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处通往繁星》鱼里江

48、第 48 章

　　顾百隅驱车到了医院。

　　刚上楼，远远的，看见一个女人牵着个小男孩，郁雾站在门口和他们说话，笑着摸了摸男孩的头，给了女人一个拥抱。
　　随后，女人带着孩子从另一侧的电梯下去了。

　　顾百隅伸手，“墨镜。”

　　助理一懵，“啊，出来的时候没带这个。”

　　顾百隅皱眉，“为什么不带？”

　　助理：“呃……是一定要带吗？顾总，您需要墨镜是什么目的呢，我看有没有替代方案。”

　　“今天阳光刺眼睛。”顾百隅说，“算了，就这样吧。”

　　助理看了眼外面的阴天，脸迷惑成了一团皱巴的纸。

　　失去墨镜的顾百隅，就像鸭子失去了自行车，只能带着一堆补品敲响了郁雾的病房门。

　　郁雾一看是他，正在吃的饭一下噎在了嗓子眼里。
　　“咳咳咳——！！”

　　顾百隅扶着人坐下，让助理去倒水，自己给郁雾一下一下拍背。

　　郁雾呛得脸通红，喝了几口水，打出嗝以后才渐渐缓下来。

　　顾百隅笑着，说话偏偏夹枪带棒：“孩子都养那么大了，反而照顾不好自己了。”

　　郁雾喝水的动作一顿，问：“你怎么来了？”
　　他看见那些补品，燕窝、人参一类几大盒，竟然还有一整套的儿童零食大礼包。

　　“李阅告诉我，有员工加班到进了医院，我来看看。”顾百隅绕过床尾，看见桌上的饭菜，“吃的什么？”

　　“牛腩煲。”郁雾站了起来，跟在顾百隅身后，像回答老师问题的好学生，“我没什么事，医生说晚上就可以出院了。”

　　顾百隅将保温杯递给助理，“去打点热水。”

　　助理门清儿，秒速撤退了。

　　“做饭的手艺看着不错，家里人给你做的？”

　　郁芷薇确实是家里人，郁雾点头，“是的。”

　　“才离开的那位女士？”

　　郁雾有些意外，“你们碰见了？”

　　“远远看见了。”顾百隅看着郁雾，微笑着，“还有孩子，你们看起来把小孩养得很好。”

　　郁雾不知道他为什么说这个，豆豆是领居家的小孩，只是这几天暂时借住在家里，他都没怎么照顾好，自认惭愧，老实道：“我平时老加班，其实没怎么陪过他。”

　　顾百隅给自己倒了杯水，喝了口，说，“这么拼命加班也是为了孩子？”

　　“嗯？”郁雾云里雾里，“不是的……我加班，只是因为我想把这个工作做好。”
　　只是因为我想帮到你。

　　顾百隅诧异地看他一眼，笑了起来，“我不是不通人情的老板，在我面前说话不用这么官方。赚钱养家再正常不过。”
　　“屋子里空气有点闷，我开个窗不介意吧？”

　　“不介意的。”

　　顾百隅打开一条缝，热风刮进来，糊了他一脸。
　　啪一声，他又关上了。
　　还不如不开。

　　郁雾：“……”

　　顾百隅坐到沙发上，淡定地喝水闲聊，“孩子叫什么？”

　　“豆豆。”

　　“郁豆豆？”

　　“？”郁雾茫然了一秒，“钱豆豆。”

　　顾百隅了然点头，“跟妈妈姓？”

　　“跟爸爸。”

　　顾百隅明知故问，“你姓钱？”

　　“我姓郁。”

　　“那孩子怎么姓钱？”

　　郁雾彻底懵了，但因为对方是顾百隅，他还是很认真想了一下，回答：“可能是因为，我不是他爸爸。”

　　“……”顾百隅蹙眉，“刚才出去的那个女人不是你家里人吗？”

　　“我妹妹。”

　　“你妹？”

　　“……”要不是对方是顾百隅，郁雾可能以为对方在骂人。

　　屋子里安静了一秒，只剩下空调微微的嗡鸣声。
　　两个人，四只眼睛，你看我，我盯你。

　　半晌，顾百隅笑了起来，像是发现了一件格外让人高兴的事情，一口气喝干净了杯子里的水，“所以，那不是你的孩子。”

　　“是我邻居的，他们出差了，让我帮忙照顾几天。”

　　顾百隅再次笑起来，嘴角压不住，“没什么，我想起一点高兴的事。牛腩煲快凉了，你吃饭吧。”

　　好久了，郁雾没有像今天这么茫然过，也不知道顾百隅在高兴些什么。
　　一到顾百隅面前，他的思维总是很呆，之前有人说，可能是因为注意力放在人身上了，没有多余的精力思考每句话的逻辑。

　　郁雾坐下来，接着吃被打断的饭。

　　顾百隅坐在一旁看手机。

　　时隔九年，两个人再次共同待在了一个屋子里。
　　日光悠悠，岁月缓缓。

　　新项目要处理的事情太多，顾百隅近一个月都没怎么好好休息。但此时此刻，闻着不喜欢的消毒水味儿，竟然意外地觉得舒服。
　　迷迷糊糊的，就这么两眼一闭，沉沉睡着了。

　　也不知道睡了多久，更不知道是梦境还是现实。
　　顾百隅看见一个人影，正从他面前离开，一如这些年无数个相同的噩梦。

　　他下意识抓住了对方，“去哪里？”

　　这次影子居然没有消失，甚至回应了他，“我怕你睡着凉，去给你要个毛毯。”

　　太不真实。
　　顾百隅一下醒过来了，发现自己抓住的也不是影子，而是货真价实的郁雾。

　　“是不是吵到你了？”郁雾小声问。

　　顾百隅盯着自己握住的手腕，片刻后松开手，只留余温。
　　“不用毯子，我也该回公司了。”

　　“现在就走吗？”郁雾问。

　　“已经出来很久了。”顾百隅起身，“你好好休息，项目不急，身体养好才能来日方长。”

　　郁雾只能起身送顾百隅出去。

　　走到门口，顾百隅突然转身，郁雾差点撞上对方的下巴。

　　“对了，为了避免今天这样的误会，冒昧问一句，郁先生现在的感情状况是？”

　　郁雾愣了一下，讷讷道：“我是单身。”

　　“这么巧。多谢了。”顾百隅留下一句没头没尾的话，自己先笑了，“不用让我等到七十岁。”

　　从医院出来，顾百隅在回程的路上给沈旗发了条微信：【小样儿】

　　沈旗：【？】

　　当天晚上，郁雾就出院了。

　　之后的工作，除了和五羽午公司的负责人汇报进度外，顾百隅的助理也会时不时打电话来询问进度，但问的和工作没多大关系，而是关注员工的健康状况，尤其是郁雾。
　　送来的下午茶、点心，郁雾那份也总是和别人不一样。

　　一开始大家还觉得奇怪，后来一想奇怪啥啊，当初那半天假是郁雾争取来的，现在顾总的关心也是郁雾加班进医院换来的，资本家虽然资本，但也害怕项目组真的出事嘛！
　　这就叫，以身入局，胜资本家半子！
　　郁雾！伟大！

　　那天医院后，郁雾后知后觉，才意识到顾百隅那天的话的意思。
　　但毕竟九年没见了，他并不知道自己的会意是否准确。
　　他无比期待，却又在逃避。每天都会看工作群，希望顾百隅的头像能跳出来，哪怕一个标点也好，但是没有。

　　日子有序地进展着，经过一段时间紧张的准备，ai项目终于上线了。
　　推出之后市场反馈很好，各项数据非常漂亮。总算是不枉费一整个团队没日没夜的努力和辛苦。

　　在奖金发下来的当天，王经理还带来了另一个消息——作为奖励，团队里所有人去九寨沟旅行一趟。

　　“哪天？”
　　“下周一出发，所有人的机票酒店顾总全包。”

　　“去多久？”
　　“三天两夜，日常的吃饭杀的全部报销，还有888块的伴手礼费，但是超出的部分自己补贴啊！”

　　“我靠！”有人惊呼，“顾门！！！！我下辈子还要给顾总当乙方！！”

　　快活的气氛充斥着整个办公室。

　　大家开始在工作群里跟表情包【顾总我爱你.jpg】
　　一条又一条的【顾总我爱你】不停跳出来。

　　团队里一共十几个人，差不多全部都刷了一遍。
　　顾百隅一直没出来说话，估计是还在忙。

　　郁雾混在人群中，小心翼翼地保存了表情包，也跟了一条。

　　没一会儿，群年内昵称【顾百隅】的用户跳了出来。
　　【顾百隅：都收到了，希望和大家一起度过一段愉快的旅行时光[握手]】

　　郁雾一口水呛在嗓子眼，转身问王经理，“顾总也一起去吗？”

　　经理疑惑：“诶？我没说吗？”

　　“妈呀这也太压力了，”有人说，“虽然顾总人很帅，但是毕竟是领导……”

　　“放心，顾总不会和我们呆在一起的，到时候大家可以自行游玩。”李阅解释，“别有压力啊。”

　　“万岁！！”

　　“万岁！！”医院里，郁芷薇发出欢呼。

　　临走前，郁雾和郁芷薇去医院看望了外公，进去的时候，老人家正在花园里捉蝴蝶，护工阿姨陪着，玩得很开心。
　　兄妹俩没去打扰，站在旁边安静地看了一会儿。
　　被告知九寨沟之行的时候，郁芷薇比自己出去玩还要高兴。

　　但还没来得及多说两句，她就被一个语音电话叫走了。这两天快赶上开学，正是忙的时候。

　　郁雾不太放心，“不然我还是不去了，——”

　　“那不行！”郁芷薇立刻收起手机，“这次的旅行你一定要去！哥，你都多久没和朋友走走了？更何况这次顾百隅也在，你俩好不容易重逢的，你一定要抓紧机会啊！”
　　她拍拍胸脯，“家里这边你放心好了，我一定会照顾好的！”

　　郁雾拍拍头，“搞不定立刻给我打电话？”

　　“哎呀你就放心去吧！”

　　郁雾远远看了一眼外公的方向，被郁芷薇推着往前走，“放一百八十个心，一切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