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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8、第 58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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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青乔回到寝室,直到这时才忽然意识到早上买的那束满天星还在羽绒服宽大的口袋。
在口袋里闷了许久的花看上去有些凌乱,好几枝花的花蕾都被蹭掉,只剩下了光秃秃的细杆。
将花放在桌面上,魏青乔想着该找个瓶子将它们放起来,她素来不喜欢浪费,虽然这花没能成功送出去,但拿来放在桌面上当装饰品也行,这么想着,身子却迟迟没有动作,只是有些沉默地盯着桌面发呆。
对了,她想起了那支被她落在车上的玫瑰,周祈看到的话,没准会生气地将花揉碎然后丢掉吧。
有些可惜。
当这个感慨油然而生时,魏青乔已经有些分不清自己心里那些沉郁的情绪到底仅仅是对着花,还是因为更多别的东西。
“哇,这花不会是你捡的吧?怎么这么碎?”
刚从外面回来的陈盈一眼就看到了正看着桌面的魏青乔,还以为有什么好东西,好奇地凑过去,没想到却只是一堆烂花,第一反应便以为是不是魏青乔从哪顺手捡回来的。
这种有钱小姐每次说话时都会不自觉带出轻视,魏青乔没有理会,也没有回答。
她向来很有礼貌,有问必答,除非心情很不好的时候,比如此刻。
从她身上起码降了几度的冷淡气息里,陈盈看出了不对劲,心里不禁有些纳闷,想到魏青乔早上出门时还心情不错的样子,怎么一回来就变成了这样?
又想到魏青乔今天是去找周祈的,那是不是说明她和周大小姐闹矛盾了?
如果这样的话……陈盈想得有点苦恼,她皱了皱眉,仔细权衡着还有没有和魏青乔交好的必要性。
而就在她进行那些复杂的心理活动时,魏青乔一言不发从座位上站了起来,她拉开书桌抽屉从中找到剪刀和胶带,将被摧残得有些可怜的满天星仔细修剪后重新包扎成小小的一束,固定在书桌的一角。
做完这些,她轻轻舒出一口长气,从书桌上的架子拿出教材,面无表情地翻阅起来。
另一边,同样急于找点什么稳定情绪的周祈用力拍响了一家酒吧紧闭的大门,结果一连拍了几分钟都没人理,怒火顿时达到顶峰,顺手拿过放在店门口的一张破椅子,对着灰色的铁门砸起来。
“嘭嘭嘭嘭嘭!”
巨大的撞击声震耳欲聋,在里面搞卫生的店长烦不胜烦,还以为遇到闹事的了,抓着扫帚就冲了出去,嘴里骂骂咧咧。
“没看到牌子上写的营业时间啊?眼睛不用可以……”
拉开门的瞬间,店长闭上了嘴,脸上的暴躁被惊愕取代。
冷冷地将人推开,周祈闷头走了进去,店长亦步亦趋地跟上,在她即将落座时殷勤地帮她拉开了吧台的椅子。
“小老板,你怎么现在来了?”
这家店是周祈过十六岁生日时父亲送她的礼物,但直到成年后才正式接管,此前酒吧的老板一直是周先生,负责打理这家店的店主便将后来的周祈称作小老板。
没理会店长的寒暄,周祈直接道:“把店里最贵的酒拿出来,倒满。”
“呃。”
店长想起了大老板说的要限制小老板饮酒的事,正犹豫时,小老板已经狂躁地站了起来。
“放哪儿了,我自己去拿!”
说着就要绕去吧台后的酒柜,店长连忙将人拦住,讪笑道:“我来我来,小老板你坐就是了,我马上给你拿。”
他看出来了,小老板现在心情不佳,要是不给她喝几口安抚一下,说不准下一秒就要开始砸店了。
虽然说她自己的产业她想怎么样就怎么样吧,但想到最后收拾满地狼藉的还是自己,店长果断地选择了妥协。
走到酒柜,他拿出一瓶白瓷瓶身的酒,往小号酒杯里倒了半杯,又像模像样地从冰桶里夹了一小块冰,放了两片薄荷,将杯子推了过去。
周祈一看他倒那么一点点就烦,一口气直接闷了一半,下一秒就眉头一皱,“呸”地一声全吐了出来。
“咳咳咳咳!什么玩意儿?”
她嘶嘶吸着气,感觉自己的舌头都要辣麻了,不小心吞了点酒液的咽喉更是火烧火燎地疼,呛得她咳了好几下才缓过劲,眼角都溢出了两滴生理性泪水。
“小老板,你没事儿吧?”
没想到周祈会被呛到,店长慌忙从吧台后走出,本想帮人拍拍背,却被周祈用一个眼神制住,只好一脸紧张地站在旁边小心翼翼地看着她。
抬手抹了把潮湿的眼角,心情竟然因为刚刚那一通呛咳平静了许多,周祈慢悠悠地将视线重新投回酒杯,接着凑到杯口耸了耸鼻尖。
这气味……
“你给我拿白酒?”
她都要气笑了。
店长一脸委屈,“小老板,这就是我们店现在最贵的酒了。”
之前倒是有瓶几十万的龙舌兰,小老板喝了口,说是没保存好,酒味都没了,几十万的酒说倒就倒,好巧不巧刚好路边有条狗过来舔,结果有关周家大小姐挥霍无度买酒给狗喝的传言就这么传了出去。
后来小老板又说让他再去找款镇馆之酒来,店主想了半天,觉得茅台不错,就买了瓶搁在那,没想到小老板又要喝,还一下干那么一大口,可不得呛到吗?
也不知待会儿又要闹什么幺蛾子。
自从小老板接手酒吧,这班每天都上得胆战心惊的。
店长在心里暗暗吐槽。
好在小老板没再说要喝酒的事,反倒双手托腮地盯着酒柜发呆,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作为打工人,店长很识趣地知道不要去多管老板的闲事,就算是小老板也不行,便是默默走开,继续打扫卫生。
尚未营业的酒吧空空荡荡,一点小小的声音落在耳朵里都清晰无比,店长于是听到了一声很长的叹气声,循声望去,只见那个过分年轻的小老板端起酒杯将剩下的白酒一口吞了下去。
然后又是一阵剧烈的呛咳。
小老板喘息着慢慢直起腰,将酒杯随意地往一个方向一推,然后沉默地站起身离开了酒吧。
此后几乎每一天,店长都能在酒吧的卡座看到那个熟悉的身影,她的身边总是簇拥着许多年轻的男女,那些男男女女们无一例外都是四方市里那些有钱人的子弟,脱离了生存的压力,每个人的脸上都挂着青春无忧的笑容,聚在一起时不管是聊八卦玩游戏还是起哄,都显得那么有活力。
他们笑的时候,周祈就藏身于沙发座某个角落的阴影里,一杯一杯地喝鲜榨橙汁,身边坐着温齐兰。
温齐兰偶然听说周祈最近经常出现在某个酒吧,想着过来碰碰运气,没想到还真的看到了人,便是径直走到她面前,温声询问:“周祈,我可以坐这吗?”
当时周祈抬眼看了看,然后无所谓地点了下头,从那以后,她身边的位置就成了温齐兰的专座,其他人不明就里,只以为两人关系好,哪怕温齐兰没来,也都心照不宣地不会过去。
临近年底时,四方市迎来了一场大面积的寒潮,比往年都要稍迟一些的降雪在二十九日这天的凌晨悄然而至。
外面天寒地坼,暖气充足的酒吧里却热火朝天,在震耳欲聋的音乐声中,喝醉了的狐朋狗友们歪七扭八地倒在沙发上,把烂摊子丢给了卡座里唯二清醒的两人。
周祈朝酒保挥了挥手,让他挨个给他们家里打电话,吩咐完后,她随手抓起放在一旁的大衣,正要离开,手腕被人拉了一下。
“周祈,你跨年夜那天有空吗?”
温齐兰仰头看着她。
“怎么?”
周祈的语气不冷不热的,她觉得温齐兰一再靠近自己多半是母亲的意思,由于对这个人也不算太反感,也为了给艾女士一个面子,便由着她接近了,只是心理上实在亲近不起来。
“我们家打算办一个小型的跨年晚会,就我们这些年轻人去聚一聚,你想来玩吗?”
温齐兰一脸期待地看着她,自从那次自驾游结束后,两个人就再也没有联系,本想着可以去她学校制造一些偶遇的机会,没想到周祈却几乎不怎么上学,她也不敢贸然给她发消息,怕反而惹她厌烦,还以为她和周祈的关系就止步于此了,没想到周祈对她还是有一些特别的,她愿意让自己坐在她身边就是最好的证明。
眼里流露出思索之色,周祈有些疑惑温齐兰的这个邀约会不会也是母亲的意思,也对,母亲一直劝她多去接触别人家的孩子——这里特指那些有机会继承家业的真正的孩子——而不是现在和她厮混在一起的纨绔子弟。
“行吧。”
她点了点头,反正那天自己大概也会无所事事,周家向来对这种跨年夜没什么兴趣,毕竟直到过完除夕之前,他们都不认为新的一年已经开始了。
见周祈答应,温齐兰喜形于色,连忙从包里拿出早就准备好的邀请函递过去。
“那我们就那天再见,这几天我都要帮忙准备晚会。”
似是担心周祈会疑惑自己未来几天为何不在,温齐兰主动解释道,但周祈其实对她来不来并无所谓,闻言也只是随便点了下头,“哦”了一声。
将杯里的最后一点橙汁喝掉,她站起身。
“我要回去了。”
“我和你一起。”
温齐兰连忙跟上,两个人一起离开酒吧,天上还在飘雪,似乎已经下了一段时间,将四周覆盖得一片银白
风很冷,周祈把手揣进衣兜,抬脚就往外走,温齐兰连忙撑开一把伞追上去,不料脚下突然一滑,一时没站稳,惊呼一声,还不及反应,整个人便已经朝后倒了下去,想到马上就要传来的剧痛,她下意识闭紧了眼。
然而就在这时,手掌上忽然传来一阵温热,周祈稳稳地将她拉住,直到她重新站稳,才松开了手。
温齐兰却没有松手,刚刚太紧张,她下意识就死死握住了周祈伸来的援手,现在还有些惊魂未定,一时没反应过来,直到手上传来两下晃动,她抬头看到周祈挑眉的表情。
“我的手很好握吗?”
周祈有些戏谑地说道,温齐兰被这句话问得一愣,有些没搞懂她这么说的意图,呆呆道:“好……好握,你的手很温暖,手掌也很有力气,就像男生的一样。”
“哦。”
周祈突然想起魏青乔以前也说过喜欢和她牵手之类的话,那天在车上不欢而散后,两个人就再也没有互相联系过,现在这种情况算是已经分手了吗?
她不太确定。
如果是分手的话,魏青乔以后就可以名正言顺地找一个男朋友,当她牵着男朋友的手时,会觉得果然还是自己的手牵着舒服,还是会更喜欢男人的手呢?
想到这里,周祈又开始有些烦了,不觉皱了皱眉,把温齐兰吓了一跳。
“抱歉。”
她慌忙松手,周祈却只是有些莫名地瞥了她一眼,转身径直往停车场走,几个冒着风雪蹲在附近商铺廊檐下的代驾一拥而上,纷纷询问着要不要代驾。
“不用了,我们没喝酒。”
温齐兰一边开口回绝,一边仍然跟在周祈身边,小心地打着伞不让雪落到她身上。
从小被人服务惯了的大小姐倒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对劲,只是在打开驾驶座车门时,见人还站在身后,才有些奇怪地问了句:“你怎么还不走?”
几乎完全朝她那边倾斜的伞面根本无法同时遮住两个人,她这才注意到温齐兰的头上和肩上都落满了晶莹的白雪,而那只因为需要撑伞暴露在冷风中的手已经冻得通红。
“我想等你走了再走。”
“哦。那再见。”
周祈随意道了别,钻进车内,直接开车走了。
站在原地的温齐兰静静看着她离开的方向,拇指下意识地摩挲了一下伞柄。
周祈好像没看出来这把伞还是当初她借给自己的呢。
有些无奈地想着,温齐兰低下头,用额头抵住冰凉的金属伞柄,眼中情绪晦涩不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