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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 2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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廖静箫小学五年级结束那年,他刚好十二岁,柳润笙还不满八岁。苏静把柳润笙领进门的时候,他正和几个同学围坐在地上分享一个很精致的生日蛋糕。当时柳润笙浑身上下脏兮兮的,但廖静箫却光鲜亮丽,头上带着金色的皇冠,小王子似的朝他笑。
苏静一边换鞋一边对廖静箫说:“你们先玩儿,我给弟弟洗个澡,别捣乱啊。”
廖静箫见到弟弟很开心,他从地上起身,走过去站在柳润笙面前,问苏静:“弟弟今晚不回家吗?”
苏静告诉他:“对,弟弟以后都住我们家了。”
“真的吗?”廖静箫当时高兴地跳起来,把他弟弟抱住。
“太好了。”
苏静面露难色地分开两人,说:“哎呀,弟弟衣服脏死了,先别抱,以后有你俩抱的。” 两人分开,廖静箫看见他弟弟也是笑着的。
接着,柳润笙被苏静拉去了浴室。
那天,柳润笙在浴室泡了好久,又被苏静搓得好疼,摸沐浴露的时候浑身都刺痛。他穿着廖静箫穿不上的衣服走出浴室,但客厅已经没人了。他低下头不知道去哪儿,哥哥的生日过完了,可他还没有说一句生日快乐。
“笙笙。”柳润笙看过去,门缝里漏出来一颗脑袋,廖静箫弯着四根手指招呼他让他过来。
柳润笙往后看了看浴室,苏静还在用刷子刷着浴室的地板。他悄悄踱步过去,走到门前,看着门里面的廖静箫,露出牙齿,笑着喊了声“哥哥”。
“快进来。”廖静箫把门开得大了点,给柳润笙让出路。
人进去后,他把门反锁,拉着柳润笙走到自己床边,拿开蛋糕的包装盒,露出一块蛋糕来。
“你洗得好慢,我给你留了一块,你快吃,特别好吃,我每次过生日都吃的这种蛋糕。”他把叉子递给柳润笙,用手拨了拨他长了,堪堪遮住耳朵的头发。
柳润笙没用叉子,而是伸出舌尖舔了一口蓝色的奶油,在嘴里抿了抿,甜甜的,却不腻。他笑了,看着自己的哥哥,说了声“生日快乐”。
“谢谢。”廖静箫道。
吃完蛋糕开了门,苏静就拿着一个枕头进了两人的房间。
她看着自己小儿子说:“小笙啊,今晚睡哥哥房间。”接着把枕头放在床上的另一个和床单被套一个花色的枕头旁边,摸着廖静箫的头发道:“宝贝,今晚和弟弟睡,明天妈妈再带你们去买床啊。”
廖静箫像是得了最好的生日礼物似的,一个劲儿地答应,“知道了,妈妈。”
“不许蹬被子啊。”
“知道啦。”
晚上,廖静箫觉得自己是哥哥,要保护弟弟,就让弟弟睡在了靠墙那一边,自己睡在外面护着弟弟。单人床两个小孩儿睡着也不算拥挤,但有点热。俩兄弟聊了很久的天儿后开始犯迷糊。哥哥先睡着的,弟弟帮他掖好被子也闭上了眼。到后半夜,房间突然开始热了起来,两人都默契地把被子蹬到了脚下,这才舒服。等到天快亮起来的时候,房间又冷了起来。两兄弟虽然被冻得缩着四肢,但谁都没被冷醒,只是把对方抱得死紧。
早上苏静进来房间,看见抱着的,恨不得嵌进对方身体里的两个人皱了皱眉,一人屁股上扇了一巴掌,然后拾起被子盖在两人身上。她没着急喊两人起床,帮着盖了被子后就去做早饭了。
等到两人起床已经快九点了,廖静箫把自己的印着铠甲勇士的短袖扔给他弟弟一件说:“你穿这个。”
柳润笙接过来看好正反就往头上套,廖静箫拦着他,“睡衣没脱呢。”
两人出了房间,苏静看见穿着一模一样的两兄弟苦笑道:“你那衣服你弟穿着跟裙子似的,你觉得合适吗?”
廖静箫看过去,那衣服都快到他弟膝盖了,看着确实像裙子。
苏静从沙发上起来,一边往书房走,一边说:“小笙,你过来,这儿还有你哥哥以前的旧衣服,你先凑合穿着,今天妈妈出去买新的。”
“我也要新的。”廖静箫跟在苏静后面喊道。
“你要什么新的,你房间那柜子里那么多衣服吊牌都没摘还要新的。”
“我要和弟弟穿同款。”
苏静拿出一件绿色的短袖和一件淡蓝色牛仔裤出来,一边在柳润笙身上比,一边说:“那你看你弟弟愿不愿意跟你穿一样的。”
“弟弟肯定愿意的,是不是,笙笙?”
柳润笙点了点头。
苏静:“叫的倒是亲。”
三个人提着大包小包回来,苏静给柳润笙买了好几套新衣服。小孩儿试衣服麻烦,繁琐点儿的还不会穿,耗费了好长时间。廖静箫一直在旁边等着,却没嫌烦过,往常苏静试两件衣服他都不耐烦嚷嚷着快走,今天却没怎么吭声。
苏静在家具城看了一个木制的架子床,兄弟俩都喜欢,因为买床就送铠甲勇士套装,廖静箫拉着苏静的手说就要这个。苏静被吵得脑仁儿疼,问了问柳润笙,最后给廖志远发了个图片过去,把那套架子床买了下来。
床送到的时候已经是下午六点,当时苏静在厨房做饭,兄弟俩在房间玩儿。送床的师傅把原先的单人床拆了,再把一块块木板拼接好,架子床很快组装好了。在家具店里不怎么明显,现在在家里一看,这床确实好看,也大。
廖志远出差回来的时候,两个小孩儿已经睡着了。大的在上铺,小的睡在下面。两人睡着一样的四件套,枕头边上都放着一个铠甲勇士玩具。
廖志远进来房间,轻轻摸了摸柳润笙的脸,又起身看了看大儿子,帮两人掖好被子后出了房间。
“没哭闹吧?”
苏静把睡衣递给廖志远,“没有,乖着呢,跟静箫玩儿的还挺好。”
廖志远笑了笑,“那就好,我爸今儿还打电话问我小笙在这儿怎么样呢。”
苏静撇了撇嘴,有点不高兴,她一直觉得把柳润笙没留在自己身边养,二老对她有意见。
“能怎么样,虽说不是亲生的,那我还能虐待他了?”
廖志远笑:“爸就是担心小笙不习惯。”
苏静沉默了一会儿,看着廖志远道:“你说,小笙知不知道他不是我们亲生的?以后会不会跟我们不亲啊?他都不怎么喊我。”
廖志远:“他现在才七岁,再说了小孩子能记住什么啊。我问过我爸了,他没跟小笙说过,你现在就是他妈,过段时间等熟悉了自然就亲了,放心吧。”
苏静抿了抿唇,笑道:“哎,你发现没,小笙跟我长得还挺像的。”
廖志远捏着苏静的肩膀说:“是啊,我看他眼睛跟你一模一样,都大,又有灵气,可能这就是缘分吧。”
“对,是缘分。”
“就是有点瘦了,静箫能顶他两个,得多补充补充营养。”
“嗯,我明天去买只鸡回来。”
小孩就是小孩儿,玩得开心了,就忘记烦恼事了。
廖静箫开学那天是苏静去送的,柳润笙也跟着。又是帮哥哥背书包,又是帮哥哥抱书的,忙得大汗淋漓。
“笙笙,吃冰棍儿。”
柳润笙接过,舔了一口,冰冰凉凉的,热气一下子被冲散了一大半。
“就知道给弟弟买,妈妈不热是不是?”苏静吃醋道。
“妈妈肚子不舒服,不能吃冰的。”廖静箫单纯道。
苏静推了下他的脑门,“算你懂事儿。”
他今年上六年级了,比柳润笙大四岁多。
苏静给柳润笙报名了廖静箫的小学,但四五六年级和一二三年级上学放学时间是岔开的,廖静箫早上早半个小时上学,下午晚半个小时放学。苏静嫌麻烦,每次都是一起送一起接。所以柳润笙每天早上早起半小时,下午在教室多待半小时。有时候他会在桌上趴着睡会儿,睡不着的时候就去学校瞎转悠,去他哥的教室,看他哥在干嘛。
上课的时间,他也进不去教室,就站在门口看,因为窗户太高,他踮起脚尖也看不着。每次站门口刚从人群中看见他哥,就被老师“赶”走了。
小学班主任很少换,廖静箫的班主任是个四十岁左右的女人,看着很严肃,有种不怒自威的感觉。她见过柳润笙好多次,每次问他来干嘛,他都说找他哥。
老师心情好的时候会喊廖静箫出来,心情不好的时候就让柳润笙回自己班去。但一来二往的,廖静箫班里同学都知道他有个大眼睛弟弟。
而廖静箫还很骄傲,因为他弟弟长得真的很好看。六年级学生已经知道一些青春期懵懵懂懂的事儿了,偷偷在心里给班里的女生排名,谁最好看排第几名,谁最温柔排第几名。
廖静箫还没排过,因为他不怎么和女生玩儿。但是他和大众审美一样,也觉得隔壁二班的班长好看。同学们都说她很白,还说着“一白遮三丑”这种大人之间说的话。廖静箫倒是也认同,但是他也很白,在男生堆里真的很显眼。小时候他觉得自己太白了不像个男子汉,就在太阳底下硬晒,非要把自己晒黑,但却越晒越白。苏静告诉他说,男孩子白一点也好看的,长大长成奶油小生,当明星去。他虽不以为然,但也接受了自己白的事实。
直到他弟来了之后,他觉得他弟才是最漂亮的,比那些女生好看多了。而且他弟也很温柔,说话轻声细语的,也不骂人,也不说脏话。唯一一点是他弟的肤色有点黑,但他转念一想,肤色黑也可以很漂亮,那他白一点肯定也能当男子汉。
时间就这样过着,转眼间,廖静箫都要小学毕业了。苏静给他报了个钢琴班,暑假的时候也不会在家吵着自己。柳润笙有时候会跟着一起去,但他没报名,只能在旁边看。
在柳润笙眼里,老师弹得很好,但他哥弹得也很好。坐在钢琴凳上,腰背笔直笔直的,他想王子可能也就那样儿了。
廖静箫是哥哥,苏静给的零花钱多。他每次带柳润笙出来都会买好吃的给他。但他弟太乖了,从不主动要什么,总是跟在他身后,他拿什么,他弟也跟着拿什么。他经常说让他弟别跟他拿一样的,这样他俩可以换着吃,就能吃到不同的零食。但他弟每次都忘,他也就不说了。
柳润笙要升三年级了,但他的成绩可不怎么好,而且三年级还要学英语。当初廖静箫上三年级的时候,苏静给他报了补习班,但他脑子聪明,上了半个暑假,只学了音标,就不去了。
廖静箫问苏静是不是也要给柳润笙报补习班,苏静直接否决,说:“你不是放假了吗,你在家教弟弟就行了。”
廖静箫:“......”
也许是乡里话说多了,柳润笙有时候读英语还带点口音。廖静箫教几十遍他才可能读准。
小孩子忘性大,柳润笙在这边生活了一年,对以前的记忆已经渐渐模糊了。奶奶去世的悲痛也已经不再让他时常想起来。
家长会成了他最烦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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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年级他还是在村里的小学上的。学校每年学期末都会开家长会,为的是让家长在假期加强对孩子的看管,保证孩子安全,也是让家长对孩子的学习有一定的了解。但农村多的是留守儿童,去开家长会的大多是老人。老人眼睛花,耳朵背,又不认字儿,还听不懂普通话。
柳润笙的爷爷奶奶就是这样。给廖志远打了好多个电话,他一直都说没时间。又给苏静打,但是苏静要去给廖静箫开会,也没时间。两位老人又生气又急。
情急之下就拜托了邻居,但那邻居心眼小,收了老人的鸡蛋,却在该去家长会的时间出去打麻将了。大早上的,廖奶奶一直找不见人,就自己去了学校。那时候村里好多路还是土路,下过雨就泥的不行。奶奶穿着泥鞋艰难地走着,不小心滑倒摔到了头。
被送到医院的时候医生说奶奶已经不行了,小润笙趴在奶奶病床前握着奶奶的手,他的手太小了,握不住奶奶的,就把自己的手放在奶奶手心里。他能清楚地感觉到奶奶握着他的手一下紧一下松的。当时他太小,不知道那是什么意思,直到后来他高中时候贪图学习老不吃饭,犯了胃病,躺在地上也是一阵儿紧绷,一阵儿轻松的时候,他才知道,奶奶是在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