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夜饭》秃头狒狒

4、第 4 章

　　这段记忆很美好，美好到了模糊不清的地步，很多年过去韩堂依然记得骑着车载着时奕在雨里傻呵呵乐的感受，记得时奕看小鱼时专注认真的神情。

　　后来他们在一起了，时奕问他，“你什么时候被我折服的。”他总会想起这个雨天，想起自由自在的小鱼，怪味雨水和时奕遥遥向他看过来的那一眼。

　　很奇怪，人的很多经历都是重复的，钓鱼，开车淋雨，说再见这种事情韩堂经历的不少，一个人，或者和其他的人一起。明明是一样的事，偏偏只会对当中一个人产生不一样的感觉，就他一个，以后再也没有。

　　饭桌上安静下来，韩堂和时奕看着面前的酒杯和空碗，没有说话。

　　“我们老了。”时江明说，韩堂抬起头，试图将他和记忆中那个每天乐呵呵的中年男人的样子相重叠，发现时间不断向前，他确实老了许多。

　　“管不了你们了。”时江明继续说，“以前管不了，现在不想再管，都长大了。”

　　原本有些缓和的气氛因为时江明的几句话重新变得凝固，谁也没有出声。

　　“小奕啊。”良久，刘林芝哽咽的声音响起，“还有堂堂，你们好好跟爸爸妈妈说，你们是什么时候开始这件事的。”

　　当年被事情被发现的时候，两个人都咬死是自己的错，自己先喜欢上对方，时江明气坏了，又打又骂，把两个人一起赶出了门，说再也没有这个时奕这个儿子。

　　到现在，他们都还不知道，两个孩子究竟是什么时候起了这样的想法。

　　两人沉默了，究竟是谁先起了心思，什么时候起得心思他们到现也没理清。

　　时间过去了太久，让一切都变得朦胧而美好。

　　“时伯，我把车子开走了。”

　　钓完鱼的第二天一早，韩堂来把前一天留在时奕家的小电驴开走，顺便还雨衣，透过玻璃门，看见屋子里的时江明，打招呼道。

　　“堂堂来吃早饭。”刘林芝从厨房探出个头。

　　“不了，我回家吃！”韩堂笑着说。

　　“来吃早饭，吃完早饭和小奕一起给那几条小鱼修房子。”时江明从屋里面出来，推开玻璃门对韩堂说。

　　“啊？”韩堂停下发动车子的手

　　“你们养那几条小鱼，要给人家修房子的。”时江明笑了，“那大缸里什么都没有，你以为把鱼丢进去就好了？”

　　韩堂愣愣地看着时江明，听见对方又说，“去搬几块石头，挖点泥，水草放进缸里，我今天早上去看都快游不动了。”

　　啊？那时奕不得伤心死了。

　　“行。”韩堂回答。

　　“进来吃饭吧，刚好一会儿骑着车就去弄了。”

　　“那我给车充充电，不然一会儿跑不动。”韩堂想起来。

　　“好，就在这儿充。”时江明回答完，忽然仰头大喊，“时奕，下来，你堂堂哥哥来了。”

　　不会儿，时奕蹬蹬蹬地从楼上下来。

　　“来帮你堂堂哥哥给车子充电，一会儿你们一起去挖石头。”

　　时江明前一晚就给时奕交待好了，他知道挖石头是什么意思，“好。”乖乖答应下来，说完就去找插座。

　　韩堂从车上下来，把充电器从后备箱里拿出，时奕也正好牵着电线过来。

　　“你小鱼怎么样了？”

　　“没死。”时奕回答，又补充，“但是快了。”

　　韩堂嘿嘿笑了两声，他有时候真的觉得时奕很好玩，“一会儿去那里挖泥巴？”

　　“不知道。”

　　“我带你去。”

　　“嗯。”

　　吃过早饭，两人骑上电瓶车，再次出发，带着时江明和刘林芝老同志再次友情提供的锄头和编织袋。

　　“小心点，别掉河里去了，实在找不到就别找了，回来叫你爸爸去挖。”刘林芝叮嘱。

　　“石头不用太大，水草要带泥巴那种，别光秃秃逮几根草回来，养不活，白干。”时江明补充。

　　“好。”两人点头。

　　“堂堂骑车不要太快，下坡转弯慢慢骑。”

　　“头盔带好，被拍到了要罚钱。”

　　“好！”

　　夏天早上太阳出得极早，没一会儿就会变得火辣辣的，现在倒是还没到那个程度，加上两人骑着车，风嗡嗡地吹过，很舒服。

　　再次来到昨天停车的地方，两人下车沿着小河岸边搜索起来。

　　太阳暖烘烘的，小河河面亮晶晶的晃眼睛，长长的柳条落在水里，风吹过带起一圈圈慢悠悠的水纹。

　　有些事一个人做起来会很迅速，两个人一起效率就会大打折扣。

　　“这个怎么样？”

　　“不行，太大了。”

　　“这个不好挖，根太长了。”

　　“太粗糙了。”

　　“这个能泡在水里长吗？”

　　“......”

　　直到太阳晒得背疼，两人都毫无所获，韩堂折了几根柳条，编了两个草环，一人一个顶在头上。

　　“好晒，随便弄吧。”时奕被晒得睁不开眼睛，语气里没有不耐烦，只有浓浓的郁闷。

　　这事看起来挺简单的，操作起来挺磨人，怎么都不能让人满意。

　　“嗯。”韩堂同样眯着眼回答，并举双手双脚赞成，“多整些，回去让你爸挑。”

　　“好。”

　　打定主意，明确目标，事情进度一下子快起来，没过多久就装好了满满一口袋的石头，泥巴，水草，吭哧吭哧的抬上车，慢悠悠地往回赶。

　　太阳太晒了，两人都被烤得焉焉的，坐在车上一句话也说不出口，到家才好些。

　　“呦，还给自己整个小帽子呢。”时江明见两人的造型，调侃道，见搬下车的口袋顿时笑不出来，“这么多，全部装进去你小鱼都没地方睡了。”

　　“不知道什么合适，都整了些。”时奕往头上一抓，发现自己的柳环还没摘，顺手拿下来。

　　韩堂也是，把柳环抓在手里才发现上头的柳叶都焉完了，他说怎么没发现还在头上，这根本就没遮阳效果。

　　“不要抬进来，又是水又是泥的。”刘林芝转过头对时江明说，“你去看看那些能用，能用的拿进来，剩下的丢回去。”

　　闻言，两个人把期许的目光投向时江明。

　　时江明：“......”

　　无奈，他找了个不要的盆，上前去打开袋子。

　　“下面是石头，上面是水草。”韩堂介绍。

　　“还挺有规划。”时江明夸赞。

　　时江明随手抱出一坨带水草的泥砸进盆里，继续往下掏，逮着一块石头就拿出来，三分钟就装了满满一盆。

　　“好了，剩下的扔回去吧。”
　　“现在吗？”时奕问。
　　“你要留着当家具一天给它换一套？”时江明简直要气笑了。

　　韩堂：你又不会骑车，现不现在都用不着你来。

　　“选好了快点儿搬走，泥水淌出来把地都搞脏了。”刘林芝发话，时奕赶紧给口袋扎上口，两人合理把袋子搬上车。

　　“小奕跟着去，两人一起搬回来的就一起送回去。”刘林芝继续吩咐，两人麻利坐上小电驴，顶着大太阳给泥巴石头送回河里。

　　回来的时候，时江明挑好的泥巴石头还在盆里。

　　“回来了？去给你们的小鱼搞装修吧。”时江明在玩手机，抬头瞥了一眼两人，低下头。

　　“直接丢进去就好了？”

　　“嗯，注意水草正面向上。”

　　两人点头，时奕端着盆往小院子里走，太阳很大，大缸里的水表面上都有些热了，韩堂把手往下伸了伸，确定下面是凉的，放心了些。

　　四只小鱼，有两条看起来确实快不行了，韩堂盯着他们看了一会儿，发现都没怎么游动。

　　怪可怜的，还是条小鱼就被迫背井离乡...

　　“先放石头？”时奕打断韩堂的‘怜悯’。

　　“嗯。”韩堂从盆里捡起块石头，朝缸里丢下去，听见缸底传来闷闷一声响，心里忽然升起一股惊恐。

　　“你慢点儿，别给缸砸坏了。”时奕也是被吓一跳，韩堂动作太快，他还没来得及提醒，赶紧扒着缸沿往下看。

　　幸亏，缸很厚，水很深，韩堂捡的石头不算太大，一切平安。

　　把石头全部放好了，时奕搬起那块带水草的泥，一起扑通放进水里，动静很大，四条小鱼又被惊着了，一下子‘活’过来，到处乱窜。

　　两人扒着缸沿欣赏了一会儿自己的杰作，在缸里洗洗手，进了屋子。

　　在太阳底下晒的时候不觉得，进了屋韩堂才发现，自己被晒的有些头晕眼花。

　　“晒够了？”时江明依旧在玩手机，靠在收银柜上，时江明和刘林芝开的实际上是个烟酒小铺，不是理发店，理发只是顺带的，时江明怕埋没了自己的手艺。

　　说是收银台，也只是一张中等大小的书桌，一边靠着墙，背后的大柜子放满了烟酒。

　　曲水小街上几乎每家每户都会留一个门面来做小生意，除了烟酒铺，还有杂货，五金，蛋糕，服装，手机...

　　总之，麻雀虽小五脏俱全。

　　“你们又有任务来了。”沙发上，刘林芝说：“刚才你张大娘来过，说越老大开始收水果，你们两个，挑个时间，去把家里的李子摘了，送过去。”

　　韩堂和时奕对视一眼，都在对方看见几个大字。

　　又来活儿了。

　　韩堂算是时江明两口子有事没事搭把手带大的，他小学时候爸爸就经常不在家，两口子总是格外照顾他，后来住校了，每年回曲水的时候，也会来看他们，带点儿礼物，吃几顿饭。

　　对于这点儿忙，他没理由拒绝，就应了下来。

　　反正闲着也是闲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