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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夜市 ...

  •   没有夜市的夏天是不完整的,这句话许秋筠不知道听谁说的。

      后来他才发现这话有无数个版本,反正任何东西都能不完整。

      他穿了件白蓝短袖,下边是及膝的黑色短裤,旁边有两道白杠,加上抗打的颜值和定格在青年时期的面容,浑身的青春气息溢了出来。

      和脸一样白的手腕上戴了个透蓝的镯子,都说玉衬人娇,乍一看以为是哪个富甲人家出来玩的少爷。

      镯子是不懂玉的人也能看出的昂贵,随意地套在手上,走在人头攒动的夜市里,也不怕被偷了。

      路人觉得有很大程度归咎于他身旁的人。

      个头比周围人高出不少,和身边那位说话时才放缓了冷冽的眉眼,浮于表面之下的是隐隐的矜贵。路人忍不住发散思维,这人放在以前那就是霁月清风,出尘飘逸的仙人,超尘的才德让他看不上任何人。

      简单来说就是一副惹不起的样子。

      许秋筠他们从街头逛……啊不,吃到街尾。

      毕竟在烤鱿鱼、炸牛肉串、铁板豆腐、车轮饼、玉子烧、鸡蛋仔、雪顶奶茶、黑米糕、炒酸奶面前人是没有抵抗力的。

      两人的胃量不足以塞满整条街,尽可能每个尝了个遍。

      临行前,许秋筠打电话给陈知。

      陈知的手机早就买了,只不过很少拿出来看,许秋筠怕发消息他看不到,于是拨通了电话。

      他问陈知要不要和他们一起去吃晚饭。

      陈知遗憾拒绝了,回忆起昨天书店老板问他想不想吃点零食,自己明天可以带一些过来。

      陈知心想,这是对方的一片好意,他总不好拒绝。

      虽然他多次声明自己不是被家长放养的穷小孩,更没有为了维持温饱被迫出来打工,但他怀疑每次老板点点头嗯嗯嗯好好好后心里想的是“现在小孩自尊心太强了,他要保护好”。

      他能怎么办,亮出许哥账户余额吗?

      他还不能说自己就住在古董店里,要是说了,他怕老板会问,自己在这开店几年为什么从没见过你。

      那家店也是,最近才开张,老板这么多年去哪了,你又在哪……各种没法解释的问题他招架不住,编个理由的话,一个谎言要用无数个谎言来掩盖,陈知不喜欢撒谎,索性就不说。

      含糊其辞的结果就成了现在这样。不过还好,零食而已,自己应该吃得下。

      好意自己就收下,下次礼尚往来就好。

      可谁能告诉他,零食是焦糖布丁、草莓蛋糕、花生松糕、糖蒸酥酪、香酥鸡蛋卷、龟苓膏……咸甜皆有、中西结合、有干有润,可谓是种类齐全,生怕你有什么吃不惯的。

      陈知除了领略到老板的善良外,还深刻认识到对方的有钱。

      老板娘有时不愿做饭,老板点的外卖都是五星级餐厅的,对于吃惯了家常菜的陈知来说,每一道看着就死贵死贵的。

      察觉到他的不好意思后,老板善解人意地给了个台阶:“没事,吃不完我自己带回去分给别人。”

      这样说的结果依旧是陈知吃得很撑,肚子里一点晚饭的位子都没有。

      可许秋筠不知道啊,他只从电话对面抓出了一个重点:书店老板心疼陈知,借机会给他带零食。

      他仔细一琢磨,自己其实并没有太管过陈知,他自己就不喜欢被管着,以己度人,采取的是放养模式。

      好在陈知也听话,没有野蛮生长,经常拿书坐那一看,怎么省心怎么来。

      他自认没亏待过陈知,他想要的他都满足了,更别说饿着他。

      到底是怎么让书店老板误会的。

      就因为很少管他,放他每天去书店看书?

      许秋筠无奈,陈知自己想去看书他又拦不着。

      心里怀抱着对陈知的些许愧疚,想着陈知每天两点一线,估计没机会吃什么好吃的,手上不自觉买多些吃的,打算带回去给陈知。

      他和江寻昼手上都拎着几袋,给陈知的,给周子安的,自己留着吃的混在一起,不分彼此。

      他们走进一家干净整洁的面馆,点了两小碗汤面。

      店里人多,他们选了一张墙桌,坐在同一边。

      等面期间,许秋筠问:“薛修杰还在往生塔吗?”

      “还在,他说暂时不去往生,想在人间和苏塘多留一会。”

      “崔判官会允许他离开往生塔?”

      江寻昼回道:“起初是不允许的,怕他包藏祸心。后来看他在往生塔里表现无异,发善心让他偶尔出去,私底下还是派人跟着。”

      事实上,薛修杰从火域出来后压根什么都没做,判官没理由把他限制在往生塔里,只不过大家对火域的印象一直不太好,下意识觉得保持戒心比较稳妥。

      许秋筠表示理解。

      两人坐得近,稍微一偏头就能看见对方的侧脸,恰巧头顶悬着个吊灯,光一打下来,头发丝和脸上的绒毛看得清晰分明。

      洒落的金色光芒勾勒出江寻昼俊美如画的轮廓,这让许秋筠回想起之前江寻昼徒然凑近那次,放大的俊颜如出一辙,只不过是正面和侧面的角度区别。

      他在江寻昼发现前收回视线,适时地转移注意。

      “你觉得中元这事有蹊跷?”

      话题不是随便乱找的,许秋筠见他找过薛修杰几次。

      从性格来看,江寻昼不是个爱管闲事的人,人已经送到判官那了,他必然不会多问一句,可他却主动上门找人。

      聊的什么许秋筠不得而知,不过很好猜,能和薛修杰有关的,无非就是中元火域大门打开这件事。

      江寻昼如实相告:“是,我找薛修杰问过,他说当时裂缝通道就开在他面前,是被一股力量从外界打开的,接着他就身体不受控地朝着光亮走了进去。”

      许秋筠诧异:“从外界?那不就是在人间,难不成就在我们附近?”

      凭空打开通道必然会消耗很多的法力,同时要求施法者必须在现场。

      江寻昼直接给出答案:“就一种可能,他提前在现场布置好阵法,中元当晚躲在远处暗中操控,这个‘远处’绝对不能超过三里。”

      施法者当时就在附近,这个结论让许秋筠神色凝重。

      如果施法者是当场布阵的话,这么大动作,他和江寻昼不可能没发现。

      要是提前布下阵法那就能说通。

      那会儿他们离通道打开的位置有一定距离,加上天黑,他们真不一定能发现阵法。

      阵法在完全启动之前是不会有任何气息的,除非阵法所需材料是像血肉这般气味重,否则很难发现。

      他当下就想起下午看的古籍。

      当年“弑”组织布下魂阵时同样悄无声息,无人察觉,虽然他们以妖丹和鲜血作指引,但他们寻的七个阵都选在了荒僻之处,很少有人经过。即便有人碰巧路过,他们也能轻松解决而不被发现。

      “你觉得是冲你来的吗?”许秋筠问他。

      不怪许秋筠往这方面联想,往前几十年中元不是没出过乱子,可像今年这次直接试图动用火域的力量还是第一次。

      虽说船底下的邪物没造成实质性的伤害就被许秋筠解决了,但那是因为邪物们接受薛修杰的统领,而薛修杰恰巧不似其他怪物恶鬼好斗向恶,才免了一番搏斗。要换其他任何一只恶鬼,不可避免地会造成大规模影响。

      甚至是混乱。

      为什么火域偏偏在这次被连通?往年从未有过。

      又偏偏连通到五区?而不是其他区域。

      为什么连通的位置又正好是江寻昼负责的区域?

      一个个问题过于有指向性,这事恰巧发生在江寻昼上任后,几乎是把箭头指向了江寻昼。

      江寻昼一只脚架在圆椅的架脚处,一只脚往前自然垂地,闻言语气闲闲,没有妄下定论:“可能吧。”

      那许秋筠继续猜:“你觉得……会是当年那个组织的人吗?”

      大胆了猜,既然当年“陨落”的江寻昼苏醒了过来,那组织残党卷土重来也未尝不是没有可能。时间点过于巧妙不得不令他多想,为什么独独是今年出了问题。

      ……很可能是当年的残党和江寻昼一同苏醒了过来!

      当年官方没有给“弑”定下一个确切的人数,只根据现场留下的尸骨进行粗略统计。

      虽没有迹象表明他们还活着,但也没有确切的证据证明他们已经死绝。

      不知是不是刚看完古籍的心理作用在作祟,火域被撕开的通道和传闻中那个妖怪在海边撕开的裂缝有些相似的说法让他不自觉产生联想。他有种直觉,这件事和当年的“弑”脱不了干系。

      说的是哪个组织不言而喻,江寻昼问他:“为什么这么觉得。”

      许秋筠歪头:“手法和当年有点相似。”

      江寻昼看他:“资料看完了?”

      语调上扬,如不是在江寻昼眼眸中看到些许打趣的笑意,许秋筠甚至发现不了这其中调侃的意味。

      他仰起脸,见招拆招,直言:“对啊,可都看完了。”

      这次江寻昼看得久了点,不过仍一副淡定模样:“都一样。”

      全话就是“无论是不是‘弑’的人,对他来说都一样”,许秋筠觉得他说的“一样”是指“在我眼里都一样的弱”。

      浓缩后的三个字和方才那句“可能吧”的情绪一样——一种满不在乎的语气。

      是一种胸有成算的底气,如同一道无形的钢铁之墙牢牢挺立在身后,让人不自觉去相信对方说的话。

      许秋筠也就不再担心,脑海里忽然想到件事,但能提供的线索不多,正准备开口,面就被端到了他们面前。

      话咽回了嘴里,许秋筠想着吃完再说也行,江寻昼却问他:“想说什么?”

      美食当前,许秋筠说:“吃完再和你讲。”

      于是两人拿起筷子开吃。

      动筷前,许秋筠将垂下的头发撩到耳后,以往被挡住的下颚和线条优异的脖颈显露出来。

      面很热,屯屯往外冒热气,扑得人满脸热热的水汽,脸颊湿润了不少。

      许秋筠余光发现,江寻昼除了吃东西时脊背往下弯一下,其余时间一直挺直着背。下意识的那种,和最初的紧绷明显不同,很自然,不是刻意为之,一看就是把端庄礼仪刻到骨子里的人。

      这让他格外好奇对方以前是怎样的人物。

      大妖大抵都极为低调,不爱露面,可供参考的素材不多。

      许秋筠幻想了下,觉得是这么个形象——独孤求败,看破红尘,隐匿形迹,枕山栖谷的仙人。

      一人隐居,两手一摆,世间万物与我何干,乐得清闲又自在。

      这生活很有他淡然闲适的做派,要不没法求证,许秋筠还想问问江寻昼自己猜对没有。

      耳边传来淡然做派的主人:“笑什么?”

      笑了么?许秋筠碰碰嘴角,好像是有些弧度,他用手臂碰了碰他,那处肌肤相贴。

      许秋筠说了句实话:“你看我。”

      一触即分的温度比想象中要热,一瞬间觉得这场景仿佛似曾相识。

      就好似他们原本就是这么亲近的关系,可当他再想要捕捉那转瞬即逝的既视感时,却找不到任何头绪。

      他从恍然中恢复清醒,意识到自己许久没有回话,许秋筠忙扯平了嘴角。

      “没什么,只是想到些有趣的事。”

      这可不能说,他祈祷江寻昼千万别顺着问下去,一头还感叹刚才一时慌乱还丢了个话头出来。

      好在江寻昼真没问,过了足足半分钟后,问了另一个问题。

      “你以前是不是买过很多镯子。”

      很明显,许秋筠是个很喜欢漂亮东西的人,且从不被世俗所约束,无论是男子的腰带挂玉,还是女子的银簪耳环,都会被他坦然地佩戴于身。

      从他时不时换一些奢华艳丽的耳饰和手镯就能看出他对此收藏颇丰。

      “确实,以前买过很多。”许秋筠想起他那一小柜堆成山的镯子。

      “也见过很多?”

      “见过很多倒说不上,但品质极佳、出名的多少知道点,大部分也有幸见到过,还有些被我买到了手里。问这个做什么?”

      “我手里有一只玉镯,想问问你有没有印象。”

      “玉镯?”许秋筠好奇,江寻昼手上居然有玉镯这样的装饰之物。

      要知道,许秋筠从来没有见过江寻昼佩戴过什么,哪怕连这个时代常见的手表也没有。

      “对,红翡镯子,质地不错。”

      除此之外他也说不出什么,他不了解玉镯,就算以前了解现在也不记得了,只能看出个好坏。

      “那行,回去你有空拿出来,我帮你看看。”小事一桩,许秋筠爽快答应。“不过你别抱多大希望,我没见过的东西多着呢。”

      江寻昼应了声好。

      事情暂且就这么应下了,两人带着满身宵夜味打道回府。

      路上,江寻昼提醒他:“你刚才在面馆里想说什么。”

      不说还真忘了,许秋筠转过头,直直地对上他在夜色下微微泛蓝的剔透双目。

      “凶蚀那晚,我也在浮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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