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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chapter 19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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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却舟感受到自己浑身的血液正在一点一点地僵滞,只有声音还是冷静的:“你是不是有哪里不舒服?”
“没有。”林致溪犹豫了一下,还是否认,“只是想着都来了这么一回,不如就把其他的项目也做了。”
宋却舟深深地望着林致溪。
他了解林致溪,这人一开始交往小病小痛都得问了才说,生怕哪里给他添了麻烦,两个人相爱了两年情况才稍微好转点,可骨子里也仍然是个不会注意身体的人,没道理图个顺便就突然要来个全身检查。
除非,除非是出了什么状况。
不知不觉他握着林致溪的手都有点颤:“有哪里不舒服你一定要跟我说。”
“没有,我,我就是最近,”林致溪被他这副样子弄得也有些慌张,“最近胸口有点闷,就想,做个全身检查。”
“好。”宋却舟的声音放缓了,带了点安抚意味,“我们现在就去。”
做检查花了大概两个多小时,得亏这个点医院排队的人不多,他们才不至于错过吃晚饭的时间。
回到家打开灯,温暖不刺眼的暖橙色灯光照在身上,宋却舟才有种脚踩在实地上的感觉。
两个人胃口都不太有,宋却舟就简单地放了两碗青菜肉丝面。
吃过晚饭,到了洗澡的时间,宋却舟放好水,准备帮林致溪一起洗了。
林致溪脸涨得通红,摆摆手,一边说着不用了,一边为找个正经的理由焦头烂额。
以前宋却舟不是没有帮过他洗过澡,两人在一起第一年就什么事都做过了,林致溪身体不太好,稍被折腾就浑身乏力,头两回又没经验。即便宋却舟有心压着自个的欲望,他仍然情况不算好,这种时候往往都是宋却舟帮他处理后事。
开始两人都闹了个大红脸,到后头也慢慢地习惯了。
重生这些天他们还没干过这档子事,一来是太忙了,二来两个人都有心事,都有意地避开了,没人去提。这会儿林致溪也不是故意扭捏,实在是他的身体莫名其妙瘦了许多,容易引起宋却舟的疑心,加上检测报告还没出来,他心里悬着,更不愿意提前让宋却舟知道他可能得了什么病。
宋却舟则是把这当成了林致溪的不好意思和重生回来没做好心理准备,他跟人一顿掰扯,好说歹说,林致溪愣是不松口,他没法子,心底因为林致溪的检查没个着落,堵了一胸腔的火,不想也不愿意跟林致溪发。
他给自己做了几分钟的心理建设,要心平气和,又互相拉扯了会,到底没拗过林致溪,只好叹了口气,认命地往这人伤了的左手上套了个一次性塑料手套,再绑了几圈绳子,以防沾水。
洗完澡宋却舟给林致溪吹头,他做这事很有经验,往常他们都是自己顺手在浴室把头吹了直接上床,要是有谁哪天特别累的,就顶着湿头发出来撒个娇,让对方帮他吹。
今天是林致溪不太方便了。
宋却舟手指松松地插入林致溪乌黑的发间,发尾沾了湿气,他的指缝也湿润润的,林致溪的发质很软,温顺地贴着他的指尖。这个时节林致溪已经不穿夏天的睡衣,而是换上那套有点厚的长袖了,可即便如此,加厚的衣服套在他的身上,仍然能看出单薄与瘦削。
那截微微朝前弯的后脖颈映入宋却舟的眼帘,看得他说不出话来。
明明林致溪好端端地生活在他眼皮子底下,但就是好像瘦了,也憔悴了,明明林致溪的笑要比前段时间真切,但他没有缘由地感觉不到安稳。
一定有超出他掌握的事情正在发生,而他本能地对此畏惧与惶恐。
这种情绪导致他直到躺在床上关了灯也无法入睡,他不断地回想起傍晚时分看到的林致溪,独自坐在那里,垂着头。
一副没有什么奇怪之处的画面,却硬生生地在他脑海中反复演播,宋却舟的心也好像被其牵动,忽然就有些喘不上气来。
仿佛他的生命里,也有过这样一个林致溪,孤零零地等在那里,也是低着头,再不会回应他。
这个瞬间,对林致溪的恨似乎也不复存在了,一种比恨还要强烈的负面情绪困住了他,可他无法准确地描述出来。
无稽之谈。
最后他用这个词归结这些情绪。
宋却舟忽梦忽醒地捱到后半夜,又朦朦胧胧地做起梦。
梦里倒没有他现实中牵挂的人了,他坐在自己家的阳台,面前是几盆粉色与白色的四季海棠,天色是蒙蒙的,厚沉的雾还没有被晨曦彻底破开,风已经带着凉意,吹过这片天地。
屋里还开着灯,阳台门也开着,大概他来了兴致,想看一看种的花。
海棠开得很好、很漂亮,叶子边缘捎着露水,应和着即将到来的清晨。从阳台望出去,路灯朗朗地亮着,有几家也点了灯,近的像萤火,远的似星辰。
宋却舟在万籁俱寂里听遥远的风声,是夏天,所以一件短袖也足够他坐在这里了。他坐着,风好像一阵一阵地吹着,年好像一年一年地过着,他的心也好像始终缺了一块。为什么而缺、因为谁而缺,很重要又好像不是那么重要,好像他坐在那里,就已经是原因或者答案了。
他想,他茫然地想,他一定是失去过什么。
不然他为什么会这么难过。
怅然若失的感觉一直到他醒来也没有消褪,宋却舟下意识地朝右边看,天微微亮,林致溪还沉在梦乡里。
林致溪侧躺着睡,离他很近,温热又轻浅的呼吸拍打在他的脖子上,很细密的痒,很真实地存在着,打消了他梦里的无措和哀伤。
宋却舟勉强勾起唇角,几乎要透出无能为力的自嘲来。
他轻手轻脚地下床准备早餐,因为熟练所以花的时间不算多,做好这一切还挺早,他在沙发上坐了会儿,不知怎地,忽而生出要去阳台看看的想法,片刻后又觉得这很荒谬。
垂眼想了几分钟,宋却舟终究还是起身了。
和梦里的布置一样,还是那几盆海棠,位置、数量和颜色都没任何差别,看不出有哪里不对劲的地方。
宋却舟如释重负地叹了口气,把那场梦定义为胡思乱想。
林致溪和平日里起床的时间差不多,他昨天晚上少有地没做梦,虽然睡得不早,但精神气还不错。
吃完早饭宋却舟问了一句:“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没有没有。”林致溪没想到宋却舟对这事这么上心,感动之余不忘否认,“我觉得都挺好的。”
宋却舟是半点也不信他说的“都挺好的”。
全身检查出报告要等两三天,这几天宋却舟时常想到这件事,顾和景找他确认计划进度时他少见地迟疑了会,他望着那份文件,许久才转开视线,沉默了会儿,仍是点点头。
这天恰逢何喻容来看他。
何家这辈的掌家人何大小姐穿着版型端庄的褐色风衣,顾和景特意给她端了茶,宋却舟进来的时候她在翻茶几桌上助理递过来的文件,听见声音也没抬头,“这边有个合作要谈,顺路来看看你。”
宋却舟在她身边坐下,“只是来看看我吗?”
何喻容闻言也不兜圈子:“倒是有想问你的。”
那份文件被她推过去,和宋却舟有七分相似的眉眼淡淡:“你要针对青颂?”
宋却舟:“您觉得这样不好?”
何喻容直说了:“秦家不是什么小家族,你要针对到这种撕破脸皮的程度,想好后果了吗?”
“想好了。”宋却舟坚定道,“那块地我有九成把握拿下。”
何喻容闻言有些诧然,但宋却舟是她和宋屹言教养大的,自负是大忌这一点他们强调过数遍,按照宋却舟的个性想必也不会犯。
如今宋却舟这样的自信来源何处她不知道,不过不妨碍她相信宋却舟。
“你有信心拿到手我也就不再过问了。”何喻容喝了口茶,“还有件事,上次和你说的,什么时候把人带回家看看?”
不怪她提,何喻容也是真的好奇,自己养了二十多年的孩子会找个什么样的对象。
两年前宋却舟跟家里出柜挨了何喻容宋屹言一顿批,他俩没指望靠宋却舟的婚姻去谋取什么利益,即便他们是商业联姻,总归是盼着孩子能幸福的,所以在何宋两家发展蒸蒸日上的情况下,对于宋却舟的爱人,他们没什么具体的要求。
可不说找个门当户对的世家女儿,起码不能是个男人吧!
谁料宋却舟铁了心,非此不可了——彼时宋屹言在国外管理产业,他自己跑过去坦白,挨了顿揍,回国又跪在宋老爷子的排位前忏悔了一天一夜,逼得何喻容宋屹言不得不松口。
他二人也有心看看是哪方神仙把宋却舟迷得神魂颠倒,偏偏宋却舟把那人保护得跟个眼珠子似地。
他们这儿子接手松原,成绩给得漂亮,二十四五的年纪,也还不到必须谈婚论嫁的地步,加上宋却舟和他们签了几份合约,为自己定好了目标,双方也算是心照不宣地达成了互不打扰的协议。
之后何喻容也没找人去查,一来是为了尊重宋却舟,二来毕竟现在宋却舟接手松原几年了,手底下除了老人,也养了不少得力的新人,新人们不是个个都听从她这位总裁母亲的,万一她派人被这些手下发现了告诉宋却舟,闹得就不会太好看了。
孰轻孰重何喻容还是分得清的。
尤其上回家宴她问宋却舟是不是还在谈,宋却舟点了头。
这是要来真的,何喻容想。
那她更得找个机会仔细看看了,是以今天她提出这事儿。
宋却舟闻言却是一怔,半响才记起,往前推一个月,自己跟家里人提到过这事。
那时一切都好好的,父母说起这件事,他自然而然就说了是奔着长长久久去的,也做好了找个时间带林致溪回去见父母的打算,谁料才一个月,就物是人非到这步田地。
现下何喻容又提及了,他理应是持否认态度的,可不知道怎么回事犹豫了,末了才说:“再等等吧。”
听到他这模棱两可的回答,何喻容不显地挑了挑眉,若有所思地看了一眼宋却舟,提点了一句:“你心里有数就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