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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5、要每天开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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刚出酒店李淡然就被冻的缩了下脖子,然后他又强迫自己扬起了头,他盯着陆远宁的围脖,想着自己是不是也应该买一条挂在脖子里遮遮风。两人上了车,陆远宁发动车子就打开了暖气,他并没有立刻开车,而是盯着李淡然低头扒拉着头上的雪花。
李淡然扒拉完自己的头发,对陆远宁说:“拍拍头,头发湿了容易感冒。”
陆远宁伸手摸了摸头发,他的手心被血水沾湿了,“已经融化了。”
陆远宁语气严肃,九分通知,一分委屈。
李淡然当然听出来了,但这怪不了自己身上,他自己把车停在马路边,还没拿伞,他单方面认为这是陆远宁个人停车失误造成的。
“那你为什么不把车子开到酒店地下停车库?”
“没有在酒店居住,不准入内,我总不能为了停辆车办个入住吧。”
“这样的嘛,我不太懂。”
道理肯定是这么个道理,李淡然无言以对。
等到两人都不再说话,陆远宁这才发动车子。
李淡然恢复昨晚那副赏景的模样,他趴在车窗上眼睛一眨不眨。这是李欣然和周蔚然生活了四年多的地方,这也可能是他们看了四年多的风景。现代摩登化的建筑,井然有序的人群,下雪依旧热闹的街头,这是李欣然、周蔚然他们二人的梦,也是李成伟一直吹嘘、至死都没有带他来的地方。
以前李淡然不太明白两人为什么来这里上学并坚持留在晏城,如今,见过他们见过的风景,走过他们走过的路,他似乎明白了为什么两人不愿再回到海城。
海城终究是太落后了,作为一个十八线海边城市,它连七层以上的建筑物都没几栋。
李淡然曾经欢喜两人毕业后能在晏城找到合适的工作,可是,在一个人闲下来的时候,李淡然感到更多的是迷茫,不知为谁奋斗,生活失去了方向。
毕竟,给了两人七八年的生活费,做了七八年的事情嘎然终止,任凭谁都不能很快适应。
李淡然觉得自己这个想法挺贱的,他靠在车窗上轻声“啧”了下,连连摇头。
禁捕期的空闲,是一群人的狂欢,一个人的落寞。
羽绒服口袋里的手机震动起来,李淡然从思绪中抽离,他茫然地望着窗外,走神太久,窗外的风景早已被他抛向脑后。
李淡然接通电话:“蔚然,酒醒了?头痛不痛”
周蔚然:“还行,不是太痛。然哥,你去哪儿了,我去酒店找你,前台服务员说你出去了。”
他声音沙哑,说话都有点大舌头了,李淡然当然察觉到他酒还没醒彻底。
“我去清央宫了,来的时候怎么不先打声招呼啊,我以为你一时半会儿醒不来呢。”李淡然说,“你今天要不先忙忙工作,昨天不是说要带客户看看设计方案的。”
周蔚然回答说:“客户的事不着急,你到哪了,我去找你吧。”
李淡然余光看了下陆远宁,他把手机换到右手,放低声音说:“不用了,我快到了,玩完就回去。”
李淡然说的“快到”是应付周蔚然的,因为他也不知道自己现在身处何地。
周蔚然:“那我在房间里等你。”
“别啊。”李淡然不知道今天得和陆远宁玩到什么时候,“你快回去吧,好不容易闲下来,赶紧抽空找个女朋友,你哥我心里就放下一块大石头了。”
李淡然说的是真心话,李欣然那块石头放在心里梗的他想起来就胸口疼,周蔚然这块石头,他得试着感化感化。
周蔚然:“我已经进屋了,怎么说也是用我的身份证开的房间,你今天不回来我就不走了。”
李淡然吞了吞口水,谨慎得望了眼陆远宁,见陆远宁神色平静,专注于开车,并没有很关注这边,他只好说:“那你记得吃午饭,我争取早点回去。”
周蔚然:“嗯嗯,我等你。”
李淡然挂了电话,他这才感觉车子里暖气足得很,自己身上已经出了层薄汗,陆远宁早已不知何时已经脱了外套,李淡然也脱了自己的羽绒服,一时也不知道要说些什么。
其实李淡然有千万句话想要对陆远宁说,可又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遇上一个红灯,陆远宁停下车,他拿出半瓶矿泉水喝,顺便递给李淡然一瓶。李淡然接过,手心凉了下来,他又连忙放了下去,“你不要喝太多凉水,不然肚子会不舒服。”
陆远宁喝了两口就把矿泉水收了起来,“晚上要早点回去?蔚然又是谁?”
李淡然回答说:“我们以前一起在火车站做.......活儿。”
他口中的“活儿”包括但不限于偷窃、乞讨、讹诈。
因为和李欣然是亲兄弟的关系,他被送去少管所之后一直和李欣然有联系。十九岁那年,他拿到了李欣然的抚养权。二十岁,一个瘦瘦高高的少年在警察的带领下叫他“然哥”。
周蔚然说他爸在监狱里生了场大病去世了,从那时起,李淡然的小尾巴就变成了两条——李欣然和周蔚然。
陆远宁沉默了会儿,略微失落地说:“所以,十三年前,只有我和你断了联系是吗?”
“不是的。”李淡然连忙解释:“我和蔚然也是几年前联系上的,我也不知道他怎么找到的我。我出狱后,他爸就病死在监狱了,他叫我哥哥,我又不能不管他。”
“而且,你和我差别那么大,怎么可能是一路人呢。”
陆远宁却说:“我们不是一路人?阿猫阿狗的事你都要管,遇见我就绕路走?”
随后,他又开玩笑般说道:“李淡然,你好狠的心啊。”
李淡然权当他是开玩笑,不好意思的“哈哈”了两声。
说起狗,李淡然想起了自己在李家村养的恶狗,也不知道后来怎么样了,就问陆远宁:“我养的狗后来怎么样了?”
陆远宁说:“你都把它丢下了,还要管它怎么样了。”
听完陆远宁的话,李淡然觉得有块石头堵在自己的喉咙,吐也吐不上来,咽也咽不下去,卡的他难受。明明当初他的选择全是为了几个人更好的生活。
鬼知道从小到大没有朋友的他当初下了多大的决心,才决定放陆远宁走。
可是他又不知道怎么反驳,因为陆远宁才是受害者,而他一直扮演着对他变相施暴的角色……
两人沉默了许久,李淡然说:“你还记得我离开那天晚上对你说的什么吗?”
陆远宁说:“你说你要出去上厕所,然后你丢下我跑了。”
这根本不是重点,这人怎么总能把话题带跑偏,李淡然有一种把陆远宁脑子剖开看看里面装的什么牌子的豆腐脑的冲动,“我说,我希望你过的好。”
陆远宁说:“昨天我说过了,我过的不好。
陆远宁的眼眸微微低垂,面对他的胡搅蛮缠,李淡然只能默默叹气:我一定是上辈子欠他们几个的,怎么一个个都讨债似得追着我不放呢?
“那怎样才能变好呢?”李淡然问得小心翼翼,生怕一不小心惹得陆远宁更不高兴了。
陆远宁张了张嘴,很快又合上了。
权衡了下,他说:“已经在变好了。”
“那就好。”在变好就再好不过了,总比原地打转不动的好。想起了自己的恶犬,李淡然又谨慎地追问:“那我的狗到底怎么样了?”
“死了。”陆远宁说,“你走的第二天不知道笼子怎么打开了,那狗掉进土坑里,摔死了。”
李淡然一时没办法接受这个回答,他小声囔囔:“不会吧,我的狗就这么傻吗?你骗我的吧,他是凶,不是傻。”
陆远宁显然不同意他的观点:“自己栽进土坑里死了,不是傻是什么?”
李淡然抿着嘴,他垂着眼皮凶巴巴地盯着陆远宁,也不说话,盯得自己眼皮酸了也不眨眼。
陆远宁刚开始没注意到李淡然的神情,发现了之后,他伸手拍了拍李淡然的额头,说:“别卖萌。”
李淡然一下子没脾气了,是自己不够凶吗?自己这样看着李小好、周蔚然他们,两个人就不敢造次放肆了,怎么在陆远宁这儿就不管用了呢?
萌?还卖萌?
他一个大男人卖什么萌?
纳闷了半路,李淡然更没脾气了。
等到了清央宫陆远宁停好了车,李淡然才不舍的穿上衣服下了车,他是真真怕冷……
下了车,李淡然开始哈气搓手,见旁人都打着伞,他才想起来戴上帽子。不过,他刚戴上帽子,一把伞就出现在他头顶,李淡然回头,陆远宁就站在身后。
李淡然开口叫他名字:“陆远宁。”
被李淡然这么一叫,陆远宁眼神闪过一道亮光,连忙回应他:“在。”
李淡然突然开口大笑:“哈哈,真好。”
陆远宁盯着李淡然不说话,李淡然笑了好久才停下来,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笑,但刚刚就是忍不住地想笑。
他许久没有这样想大笑了。
等李淡然收住了笑,陆远宁把伞塞进他手里。就在李淡然一头雾水的时候,陆远宁解开自己脖子上的围巾系在了李淡然脖子上,怕他拒绝,还特意绕了两圈,末了还在脖子后面打了个结。
一切做完,陆远宁说:“别冻着了。”
“我不冷。”李淡然摸了摸围巾,触感柔软亲肤,料子还挺舒服的,“你不冷吗?”
陆远宁接过伞,他说:“我不怕冷,你知道的。”
不怕冷不还是会冷吗?可是李淡然终究没有把围巾还给陆远宁,他知道,陆远宁要做的事情谁说也不能改变,哪怕现在只是一条围巾的佩戴权。
当然,也有例外,比如吃泡面。
别人来逛清央宫是为了体会晏城的文化气息,李淡然是真的在逛清央宫,他没有很认真地看建筑、看展品、看文化介绍,他就像参观工厂里的流水线,走一遍就是参观一遍了。
最后,他坐在太和殿的广场上,打量着来往行人。
陆远宁站在他旁边:“要不要我给你讲讲清央宫的历史。”
李淡然连忙拒绝:“我也是接受过几年特殊教育的人,上过历史课的好不好。”
其实真正的原因是他没有耐心听,自从接受教育后,他发现自己对真实的课堂抵触得很,他听着长篇大论就头疼,所以书读的也不好。
陆远宁问他:“那你为什么没有上高中呢?”
李淡然张大嘴呼气,然后盯着自己上飞的哈气发呆:“学不会。”
陆远宁不满意这个答案:“你很爱看书的,初中课本上的知识我给你讲过一部分,你都能理解的。”
当时他们还在荒山时,两个人的生活状态有一段时间是陆远宁看已经发了霉的小说、教李淡然识字、教他加减乘除,李淡然还经常提问题,起初陆远宁还很有耐心地为他解答,后来他问的多了,陆远宁就选择性的挑重点给他解答。
可是在李淡然看来,当初他看书只是因为陆远宁在看书,如果陆远宁选择和他打游戏游戏、玩象棋兽棋、玩那种老式游戏机,两人的相处模式就会变成陆远宁陪他打游戏了。
想到这儿,李淡然说:“那是因为你不愿意和我一起玩游戏,我并不擅长学习。”
迟迟没有得到陆远宁的回应,李淡然扭头,看见陆远宁不知什么时候跑到自己背后六七米外了,“你干嘛?”
陆远宁答道:“没事。”
话落,陆远宁向李淡然走来。
李淡然站起来,他拍了拍裤子上的雪花,拍着拍着他发现,裤子有一点点湿了,还好没有感到屁股冷……
李淡然走下台阶,大雪落在头顶,不远处是青灰石板、红墙蓝檐,和手机里见到建筑物完全不一样,但眼前的景物却在片片白雪的映衬下显得格外古典有韵味,更加夺人眼球。
李淡然笑了笑,加快了脚步。
刚出清央宫侧门,一位老人的吆喝声传进李淡然的耳朵里。
“棉花糖,刚出炉的棉花糖。”
在卖棉花糖的摊位前,一个八九岁的小男孩仰着头,眼巴巴地望着被捏成各种形状的棉花糖。他衣着简陋,在零下几度的天气还穿着单衣,李淡然一心软,上前买了两支“大熊猫”棉花糖。
“给你。”
他弯腰递给那个小男孩一支棉花糖,那个男孩接过,连声“谢谢”也没有说,伸手接过棉花糖就跑了起来。
李淡然看着他仓促的身影,内心泛起一片辛酸。
在他八九岁的时候,火车站的棉花糖一块钱一支,各种颜色、形状,又大又蓬松,他因为花了一块钱给李欣然买了一个,回去李欣然说漏了嘴,他被李成伟按在地上打。
直到小男孩的身影消失不见了,他才回过身来把另一个棉花糖递给了陆远宁。
陆远宁看着他恍惚的眼睛,问道:“给我的?怎么不给自己买?”
李淡然摇摇头。
“我不喜欢棉花糖。”
说完,他跟着路标寻找两人停放车子的地方。
“淡然。”
李淡然回头,一片类似棉花的物体触碰到了他的嘴唇。
软软的,香香的,甜甜的。
陆远宁不知何时已经打开了棉花糖包装,见李淡然把棉花糖吃了下去,他才说道:“要每天开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