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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鸡飞狗跳的日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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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天夜里7点,张翡翼终于完成了理论上在下午4点就应该完成的任务。
“哈——”张翡翼长呼一口气,感觉已经碎掉的灵魂又聚起来一点。
这长时间不间断的英语作业真的让人有些吃不消。
张翡翼的眼睛疼得几乎张不开。中途滴了好几次玻璃酸钠滴眼液。
脑子越做越蒙,一个感觉就是,我是谁,我在哪,我怎么还在写这狗屁英语?有完没完!明明不多呀。怎么就是写不完!
更为可怕的是,英语单词看多了,张翡翼会困。他不知道其他人会不会这样。反正,张翡翼唯独英语学得最为艰苦,除了体育!原因无他,张翡翼看多了英语真的会困。
说来奇怪,其他科目都不会这样,而且像物理化学数学,张翡翼可谓是越看越精神。
像语文地理,虽然不至于此,张翡翼也从来不会觉得困到眼睛睁都睁不开。
唯独这英语!只要写作业超过半小时,张翡翼就困了。
从小学到高中,每次上课,张翡翼从不睡觉。但其他课是靠兴趣,英语课靠的是张翡翼强大的自控力和老师可怕的威压。
于是现在,张翡翼揉着朦胧且疼痛的眼睛,想起之后还要看地理,感觉脑子也跟着眼睛一起胀胀地疼起来。
“诶——”又是长叹兮以掩涕兮,张翡翼在书桌上趴了一会儿,认命般的从一旁的书堆里翻拣地理作业本。
刷完一份地理天利38套的卷子。
张翡翼已经在不知不觉间,从虽然宽敞但堆满了乱七八糟东西的长桌上,移到了床上虽然狭小但胜在洁净的小桌板上。
自认为今日功课圆满的张翡翼发出一声幸福的喟叹。
书本往对面的书桌上一甩,收好小桌板。
安分地在床上蠕动几下,调整好了姿势。
咔哒一声,天黑了。
然后,吧嗒一声,手机亮了……
好不容易能摸到手机,怎么能不消遣一下呢?
张翡翼如是想着。
10分钟,就10分钟。10分钟之后他就关灯上床。
以防万一错过时间,他还专门定了一个小闹钟10:27
张翡翼心满意足地打开了备忘录。
这里面是他还在杭州美训的时候,当时的那些狐朋狗友们推给他的小说书单。
停云落月
华莱士人鱼
掘根族
烂柯奇缘
最美世界
轰然心动
……
在外画画真的很辛苦,但是现在有小说看,那都不是事。
时间有限,张翡翼当即在百度上搜索:停云落月
熟练地打开有趣阁,张翡翼津津有味地看起来。
哦,医学生啊,张翡翼微微睁大眼眸,眼中略有期冀,其实……
算了。
……10分钟过去了。
他皱皱眉头,说实话,他并没有看出来这本书好看在哪里。
恰恰相反,他觉得情节非常奇怪,文章里那个男主明明来拜师学艺,但实际上根本什么都没学到,甚至有种穿着古装的大学生之感。那个女主也是。
张翡翼看得出来,作者想写一个背景高深莫测的温柔角色,但张翡翼看到的是一个行为莫名其妙的颠婆。总之就是非常奇怪。
哎,睡觉睡觉。
张翡翼把闹钟关掉,在看完第2章后,如约关掉了手机。
但是,或许是美训期间的时差作祟,张翡翼一直没睡着。
不但没睡着,而且睡觉前的故事情节在脑海里越来越清晰。
包括本人在内,没有人知晓的夜里,张翡翼的眉眼微垂,脑海里全是小说中杏馆那种无忧无虑的氛围。
哎,真好,临床医学,张翡翼眨眨眼睛,眼角有些湿润了。
他其实真的很想当医生的,哪怕要读不知道多少的医书,上8年的大学,还有规培。
每次在升旗仪式上,晒到晨曦后,眩晕眼花,胸口闷热,身不由己地晕倒。
意识的最后,伴随着同学的惊呼,老师的奔跑,以及几只用力抓紧自己胳膊的手。
迷迷糊糊睁开眼,眼前的世界还不太清晰。
“啊,醒了醒了!”围在身边的同学惊喜。
数学老师永远都会蹲站在在自己右手边,冲张翡翼微笑。
“诶,你读书太用功了。”
乐呵呵调侃的语气里夹杂着心疼与骄傲。
初中数学老师一次次把他救醒的画面还历历在目。
烈日炎炎,廊外阳光明媚,玉兰枝桠嫩绿。
数学老师整个人都在光影里熠熠生辉。
时光如梭,日月飞转。
初三的他们虽然辛苦,学业压力繁重,但一群人众志成城,团结一心,生活依旧有鸡飞狗跳的欢乐。
那天也像往常一样阳光明媚,男生在打篮球赛,女生在绕着田径场散步,谈天说地。
几个抱着数学作业本,偷偷从数学老师办公室溜回体育课的同学眉毛微折。
他们遇到一组绕圈的女生。
“你们又偷偷去问题目了?真是的,下次叫上我啊!”
女孩子们笑着打趣。
一旁打羽毛球的张翡翼微微侧目。
“没有,一天了,我找数学老师四回了,一次都没遇到。”
抱着作业本的一个男生面色不虞。
“估计是出去培训了吧,开会什么的。”
为什么会这样?
啊啊啊啊啊啊!停下,别想了!
张翡翼无可奈何地在床上翻了一个身。
六王毕,四海一,蜀山兀,阿房出。覆压三百余里,隔离天日。骊山北构而西折,直走咸阳。二川溶溶……
一遍阿房宫赋下来,乱糟糟的脑子里总算清明了些。
垃圾小说,长篇废话,浪费感情,以后我再也不看了。
张翡翼就这样一想。
记忆就像一条泛涝的洪流,一个呼吸,又将他吞噬。
当天下午三点,班主任金老师出面告诉了大家一个噩耗。
“数学金老师住院要做一个喉咙上的手术,短时间内没办法给大家上课了,学校呢,给大家安排了原来重点班的老师代课。”
“那金老师病好后呢,”还能来上课吗。下面立刻就有同学问。
嗐,班主任金老师叹了口气,面露难色,她真的不太想告诉这帮学生事情真相。
看见老师叹气,全年级最闹腾的班级,此刻落针可闻。
下方安静得不像四班。
“看修养情况,应该,多半还是会回来给你们上课的。”
大家就这样怀着一丝希望,等着金老师痊愈后,给他们上课。
两个月后,金老师回来了,
以及,那副低沉得难以讲话的嗓子。
没有人想到过,如此平常的一场吵闹数学课,会成为这个初中最后一场……
一滴眼泪自脸颊流下。
啊,张翡翼在伤心。
六王毕,四海一,蜀山兀,阿房出。覆压三百余里,隔离……
或许是已经这样子中过一回招,同样的方法效果甚微。
张翡翼又试了《师说》,《兰亭集序》,《归去来兮辞》……
然鹅,并无软用……
张翡翼脑子里一遍播放各类驱邪催眠神曲,一边经历记忆的洗涤。
他眼角微濡,枕套湿了一大片。
比离别更令人难过的是重逢。
早晨2点,在经历了3个多小时的摧残后,张翡翼的眼皮终于忍不住结束了这场战争。
……
“诶,张翡翼,你黑板又没擦,再忘记就要擦一个月黑板了!”
夏长颖站在科学课代表周平乐旁边,两个人一起在发作业本。
讲台上的林渠和王闻静在唱票,查语文作业,每本书落下都发出“啪哒”的一声。
头顶的风扇吱嘎吱嘎,转得晃晃悠悠的。
左手边的魏鸿钦丢过来一个纸团。
‘什么时候才换座位啊!热死人了’
纸条皱巴巴的。
整个教室起起落落,浮浮沉沉。
“啊!”
张翡翼一个鲤鱼打挺,从床上坐起。
两只眼睛微微失焦地注视着前方的白色墙壁。
“嘟嘟嘟嘟,嘟嘟嘟嘟,嘟嘟嘟嘟,……”
呆呆坐了一会,张翡翼才反应过来,是梦。
认知回归后,张翡翼劫后余生地床上一躺。
“嘟嘟嘟嘟,嘟嘟嘟嘟,嘟嘟嘟嘟,……”
闹钟还在坚持不懈地叫主人起床,似乎在告诉张翡翼,那真的只是一场梦。
张翡翼后知后觉地在床上躺了一会儿。
他很安静,但呼吸声却杂乱不堪。
半晌,张翡翼的呼吸终于被理顺,于是他向以往一样地起床,刷牙,洗脸。
一捧清水被张翡翼拍打在脸上,神志恍惚清醒了一瞬。
没什么,张翡翼,这真的没什么。比这更可怕的都过去了。
水花打湿脸颊,他微低着头。
只是一场梦而已,一场梦而已,都过去了,全部。
毕竟高中很辛苦,怀恋起朝气蓬勃的初中,这是很正常的事情,对吧?
张翡翼又一次被自己解释通了。
走出卫生间时,他已经平复了,且接受了。
生活呀,又怎么可能一路阳康大道,怎么可能,是吧?
可是,为什么呢?
麻绳专挑细处断,厄运专找苦命人。
张翡翼低着头,眼神阴云密布。
时间还早,现在是早上六点,华清7点多才来,张翡翼便坐在房间里,那把黑色木椅上,一个人安静地看书。
昨天没有看英语单词,进度还是停留在前天的第二本书的unit3。
这会儿,张翡翼又速刷英语单词起来。
词汇量是学英语的基础,而对词汇词组的掌握程度则决定了成绩的高低。
想要英语出高分,那英语背诵默写,就是故宫的第一道城门。
张翡翼偷着晨辉,细细地品味着流水竹林里的读书人生。
美中不足的是,由于昨天晚上只睡了4小时不到,现在张翡翼可以称得上林黛玉附体,行动似弱柳扶风,干什么都头晕,走几步就恶心得想吐。
金老师……
张翡翼立刻止住念头,生怕一不小心,又坠入深渊。
他不怀念。也不留恋过去。
即使他真的有一个小说般美好的童年。
但他是人,会伤心。
不经忆,人生处处是意难平。
“翡翼——下来吃天亮饭——”奶奶在楼下喊。
张翡翼这才从楼上下来,此刻,家里的其他四人都已经开始吃饭了。
最晚一个来。自然也最后一个走。
张翡翼落座时,爷爷已经准备起身离席。
紧接着,家人一个一个离开,最后只剩下张翡翼和奶奶。
奶奶语重心长地告诉自己的乖孙,要好好读书,将来念个好学校。好找工作,娶老婆。
说罢,也离席了。
张翡翼一个人坐在八人圆桌的桌边。
独享剩下的所有菜泡饭和榨菜。
金色的油花覆于米饭之上,看起来格外诱人。
当真诱人,他手漫不经心抚着下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