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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一剪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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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爹欠了刘老爷的银子,本该卖去窑子,老爷要你做妾是抬举你!”
绛宜被人从身后推了一把,便从田梗里栽了下去。滚在龟裂的土地上,碾过石子,不由得闷哼一声。
她勉强睁开眼,只见面前站着几个五大三粗的汉子,头戴方巾,粗麻衣服,古代打扮,又见周围数百亩农田连成一片,只是太阳烤得麦穗干瘪,怎么也不是她刚才待的粮仓,心下一计,便意识到自己应该是穿了。
从地上抓起一把灰朝这群汉子洒去,一群人短促地尖叫,只这点迟缓时间,绛宜毫不犹豫拔腿就跑。
这具身体应该是几天没吃饱饭了,胃灼烧般的疼,连呼吸胸腔都闷着疼。
那几个人很快就要追赶上来。
“救命!有人想强抢民女!”
绛宜一路呼救,连着撞在好多人身上,本来有人想上前伸出援手,也在认出家丁身份后坐了回去。
心坠入谷底,绛宜咬紧了牙跑,还是被身后汉子追上一劈后颈,晕了过去:“这娘们儿还挺能跑。”
其他几个人嘿嘿一笑:“抓住了就行了,这可是老爷心头宝。”
一群人扬长而去,有佃农挑完水,看绛宜被他们逮住,不由得感叹:“薛家那丫头真是可怜见的,一家子都饿死了,也没给她留个弟弟,租契也没了。”
“嫁给刘老爷有什么不好的?你看他房里小妾哪个不是吃好喝好的,不如担心地里头嘞,这几天,一滴雨都没下……”
绛宜昏昏沉沉中,倒是原主的记忆断断续续涌入脑海,让她拼凑了个大概。
这里是一个叫昭国的地方,不属于绛宜所知的任何时代。
原主一家本是以农为生,这几年连着荒灾不断,家中没了余粮,卖了地做了刘家的佃户。
不料这一旱就是两年,原主娘刚生的弟弟夭折,思虑成疾也跟着去了,家中贫寒,剩原主爹和原主二人,都是能省则省,不料前几天原主爹在下地时一命呜呼。尸体水肿,竟是活活饿死的。原主生的不错便被刘老爷看上逼去做妾。
一番消化后,绛宜是被疼醒的,嘴里被塞上布团,为首的汉子将她五花大绑丢进柴房,便锁上了门,看来是打主意要磨她的气性。
暗骂这群王八蛋,绛宜平下心中火气,仔细瞧起这间柴房,四周静谧,唯地上凌乱着些孤零木柴。
绛宜慢慢挪了过去,正考虑着如何利用它们割断绳子,脑中却突兀响起了一个金属质感声音:
【恭喜宿主绑定种田系统001,检测到纯天然无污染木料,售卖价格一积分,是否售卖。】
听见脑海中的提示音,绛宜几乎想落泪,刚穿越就快打出大结局了,幸好还有反转。
她细细观察这个系统,积分的来源应该是售卖有关种植的物品获得,可以买的东西就多了,农具、种子、现代化肥、农书……
有了它不但能活命,甚至在古代也能发挥她粮食工程师的作用。
虽然看不出来这柴火纯天然无污染在哪里,但绛宜还是将柴房所有的木柴售卖了出去,获得十五积分,买了一把刀具。
正打算先磨了脚上绳子,却隐隐约约有说话声自堂屋传来。
“大人,如您所见,这几年本来就受旱,甚至今天还有人逮到了蝗虫,那可是蝗虫啊,真要飞过来,不说草民这几千亩地,怕是整个王京都遭灾。”
“所以我这田租收的,绝对不算多……”
纵使绛宜听得不太真切,神色也严峻了起来,旱灾蝗灾相伴而生,若真来了,那这上千亩田也就废掉了,到时候只会饿死更多像原主这样的佃农。
她心念一动,将耳朵贴紧在墙上,那位刘老爷不知道在和谁交流,听语气,对面来头似乎不小。
对面之人嗓音淡淡,只是语气却重了两分:“是吗?本官一路走来,似乎只有刘家将田租又涨了三成。”
“这个……即使大人您是司农少卿,但对这田地的情况,也未必有草民清楚……”
贵人迟迟没有开口,绛宜抿了抿唇,下定决心,见脚的绳子磨断了,忍着麻意,慢慢割断了绑着手腕的绳子,总算得了自由,四下没有旁的出口。
深吸一口气,绛宜来到木门前,抬脚开踹。
许是离得太远,并没人听到这里的动静,她只好加重了力气,年久失修的门微微松动,绛宜咬紧了牙用力一踹,却失了重心跟着倒塌的门摔了出去。
眼前一阵眩晕,这次的动静够响,细碎地脚步声出了堂屋,似是往她这个方向来。
绛宜缓了过来,身体略微酸麻,抬头只见一个眼神浑浊、头发花白的老头子赶了过来,见她连门都踹倒了,心疼地不得了:“你这死丫头!你爹还欠了我银子呢!这都从你的月俸扣!”
像自己已为他妾一样,绛宜忍住作呕的欲望:“老东西长得像癞疙宝还想学人家老年啃嫩草!”
那刘老爷一听便气上心头,不由分说就要来拽她,绛宜一脚踹上其腰窝,人仰马翻之际,刘老爷倒在地上痛吟,另有一道脚步声自堂屋而出,缓缓踩在地上。
“刘老爷倒是让本官看了一出好戏。”
绛宜打量着来人,墨青官服,身姿挺拔如松,剑眉星目,轮廓线条分明,薄唇抿成直线,神色淡漠,不怒自威,便知是不好相与。
谈珩见她直盯许久,也并未出声呵斥,他视线掠过绛宜,头发凌乱,衣衫破旧,看得出来不常浣洗,身形矮小,面色苍白,唯有一双眸子恍似秋水剪过。
只是并不显得纯良,一眼看去只觉是十分精怪之人。
这般想着,谈珩便也没再多看,迈步离开。
绛宜见他像是打算袖手旁观,心下一横,也不顾会惹恼这贵人:“田里颗粒无收,刘老爷疯涨田租,强逼孤女做妾,不知少卿大人坐视不理,好戏品得如何?”
“你!简直是大逆不道!草民给少卿大人赔罪……”刘老爷顾不上腰疼,伸手按住绛宜,谈珩虽听到她质问,却也没有停留之意。
她心下绝望,只得孤注一掷道:“大人,我有解决蝗灾之法!”
声音凄厉唬了刘老爷一跳,等他反应过来绛宜话中含义,也不由得心惊肉跳:“下贱胚子!嘴上倒没一句真话!”
绛宜不说话,只盯着谈珩,眼前这人能叫刘老爷卑躬屈膝,也许是唯一能救她命的人。
可那道身影始终没有回头的意思。
绛宜几乎浑身冰冷,若这位贵人和刘老爷一丘之貉……几乎下意识她便攥紧袖中之刀。
只得殊死一搏:“求您救我!”
谈珩身形一顿,这次他稍偏过头,触及到绛宜饱含热泪的双眸。夜色浓稠,衬得她眉眼黯淡,眸光却愈发明亮。
“……跟上。”他声音仍很平静,却不容置疑,对不知所措的刘老爷道,“她爹欠了你多少银子。”
绛宜松了口气,甩开刘老爷的手,躲到谈珩身后去,只露出一双眼睛观察着二人。
原主他爹一向老实本分,不可能朝刘老爷借钱,只见他被问得卡了壳,一时半会儿支支吾吾吐露不出一个字:“这……我记不清了,明日让账房算了再去知会大人……”
谈珩随意点头,绛宜连忙跟上,刘老爷的愤恨的目光如芒刺背,一直出了刘府,她才渐渐缓了心神。
府外候着一辆马车小厮,谈珩上了车,绛宜却仍在外站着,半点儿没一齐上去的意思。
她有些踌躇,虫灾之事不知要如何说,才能取信于他?
谈珩极深的黑眸落在她紧皱的眉上,朝小厮道:“给姑娘一点盘缠吧。”
小厮会意,上前递了个钱袋在她手上。
绛宜不解,谈珩出声解释,明明是关心的语气,却叫人品出生人勿近来:“姑娘出了虎穴,日后还要多加小心。”
“我……”绛宜不知如何开口,帷帘已放下,隔绝了她的视线。
“姑娘还请回吧。”她还想说什么,倒是小厮对她露出一个笑。
没有问绛宜任何关于蝗灾的事情,小厮挥动长鞭,车轮滚动着前进。
绛宜掂量着份量不轻的钱袋,谈珩一行人身影隐去,她回过神来,悄悄逃离了刘府。
那位大人并没有相信她的话,估计以为只是她为了活命随口胡诌。
疲惫和饥饿一齐上涌,原主的屋子是不能回了,当务之急是先填饱肚子。
兜兜转转先走出了刘家的地界,天色已晚,路边还有一家混沌正要收摊,绛宜赶紧递了铜板过去。
等待的同时,绛宜心里记挂着蝗灾,系统倒是有堪称变态效果的杀虫药,只是积分高昂,不好解释来源,也推广不了。若是地里还没东西,还可以改种豆类,思来想去,也只有用石灰先混合稻草灰筛在稻麦梢上,倒时再辅以火烧蝗虫,地里的庄稼才能保住。
绛宜稍下思索,脑海中浮现系统,在商城中挑挑选选,找到了一本与她思路相仿防止蝗灾的农书,售价要五百积分。
到时候再去捡点木柴,啊是纯天然无污染木料赚点积分。
这些话由她来说不保险,但若她承上这农书,许能一试。
“馄饨来嘞——”
摇了摇头,绛宜专心品尝馄饨,馅大皮薄,汤汁鲜美,全身都暖了起来。
摊主见她吃的开心,一边收拾一边搭话:“妹子怎么一个人大晚上在外面。”
绛宜笑了笑:“跟家中人吵架,出来散散心。”
她既然这样说,摊主也没再多问,只给她指了个方向:“前面直走在左拐,有一家酒楼,你要是身上有钱可以去那里落脚。”
顿了顿,他将绛宜给的铜板推了回去:“今天这顿当我请你的,想通了就早点回家吧。”
绛宜眼眶有些红,倒没哭出来:“你拿着吧,叔。”
她一溜烟跑走,叫摊主也拿她没办法。绛宜顺着他所说看到了那家酒楼,只是前路围了一群人,酒楼大门紧闭着,似乎不想掺和此事,绛宜目光一凝,没有贸然出声,在地上抓了两把土往脸上抹,又将从系统兑换出来的刀藏进袖子,缓缓上前。
一个衣着有些暴露的妇人笑盈盈地掐着中间跪着哭泣的姑娘:“小娘子,不知道你跑什么呢?反正你爹已经用二两银子把你卖给我了,不如识趣点。”
又是卖人。
而哭泣的姑娘抬起脸,绛宜心下一颤,她并不认识此人,有反应的,是原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