曾做个梦,梦里的朝廷皆将百姓的利益放在第一位,每个人都有安身立命的事情可做,每个人都平等相待,没有压迫,没有买卖。醒来之后,我发现那不过是个梦。可如果有那么一日,玉儿成为上位者,玉儿一定会倾尽全力靠近那个梦。”
林黛玉说得慷慨激昂,眼中闪着泪花。
其实这个梦即使在末日时代也还只是个梦,林黛玉不过是在给自己编织一个梦想,希望能不断靠近它,触碰它。
林如海被她的话感染:“爹信你。去了京州,替为父向你外祖母问安,爹就不送你了。”
说罢,他起身出了林黛玉的房门。
林黛玉收拾好行李,将部分行李放在驿站寄往京州贾府,她则轻车简从独带着雪雁乘上前往京州的船缓缓启航。
本想着林如海不会来送她,但她站在船头依稀看见青色袍衫的林如海躲在姑苏河旁的巷子口朝她这边看。
林黛玉没想到会与林如海产生如此深的羁绊,毕竟他们相处的日子还不到一年。
她抹了抹眼角,发现自己已经开始想念他。
不知何时,天上落起雨,打湿了她的额发。
一把伞撑在林黛玉头顶:“姑娘,回船舱里吧,下大了。”
林黛玉挽着雪雁的胳膊,低声自语:“我们何时能回来呢?”
“姑娘想什么时候回来,问过老夫人就能回来吧。”
林黛玉想起书里的桥段,她走了不久,林如海就病逝了,不由心中大恸,哀从中来。
不过是个替身,这由内而外的悲痛怎就如此真切?
转念间,林黛玉又觉得书中的命运或许不会降临到自己身上,半年的辛苦岂能白费?想着,不由拔剑在船舱里舞了起来。
过了姑苏,转眼便到金陵地界。
原想着能沿着运河一路北上,直达京州,可刚到金陵船就抛锚了。
林黛玉一身女扮男装带着雪雁下了船,等船修好再回来。
金陵繁华富庶,是个锦绣之城。
林黛玉带雪雁沿着苏州河往下游走,果然看见一处热闹小镇。
二人背着行囊,眼见马上就能吃到金陵美食,却忽然发觉周围有些不对劲。
林黛玉手按剑柄,将雪雁护在身后,低声说:“雪雁,一会儿他们上来我来挡着,你就趁机躲起来。”
“姑娘——”
“叫公子!”
“是,公子,要是他们人太多了你打不过怎么办?”雪雁害怕地抓着林黛玉的衣衫。
“无妨,让他们来,你先找机会躲起来,我趁机脱身。”
话刚落音,一群衣衫褴褛瘦得皮包骨似的男男女女围了上来,乌七八糟地喊着:“快抢!别跑!”
林黛玉不知情况,但看他们的样子不是真劫匪,倒像是饿死鬼。
“别动!”林黛玉拔剑大喝一声。
所有人都像冻住一般僵在那里,眼睛赤裸裸地盯着她俩的包袱。
“我们也不是坏人,就是家里遭了灾——”一个抱着孩子的女人哭起来。
“是啊,我们也不想这么做,可是没有办法。”
“我们不杀人,就想从你们哪里要点吃的。”
林黛玉这才有点明白,这些人是流民,不是强盗,便把剑收了回去。
“雪雁,咱们带的有吃的吗?”
“回公子,咱们没有吃的,只有银子。”
林黛玉扫了一眼,见那些人不过十来个,大多是女人和孩子,就道:“今日我请大家去前面镇上吃东西,如何?”
带头的男人犹豫地看了林黛玉一眼:“我们凭什么相信你?谁知道你会不会把我们交给官府?”
“可你们有别的选择吗?”林黛玉故意拔剑吓唬。
一个大眼睛的女孩拉了拉那个带头的男人说:“爹,我饿。”
带头的男人面带惭愧,对着那群流民说:“既如此,大家愿意去的话就跟着我走吧。”
随后,他又看着黛玉说:“我愿意跟你去。”
带头的都走了,那下面的人自然都跟着走。
“前面是什么镇子?”林黛玉问。
“哪里是镇子,是金陵城一个下属的县,长流县,是这一带比较富裕的县城。”带头的男人说道。
“你们是从什么地方来的?”
“家在平乡,春季一过便开始下雨,一连七天暴雨,我们住的地方也被淹了。”男人眼角闪过一丝悲哀。
平乡比姑苏还靠南,每年雨期来得早又长。对这些靠天吃饭的普通人来说,一场雨就能让他们陷入生存危机。
“那朝廷没人下来赈灾吗?”林黛玉着实不信如今的朝廷已经不顾百姓生死到如此地步。
“不瞒这位公子,我们要是能吃上赈灾粮,就不至于跋山涉水一路北上流落至此了,哪个人不想留在自己爹娘身边——”提起爹娘,所有人都面露悲戚。
“那里的父母官呢?”
听到这话,那些年长的流民们无不摇头。
“公子,我们平乡本是蛮夷之地,朝廷派过不少父母官过去,可没有一个愿意长久地待在那里,一个个为了升迁全然不顾我们的死活。”一个带孩子的女人哭泣着说,“我可不想我的女儿当皇上的小老婆,就算死,我也要保护女儿。”
一路上,林黛玉听他们说,眼下选秀已经开始,全国各地都在搜罗少男少女进献给皇帝。据说凡是能进献让皇帝高兴的尤物之人,不仅赏黄金万两,还能加官进爵。
当初在姑苏城救下阿秀姑娘的时候,林黛玉还以为选秀这事儿尚有转圜余地,如今看来,事情远非她想得那么简单。
“听说那个皇帝年纪一大把,我女儿才十六岁,正是如花似玉的时候。”这时一个年过三旬的女子上下打量着黛玉,“这位小公子年纪几何?”
雪雁警惕地看着她:“我家公子可是玉树临风,还是姑苏城林家的——”
“住口!”林黛玉打断她。
“这姑娘真是牙尖嘴利的,我还没说什么呢就这么呛,当真以后找不着婆家!”
雪雁生气扭过脸去,一路上都没再吭声。
林黛玉倒是好声好气地陪他们说了一路,也大概知道如今百姓的处境,穷者越穷,富者越富,朝廷不把人当人,眼里只有权力富贵。
十几人走了半个时辰才走到长流县。
原以为此地处处繁花似锦,没想到竟还有如此龌龊事。
林黛玉踏步上前,拔剑挡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