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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0、chapter 60 ...

  •   一字不差。

      林致溪从没有一次这样切实地体会到他的确身处一本小说当中,所有的所有都被规划好了朝前运作的方式,该说什么话、该做什么事、该有什么结局,通通都被定好了参数,一切都照旧地进行着。

      可怎么能一字不差?

      那究竟是宿命的象征还是他们不曾鲜活的证明?

      分明爱得这样热烈这样决绝爱到茫然与敌视,临了两次离场竟是一样的台词。

      但故事的走向总有不一样的地方,他是一个无足轻重的变数——林致溪窥见过未来,知道宋却舟现在说的每一句话都会变成刺向自身的刀,而他从字里行间预知的那些悲痛,则是支撑着他此刻不至崩溃的倚仗。

      已经无所谓自不自私了,他就要死了,被虐杀被放血被拳打脚踢,他快要得到他血淋淋的报应了。

      这报应也会令宋却舟痛心,或许之后的很多个夜晚,宋却舟每每回忆起,都会辗转难眠。

      就算,就算如今的他比上辈子还要讨人嫌,就算宋却舟对他的爱意已经被他的不知好歹费去了一些,可只要还对他有一点爱,宋却舟就总是会难过的吧。

      会吗?

      如果会的话,如果会的话——

      想到这里,林致溪的心里竟然生出莫名的快感。

      一个抱有侥幸心理的、不知悔改的背叛者,到了这步田地,还在幻想用自己的生命在爱人的余生里留下一把疤,他理应唾弃自己,但又低劣地想对自己宽容一些。

      旁边的绑匪早已等得不耐烦了,伸手掐着他的下颚,恶声恶气地催促他讲话。

      于是林致溪说:“我没有在骗你。”

      听筒里传出宋却舟的冷笑:“那你现在在做什么?”

      林致溪闭上眼,“我本来打算早点去见你的,我换好了衣服,还做了很久的心理准备,但我在路上被人截住了,我现在不知道自己在哪儿,他们打电话给你想让你付赎金赎我,但我……”

      ——但我知道,现在的你不会救我。

      林致溪抿唇,没把这句话说出口,果不其然,他听宋却舟低低地笑了声,语带讥讽:“你说的话我一个字都不信。”

      他的手指微微蜷缩,全身都在痛,心脏也是。

      他的眼珠像颗干裂的玻璃球,已经流不出眼泪了,他也不想流,更多的是觉得无奈与悲哀。

      宋却舟这会儿不信,等他的尸体摆在他面前时,他总归是不会再怀疑了的。

      他现下做的每一步都是在为以后增添筹码,他说我去见你,换了衣服,踌躇了许久,就要见到你了,如果不是意外,我已经见到你了。

      ——我们本来还有一面的缘分的,可死亡要比你先来到我身边。

      林致溪意欲用愧疚编造一座囚笼,好让宋却舟余生都留着一部分困在里面。

      一部分就好,若要再多,便是不满足了。

      往旁站着的几位绑匪有急性子,听不惯他和宋却舟这样拉拉扯扯的,直接给了他一巴掌。林致溪还没缓过神,那手机就被举着凑到他嘴巴边,一只手轻蔑地抽了抽他的脸,示意他马上哭着求饶。

      林致溪牙齿都在打战,身体对痛苦的本能反应催生了他的恐惧,恐惧中却清醒而通透,他咬咬牙,说道:“你还记得我上次去找你,和你说的那件事吗?”

      “什么意思?”

      “那时候我求你放青颂一马,”林致溪的声音因为痛而发颤,但他依然努力把每个字都说得清楚,“现在我也还是想这么求你——只有这个,除此之外,我别无所求了。”

      “你现在是装得懒得和我装了吗?”宋却舟嗤笑,正想再说些什么,听筒里类似东西碰撞的声响连同一声痛呼清晰地落在他耳畔。

      绑匪打这通电话是要钱的,没承想林致溪给他出这种岔子,说些不知所云的话,听得他杀意徒生。

      一拳砸在这人的肋骨上,绑匪抓着林致溪的头发让他抬起头,威胁道:“不想死的话给我想清楚了再说话。”

      这句话被宋却舟听了个分明,他心知这大抵是演的一场戏,可一颗心脏却骤然僵滞住了,惶恐的潮水平白蔓延过他的心理防线,那些嘲讽的话一下子全堵在了喉咙口。

      他有心斥责一句“别再演了”,不知为何居然说不出口,只满心的冰凉。

      男人粗鲁地把手机怼在林致溪的嘴角边,命令他说些讨饶服软的话,好让宋却舟心软一软能出这笔钱。

      林致溪没有意识地低低呼气,他的理性和清明都被搅碎了,余下只想喊痛的本能。

      然而他其实也没有喊。

      宋却舟不说话了,那边是寂静的,于是这边也跟着沉默。

      过了几秒他忽然有些委屈,不清醒地想着,宋却舟怎么还不喊他的名字呀。

      怎么不来抱抱他,怎么让他这么痛——乱七八糟的想法在他脑海里来回地冲撞,等他慢慢地接受了自己要孤独死去的定局,那些记忆在一个瞬间又重新被灌回他的脑子里。

      绑匪还在催他说话,要说点什么呢?

      还有什么遗憾要弥补?

      还有什么人没有好好告别?

      林致溪撕开喉间的血膜,说的字却没有沾上血腥味,那么轻那么柔,像一片即将散在风里的雾。

      他说:“再见。”

      再见,太轻巧的一个词,被用在太多的场合太多的情景,此时此刻从他的口中说出,就像一枚灰落落的印章,盖在章节页面的右下角,障示着前尘已过、新程将开。

      再见,再见,缘分已尽,再不相见。

      他说得很轻,好似飘着般掠过宋却舟的耳畔。

      明明是羽毛的重量,可落在宋却舟的耳中,就像道能挫骨扬灰的雷,震得他肺腑俱裂。

      他有些茫然地想,林致溪在说什么。

      什么再见?

      难道不是应该装模作样地扮可怜让他拿出一笔钱当所谓的赎金,或是直接些,像刚刚那样,直截了当地跟他说让他放过青颂吗?

      为什么要说再见,为什么?

      还是说,这是欲擒故纵的新招数?

      他的灵魂好似被斧劈,一半惴惴不安,恨不得马上见到林致溪;一半极度冷静,开始用恶意揣测电话对面的人。

      然而心口忽地涌上一阵剧痛,迅速地向四肢蔓去,胸腔仿佛被撕裂,宋却舟一下子没撑住,整个人朝前一跌。

      他从没有忍受过这样的痛苦,但意识深处却有什么在提醒他这不该是他忘却的存在,似乎有什么人也这么痛过,而他所忍受的不过是其十分之一。

      他喘着气,脑子里一直回荡着那句“再见”,他不知道林致溪为什么说这两个字,目的又是什么。

      他死死咬住后槽牙,顾不上自己身体的异样,就要开口询问林致溪的用意。

      可那边突然传过来什么声音,像是肉/体被掼在地上,这令他瞬间顿住了,心里慌张满溢。

      “TMD敬酒不吃吃罚酒的狗东西。”绑匪暴跳如雷,方才下狠手踹在林致溪胸膛上的一脚还不够使他解气,看林致溪人连着椅子重重摔在地上,他又上前补了几下,踹得对方咯出不少的血,还是被身边尚且留了些理智的人劝住,才没把林致溪当场打死。

      他猛地拿过手机,语气暴怒阴森:“宋总,您小情人不懂事,我替您教训了一下,还希望宋总不要介意啊。”

      宋却舟的心猛地悬起,脸色沉下来:“你们对他做了什么?”

      绑匪一看他有点着急的样儿,心里一喜,想着说不定这姓宋的还真是个情种愿意出大钱把林致溪赎回去,他有心试探,便说:”没做什么,就踹了几脚。”

      他随意地拿鞋尖踢了踢林致溪。

      那几脚用实劲儿踢在了胸口,眼下林致溪一口气踹得费劲,不知道有没有昏过去,男人“切”了一声,对宋却舟恶意笑道:“不过宋总,你这小情人身体看起来不太行啊,现在躺地上吐血呢。”

      宋却舟闻言手指痉挛,紧紧抓住胸前的衣服,他逼迫自己即刻冷静下来,语调也尽量不失控:“你们想要什么?”

      “要钱。”绑匪当即道:“要一个亿,你出钱,我们放人。”

      宋却舟站起身,踉跄了一步,他稳住,深呼吸了几口,压下了还在疯狂跳动的心,冷声道:“你们是秦长裴那边的人?”

      能拿林致溪来威胁他的肯定是知道他们之间有点什么,但交往期间两人的关系没对外说,知道的也就秦长裴那边,这些是谁的人一目了然。

      “宋总不必套我们的话,”绑匪谨慎道,“你只要知道人在我们手上,你想要回去就出钱,不然我们几个没钱拿跑不掉就拉他陪葬。”

      他这番态度宋却舟哪能不知道这些人肯定和秦长裴有关联,他的心跳得很快,他的理性也告诉他这或许又是一场剑走偏锋的阴谋,没道理他和林致溪都决裂了,这几个人电话不打给秦长裴打给他,何况就在几分钟前线人还给他发来信息,说见到林致溪进了青颂的大门,一直没出来,而这距离这通所谓被绑架的电话不过三分钟!

      要他怎么去相信其中的真实性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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