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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0、第 40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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梨小琮带着海蓝儿抱着秦无一硬塞给她的药酒回到玄冰门已是晌午,见门中弟子都陆陆续续聚集在大殿中,不禁好奇地自言道,“这是做早课才结束?”
海蓝儿问道,“你们门中这么惨无人道吗?我们都吃饱喝足了,他们才下早课?”
梨小琮仰着脖子看了看天空,“不对啊,这时辰该是用午膳,怎么大殿之中这么多人?”
远远望去,一尘白衣高坐大殿之中,梨小琮斜着眼不满地心中骂道,这个男人就是如此只顾自己从来不顾及他人,都是午膳时刻还让弟子们这般饿肚子。
她本不想去凑热闹,架不住海蓝儿刚上山,对任何事情都充满好奇,她到处东张西望,一见这么多人聚集在大殿也跟了上去,她拦都拦不住。
海蓝儿顺着人群往大殿挤进去,梨小琮倚在门口,踮起脚尖见有一人跪在中央。穆尘眸子清冷一扫众人,只有梨小琮看得出他依旧虚弱,呼吸间隔不稳,气息也不好,可他已然在灵阁之中修养多日,压根连屋子的门都没力气走出去。
玄冰门中谣言四起说什么的都有,最过分的是传少掌门他时日无多,恐难继任大位,穆尘最看重这高位,自然得适时地出现在众人面前。
好在他向来脸色冰冷,与任何人都保持距离,弟子们都怕他不敢多看他一眼,如今高坐在上,看起来也瞧不出什么孱弱之势,这让站在一旁的肃笠也摸不准他的伤势。
肃笠看着跪在地上之人,“太林,你可知罪?”
“弟子知罪。”
自从青獠战败死在梨小琮剑下之后,太林就一直被关押在玄冰门的水牢之内,衣衫早已残破,蒙头垢面,早就不复与梨小琮比剑之日的意气奋发。
穆尘作为少掌门以来第一次处理门中重大事件,这里有多少双眼睛看着,他若是处理不得当,又有多少风言风语?
青獠伙同幽冥鬼佬杀了这么多门中弟子,若是不惩戒太林,他恐难坐稳少掌门之位。
今日就是太林的死期。
梨小琮长长叹出一声,“可惜了。”
站在人群中的梨小琮听见四周有人小声窃窃私语,“太林师兄也真是倒霉,跟了这么个师父。”
“是啊,师父背叛师门,今天他可要倒霉了。”
“倒霉?你们想得太简单了,他师父可是叛徒,他作为武宗的首席大弟子估计也得被少掌门赐死。”
“这么严重?”
“当然,说到底还是要看少掌门是否手下留情,给不给他个全尸。”
“师兄这么可怜?”
“可怜?你可别忘了他师父是怎么伙同那些幽冥鬼佬杀害我门派中弟子的,我师弟至今还躺在床上呢。你说他可怜,那玄冰门内那些死去的弟子可不可怜?”
“可…是太林师兄并不知情,也不是青獠的同谋啊。”
“哪又怎样?我才不信他事先不知情呢。青獠可是他师父。”
“要是真的知情,他早就跟着青獠一起叛变了。”
“哎,往后武宗就得没落了,本来我门就没有几个拿得出手的门宗,今时今日怕只有肃笠师叔祖的灵宗才是门中第一。”
“所以跟对师父很重要,要是我肯定就跟着肃笠师叔祖,你们看看欢颜师姐,但凡门中有好事,肃笠师叔祖都带着她。”
“我们武宗是不是会解散?我们会不会分派给其他灵阁?”
梨小琮淹没在弟子中听着这些议论,又瞧见肃笠站在穆尘身旁,不禁猜测难不成穆尘真要和这死老太婆合作?
转念又一想,反正自己马上就可以逃离这个地方,管他和什么人合作呢。
问去从穆尘身边走下来,一扫众人朗声说道,“玄冰门的弟子是不是太缺乏管教?大殿之上,少掌门还未开口,弟子们倒议论起来?”
几位刚刚议论得热火朝天的弟子纷纷低下头不敢答话。大殿之上渐渐鸦雀无声,谁都不敢再造次。
太林抬眼看了看穆尘,朝着他行了个大礼,开口道,“少掌门,弟子深知自己罪孽深重无法饶恕,但我有个不情之请。”
“你说。”
“师父青獠已死多日,弟子自知师父青獠不能藏在玄冰门内,也不可在众多师叔祖的祠堂之内立牌位。但还望少掌门念及他在玄冰门这千年曾出过一些绵薄之力,能恩准在玄冰门后山批一小块地给我,我将师父葬于此处。”
此言一出,底下又是窸窸窣窣的说话声。
“太林是不是糊涂了?怎么这个时候还替他师父说话?”
“是啊,青獠可是玄冰门的叛徒,太林怎么还这么公然提出要葬在玄冰后山?”
“他也不看看现下是什么时候,自身难保还替他师父求情。”
穆尘看着太林问道,清冷的声音从高处传来,“太林,他已不是你师父,他是玄冰门的叛徒。此时此刻,你这么为青獠求葬,你可知后果?”
太林垂下眼眸轻轻地点了点头,嘴角露出一丝苦笑,“弟子知道后果,但一日为师,他不论犯了什么错,都是我师父。”
“不悔?”
“不悔。”
“好。”
肃笠嘴角露出一抹阴笑。
穆尘并没有看太林,站起身来抖了抖身上的灰尘,缓缓地看对众人说道,“掌门常说公道自在人心。当日之战,想必你们其中大部分人都参与其中,你们是亲眼看见太林的所作所为,我问你们,公道在哪?在这大殿之上吗?在我们心中吗?还是在你们这些如同利刃一般的嘴上?”
殿中站满了人,可此刻大殿之上却没有一人发出声音,就连呼吸声都变得这般轻。
“我自小在玄冰门,承蒙掌门关爱长至如今,他教我对外要不卑不亢,处事公正,对内更要绝不姑息。”
肃笠笑言,“少掌门说得对,好一个绝不姑息。”
穆尘看向问来,“既然如此,还不快给太林松绑。”
他的声音不高,站在靠后位置的弟子几乎都没听清,或者说他们不敢听清。
“刚才少掌门说了什么?”
“不知道,我没听清。”
“好像说的是……少掌门好像说的是……松绑。”
“不可能,一定是听错了。”
“太林可是玄冰门的叛徒。”
可是太林听见了,他猛然抬起头仰视穆尘。
“当日青獠趁着玄冰门内武力空虚伙同幽冥鬼佬谋夺玄冰门藏灵阁内的宝物,青獠伺机谋夺掌门之位,当此危及关头,太林师兄非但不同流合污,反而劝诫青獠改邪归正,声泪俱下地规劝他不得背叛师门,此为孝。”
“而后青獠执迷不悟,不听太林劝阻硬是要攻下玄冰山,我又幸得太林师兄出手相助才得以保全玄冰门,视为忠。”
“太林已在水牢待了好几日,自己衣衫褴褛,地位尚且不保,却在这敏感时期不畏少掌门之威,勇敢替自己师父求情,不受其他流言蜚语困扰,坚持他心中所做的,这叫义。此等忠孝义之人,他是玄冰门内的英雄,不是罪人。”
肃笠说道,“穆尘,你!”
穆尘不理会这老太婆的指手画脚,继续说道,“我作为少掌门希望尔等玄冰门弟子能向太林学习,待日后将玄冰门发扬光大。”
已经松绑的太林听了穆尘的这番话依旧跪在地上,仿佛被施了定身咒似地完全不得动弹。
穆尘依旧平静,依旧波澜不惊,“我宣布太林继青獠之位,是武宗新任阁主。”
“万万不可。”
肃笠站在穆尘面前小声说道,“少掌门,你这么做万万不可。”
穆尘不气也不闹,问道,“师叔有何高见?”
“太林他……他是戴罪之身。”
“师叔觉得这话站得住脚吗?若是太林是罪人,”穆尘的声音压得很低,他的眸子扫过台下的欢颜,“那当日想要跟着青獠叛变的欢颜又是什么呢?”
肃笠的脸一阵白一阵红,“少掌门,这话可不能乱说。”
“师叔,何必揣着明白装糊涂呢。”
肃笠咬牙说道,“少掌门,欢颜的事还有待商榷,现在说的是太林。”
“欢颜的为何还要商榷?当日殿上可是有好多弟子看着,师叔打算如何堵住悠悠众口?”
“这……”
穆尘似笑非笑,冷漠地好言相劝,“我嘉奖太林正是在帮师叔的忙,不然太林遭受不公,弟子们都看着,欢颜如何能不惩戒呢?”
“这么说来少掌门是不打算惩罚欢颜?”
“一报还一报,”穆尘问道,“师叔还有问题吗?”
肃笠满眼不高兴,眼如刀子一般剜了一眼欢颜,“少掌门说的是。”
大殿之内虽然站满了弟子,但没有一人说话,仿佛都被穆尘的话给震慑住了。不知是哪一个角落出现了零落的几声掌声,在这样安静的空气中显得突兀又尴尬,随即掌声越来越多,响彻整个大殿。
太林重重地朝穆尘磕头,“少掌门!”
问来率先反应过来,怔怔地看了看穆尘,跪在地上说道,“我等谨遵少掌门之令。”
大殿之内,所有弟子皆跪在穆尘脚下,“我等谨遵少掌门之令。”
这一声声仿佛巨浪回荡在悠然空谷的玄冰山上。
梨小琮冷眼旁观,这几日她总是会想去过去的事,很多被她忽略的事都跃然在她眼前,比如秦无一为了她杀上玄冰山,比如海蓝儿抱着病重的她失声痛哭,但唯一不变的就是穆尘的这种目光,以前他眼神冷漠疏离,而如今他的这双桃花眼眼神似乎变了,变得复杂捉摸不透,变得能看透人心。
此刻这双能窥视一切的眼睛正看向梨小琮,偌大的大殿之中挤满了玄冰门中弟子,而穆尘的目光却直直地落在梨小琮身上,好像大殿之上只站着他俩似地。
原来这一世无论事事如何改变,他同样能在玄冰门内坐稳掌门之位。或许从一开始就是注定的,这一世梨小琮想尽办法要改变自己的命运,看似有些改变,可似乎又没任何改变。
她依旧得了寒冰症,体内依旧有百鸟朝凤的毒,一股无力的苍茫感在她心中蔓延,反倒激起她的斗志,至少她要离开穆尘。
梨小琮下定决定,眼眸毫不示弱地看向穆尘。
“各位,马上就要进行女官考核,请门中女官准备一下,进入幻境考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