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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5、兜风 ...

  •   周子安手插着口袋,低头看门口的大招牌,不知道筠爷整哪出。

      他耸耸肩,跨过门槛往里走,裤袋里的手机难得的在非上学时间安静如鸡、岁月静好。

      他特地开了静音。

      因为某人。

      要不开的话,现在手机会震个没完,然后他会在某人的狂轰滥炸下气得把手机砸了,接着第二天冲去教室互殴,双双进医院,结果转头发现对方还躺在隔壁病床……

      想远了,总之就是你好我好大家好。

      他回到房间,倒在床上,望着纯白的天花板。过了几秒还是没忍住打开手机。

      明知道里面有消息,谁能忍住不点开呢?

      没有人。

      接着他又手贱地点开聊天框,果然没让他失望。

      事精:果木牛排

      事精:佛跳墙

      事精:红酒鹅肝

      事精:波士顿龙虾

      事精:鲍参翅肚更

      不姓周:你搁这点菜呢?

      事精:那……番茄牛腩红烧肉酱爆大虾糖醋排骨三鲜汤?

      不姓周:滚,这是换菜品的问题吗。

      事精:你不是会做菜吗?

      不姓周:会做菜是一回事,给你做菜那是下辈子都不可能的事。

      这就是上次裘南不小心说漏嘴的后果,现在周子安倍受其扰,因为身后有个饿鬼想来扑食。

      尽管裘南事后多次跟他道歉,但他受到的精神伤害是不可逆的,周子安能怎么办,他只能把那个事精拉黑。

      这样的效果微乎甚微,且只是缓兵之计,毕竟他俩前后桌,除了假期,每天不想见也得见。

      周子安第十次把方相氏放到黑名单里,后者继荣升成周子安黑名单第一人后,又达到了拉黑次数突破一字头的成就。

      把手机留在房间,世界喧闹与我无关,周子安琢磨着今天要研究什么菜品。

      做菜时,许秋筠路过厨房和他说,今晚不用做江寻昼的那份。

      周子安一愣,手中的锅铲停在半空:“江哥今晚不回来吃饭呐。”

      周子安的意外在许秋筠意料之中,江寻昼几乎没有过不回来吃晚饭的情况,以前即便再忙,也总会掐在饭点前回来。

      许秋筠没什么表情地嗯了一声。

      周子安奇怪地抬头看了眼他,察觉到什么,又复而低下头。

      一手拿着菜谱,摆弄着锅铲,一边嘀嘀咕咕道:“江哥一天到晚干嘛去了。”

      许秋筠倚在窗边,百无聊赖地抠手指。

      耳力过人的他在听到周子安那句话,心里难免还是堵了一下。

      他不知道江寻昼在做什么。

      在很多事情上对许秋筠极其坦诚的他,却没和许秋筠说自己最近在做的事。

      是他不能知道的吗?许秋筠猜测。猜完他又皱眉,对自己这种行为唾弃。

      别人做什么事难道非要告诉他吗,对方又不是他的谁,没有义务也没有必要和他说,自己在这胡思乱想个什么劲。是,以江寻昼的性子,要是他真问起来,对方可能犹豫过后也会告诉他。

      至于过问的原因,许秋筠找不出来。问东问西很不礼貌,这是他本身抗拒的行为,为什么现在自己反而要做这种事?

      他觉得自己有些过了,这种行为本身不应该存在,这也是为什么这几天许秋筠从没开口的原因。

      是他想当然了,理智上认识到理应如此,可心里总不好受。

      饭后,周子安指天发誓这学期英语必上一百,英语复习大计了然于心,正等他回房间开疆扩土大杀四方,不成功便成仁。

      陈知就读小学,学业尚不繁重,此时的他正晒着月光,写着奥数竞赛题,以一己之力卷动全级小学生,誓要在学习和身高上傲视群雄。

      许秋筠,作为店里最闲、最没志向的人,看到屋檐下两位拼搏学习的好学生,丝毫不为所动,照例去消他的食。

      他不是每天都瘫着,饭后会去附近公园或是沿着河岸散步。

      今天有点不同,他倚在大门口吹风,身上就穿了件薄薄的卫衣,贪凉。头顶那盏米色的纸灯自天黑就亮着,里边的火舌燃得平稳,透出的微弱白光落在许秋筠身上。

      江寻昼回来时看到的就是这一幕,他不自觉加快了脚步,走到许秋筠跟前稳稳一停。

      “怎么站在这里?”

      许秋筠挑眉,没有出声。

      江寻昼的目光落在他过于单薄的上衣,余光看见有什么不太一样的东西,往那一看,就看到块大木板杵在门口。

      见江寻昼在看木板上面刻的字,许秋筠就开口了:“吃饭了吗?”

      江寻昼还思考着许秋筠经历了什么才会写出第二条规定,是有人想在店里拍照吗,还是想和他拍照,就随口道:“还没。”

      许秋筠蹙眉,忙什么事能把吃饭给忘了。

      把心思从木板上收回,江寻昼重新看向许秋筠。

      许秋筠站在台阶上,明明比对方高出一个台阶,即使这样还是和江寻昼处于一种平视状态。他不由得感叹对方的身高,并开始怀疑是不是自己太矮了。

      好歹也一米八出头啊。

      正当许秋筠试图为自己的身高证明时,江寻昼自回来时就没从大衣口袋掏出来的手动了动,紧接着一件长方的玩意悬在了许秋筠眼前。

      许秋筠往后仰,眯眼细瞧,不确定地问:“这是……”

      “车钥匙。”没等他说完,江寻昼摇摇手指,被勾在上面的钥匙跟着晃动。

      许秋筠一愣,罕见地,喉咙被堵住,像有什么东西正试图从那成群结队地涌出来,胀胀的,蓬蓬的。有一瞬,他觉得自己想多了,情绪还未冷下来,就听到对方说:

      “今天刚提车,带你去兜风。”

      “你……”

      江寻昼见他脸色迟疑,想到之前许秋筠一直在意驾照的事:“没事,我证到手了。”

      他就是这样,事情没做成之前是不会说的,做成后再给你冷不丁来个惊喜。

      “……什么时候的事?”许秋筠舔了舔被风吹得些许干涩的嘴唇。

      “就这几天,倒也没有很难学。”江寻昼目光放向远处。

      等到许秋筠坐上江寻昼新提的敞篷时还是有种飘飘然的感觉。舒爽的风猛地往脸上扑,把白天烦心的情绪扔到马路上,风景急速倒退,车轰轰往前开。

      许秋筠的头发尽数被吹到后边,露出姣好的脸庞。

      车速很快,越往前开人越少。他看着一闪而过的景色,眼光中没有焦点,茫然得就像这辆不知开往何处的车,行驶在无边的大道上。

      许秋筠有点好奇江寻昼会带他去哪,倒不担心对方把他卖了,要真卖了,也是他自己傻乎乎跟人走。

      抛弃掉些无用的思绪是非常轻松的,许秋筠不会去在意这条路将通往哪里,前提是得有人替你在意。

      车停在了一片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空地上,车轮下已经不是油柏路了,而是沙石混成的土路。

      许秋筠脸上麻麻的,被风吹的,他揉揉脸,触碰到一片冰凉。

      说兜风那是真兜风,拿脸兜的。

      空旷、寂静,温度正好,周围还没有蚊虫的喧扰。

      “你怎么找到这地方的。”许秋筠探出身子,把自己胳膊挂在车门上。

      江寻昼把椅背放倒,做完之后又帮许秋筠调到和他一样的倾斜度:“之前坐车的时候偶然路过。”

      许秋筠躺在椅背上,这个角度能望到夜空中散布的星星,是大城市里看不到的,每一颗都很清晰。

      两人就这么躺着,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

      “坐车?你不是说今天才提车的吗,之前……打车路过?”许秋筠发现了疑点。

      “一个朋友。”

      朋友?就他所知只有崔判官一人,那如果是他,自己认识,为什么不直接说名字。

      江寻昼心有灵犀似的:“不是判官,是以前的好友。之前和你说过我刚回来那段时间判官就给他们传了信,最近终于聚齐了。”

      许秋筠忽然对江寻昼的过去有了实感。

      对方也有知己好友,会约好一个时段,从天南海北跑回来聚在一起,见见百年不遇的老友,慰问一下他的近况,插科打诨地聊上一天。

      一种真实、可触碰的,而不是寥寥几笔刻写在书上的生活。

      “怎么才聚一块啊。”距江寻昼醒来过了得有大半年了,许秋筠想到这时不免心生感叹,原来江寻昼来到古董店已经有大半年了。

      江寻昼把手枕在脑后,仰望星空,语气轻快:“要么杜门谢客,要么行踪不定,有一个算一个,都是难找的家伙,能聚在一起挺不错了。”

      这就不难理解了,有的妖性气古怪,尤其是大妖。

      他们不像人类那般随时保持联系,隐居潜行是他们常态,不需要为生计奔波,谁也别想来打扰他,乐得窝在自己小屋里当个闲散王爷,或是浪迹天下,让人摸不透行迹。

      偶然碰见了便叙一叙,好酒好菜吃完后又是挥挥衣袖,不带走一片云彩。

      意外的,两人各自与好友的相处模式重合。

      许秋筠乐道:“挺像我们师门,下山了便就此别过,能不能遇上全靠缘分。”

      “你们师兄弟之间不会通信?”意外的,江寻昼今天打算借此机会去了解许秋筠的过去。

      “连他们在哪都不知道,何来通信。”许秋筠倒是看得开:“大家天南海北到处去的,遇上的概率小之又小。就连我师父也是,教完我们后就消失了,估计和他道侣一同飞升了也说不定。”

      “除了师兄弟呢?”江寻昼回忆自己和许秋筠的交流,发现只在他的话语里听到过同门师兄,很少提及别的朋友。

      “别的朋友啊……”许秋筠学他双手枕在脑后,陷入回忆,“没几个,萍水相逢罢了,要真让他们站在我面前,我还不一定能认出来。”

      “不是说记性好吗?”

      “记性没用在记人脸这方面。”许秋筠眉眼挑起,“不过要是正常记事,你这样的我肯定印象深刻。”

      江寻昼视线迟一拍在他脸上打转。

      “那同行?你应该会认识些捉妖师吧。”

      “大部分是一面之缘,毕竟是抢单的竞争对手,关系处太好有些尴尬。”许秋筠眼珠子转转,想起个人。

      “有一个交情还挺深,生在捉妖世家,结果到他这就没当成捉妖师。资质不好,他自己也不想学。”

      其实就是当初把他救下的那个人。

      江寻昼对这个生在捉妖世家却没当上捉妖师的人不感兴趣,他轻声道:“抢单?”

      许秋筠同他解释:“捉妖师内部有个悬赏榜,上面列的全是为非作歹作恶多端的妖邪恶鬼。谁有能力谁接悬赏,谁能把妖魔收了谁就能领到赏金。我的钱就是这么挣来的。”

      “还会在路边摆摊卖符,防身避险保平安都有,我还给那些达官贵人上门驱过鬼呢。”

      江寻昼新奇:“你还会驱鬼。”

      “我不行鬼道,但这方面多少了解一些。驱鬼嘛,好解决的就画个符禁个魂的事,不好解决我就溜了。真要遇到这情况我就当个中间人,给真正行那道的人介绍过去,还能拿点中间费。”说起以前挣钱的招数,许秋筠有些洋洋得意。

      江寻昼能想象到那段峥嵘岁月,弱肉强食的社会法则从远古就开始了。刚下山还懵懂的许秋筠,为了维持生计,领下悬赏,做着各路买卖,带着他年轻气盛不知天高地厚的傲气。

      斩除妖魔哪能这么容易,个中过程想来挺艰难的。许秋筠能有今天的实力,每一步都是他自己走来的。

      难以抑制的,江寻昼脑补出许秋筠捉妖栽跟头,最后弄得灰头土脸又没领到赏钱的画面。

      小可怜见的。

      脑补完又开始反省,自己不应该乐于见到许秋筠受挫的样子,因为这像在欺负人。

      许秋筠不知道自己已经成了江寻昼脑里想揉扁搓圆的小可怜包,他侧过身,面对着江寻昼,问:

      “你这几天就是去学车了?”

      江寻昼在望天,低低地应了一声。

      许秋筠明显感受到自己的嘴角在上扬,他看着江寻昼的侧脸。下巴抬起,勾出好看的颚线和轮廓,脸上覆了一层银白的亮色。

      像打上聚光灯一样,让他移不开眼。

      “为什么想买车?平时不太用到吧。”日常的话,不管是远程还是近程,只要找到无人的地方,一个瞬移术就能搞定,省时不费力。

      江寻昼转过头看他:“你当初怎么想买车,就因为图新鲜?”

      “当然不是。”许秋筠立马否认,两秒后还是决定实话实话,“好吧,是有点贪新鲜,不过这只是次要原因。”

      “你有留意过吗,上次坐高铁去邻市,路上的风景特别好看。”

      江寻昼回想起来,许秋筠在车上几乎没看过手机,大多时候都在看窗外。

      窗子很大,是个相框,框里有灿烂的阳光,和不停变化的景色,它们都在向车上的乘客招手。

      “瞬移术是很方便,但沿途的风景更重要啊。若眼里只关注终点,那会错过窗外的美景,少了许多乐趣。”

      完了许秋筠还在看他,衣服下起伏的胸腔像要把两人间的空气抽走。他很安静,在等他回答。

      江寻昼看了他一会,眼里藏着月光和温柔,他低声说:“我也是。”

      他转回去,望着无尽的星空。

      又悄声地,补了句,不知道在说给谁听:“不想错过。”

      那句呢喃的话散在空中,不知有没有被人听了去,等许秋筠缓过神后发现江寻昼在闭眼休息。

      他看了会儿江寻昼的侧颜,倏地想起今天那位想和他拍照的女生,当时他的第一反应不是思考该不该接受合影,而是想起自己买相机以来,好像没有和江寻昼有过正经的合照。

      他犹豫了会,最终还是悄悄地拿出手机,点开前置摄像头,把手机小幅度地往旁边侧,将闭目养神的江寻昼和自己框了进去。

      瞬间,他们的第一次合照落在了相册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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