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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十八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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傍晚时分,夕阳如血,染红了半边天。陌言拖着疲惫的身躯刚刚放学,缓缓地走过村口,朝着自己熟悉的家走去。
然而,当他踏进家门的那一刻,眼前的景象让他面露凉色——满地都是破碎的啤酒瓶渣,仿佛一片狼藉的战场,散发着刺鼻的酒味和绝望的气息。
只见陌言的母亲跪倒在地,她的头发凌乱不堪,眼神空洞而无助。
而那个喝得酩酊大醉、满脸通红的男人,正是陌言的父亲陌平。
他摇晃着身子,嘴里还不停地骂骂咧咧。
"你这个没用的东西!我养你这么大有什么用?从小到大,哪样没给你最好的?可你呢?再看看隔壁家的肖杨,人家多争气!"陌平一边说着,一边挥舞着手中的酒瓶,似乎想要把心中所有的不满都发泄出来。
"要不是老子断了根基,今天非得好好教训你一顿,掐死你也不解恨!"陌平越说越激动,声音变得愈发粗犷。
这一切的根源,还要追溯到十年前。那时年仅八岁的陌言突然发起了高烧,持续数日不退。
陌平夫妇,带着孩子来到医院进行全面检查。
结果却如同晴天霹雳一般击中了他们的心——原来陌言的体内竟然生长着一套女性的生殖器官。
自那以后,陌言的生活便陷入了无尽的黑暗之中。
每一天,他都要承受来自父亲的毒打,常常被打得遍体鳞伤、奄奄一息。这样的折磨日复一日,年复一年,从未停歇过。
而命运总是如此造化弄人,就在某一天,陌平村里组织去野山上开荒。
正当大家忙碌之际,一头凶猛的野猪突然从树林里窜出,径直冲向人群。
陌平躲闪不及,被那头野猪用锋利无比的獠牙狠狠地刺进了大腿正中央。等到众人将他送到医院时,伤势已经严重到无法挽回的地步,最终只能割舍。
自那之后,陌言遭受殴打的次数明显减少,所受待遇亦有所改善。
只有陌平喝的酩酊大醉的时候,才会对他动手,且每次施暴过后,又会迅速恢复常态。
每当陌言遭逢毒打之时,陌平连带着将陌母一并打,长久下来,陌母对陌言愈发憎恶至极。
陌言则面容死灰般凝视着眼前发生的一切,每隔一段时日,陌平必然会将他与邻居肖杨相比较,上头时,就会紧接着便是一番宣泄怒火。
陌言缓缓阖上双眸,默默等待迟来着那迟来却注定降临于脸颊之上的巴掌,他丝毫没有抵抗,只因为他心里清楚,倘若一旦反抗,必将承受更为惨烈的代价。
“咚咚咚......”一阵急促的敲门声骤然响起,陌平手中那即将挥下的巴掌戛然而止,仿佛瞬间找回些许残存的理智。
转头又对着陌母道:“赶紧给我拿点钱,我出去一趟,今晚不回来了。”
“砰砰砰!”一阵急促而有力的敲门声骤然响起,仿佛要将那扇破旧的木门给敲碎一般。
来者不是别人,正是那个令整个村子都头疼不已的王麻子。
此人果真人如其名,一脸的麻子犹如繁星点点般散布在那张黝黑且粗糙的脸上,再配上那双总是闪烁着狡黠光芒的小眼睛,活脱脱就是一个市井无赖的模样。
“你到底还去不去啊?怎么这么磨蹭呢!”王麻子满脸怒容,嘴里不干不净地嘟囔着,显然对眼前这个让他等待多时的人十分不满。
他一边抱怨着,一边用恶狠狠的眼神瞪着陌平,仿佛在责怪对方耽误了自己赚钱的大好时机。
“来了来了,我这就来了嘛!实在不好意思哈,刚刚有点事情稍微耽搁了一下下,等会儿我一定好好请你喝几杯酒赔罪!”陌平见状,连忙陪着笑脸迎上去,语气谄媚得让人听了直起鸡皮疙瘩。
只见他点头哈腰、卑躬屈膝的样子,简直像极了一条摇尾乞怜的哈巴狗,只为能讨得王麻子的欢心。
待两人离开之后,陌平这才如释重负地松了一口气。
紧接着,他迅速从房间角落里搬出一只陈旧的木箱,并小心翼翼地打开盖子。
箱内摆放着一瓶略显浑浊的红花油,散发着刺鼻的气味。
陌平莫地拿起红花油,快步走到坐在椅子上休息的陌母身边,轻轻地将其递到她手中。
然而,陌母只是淡淡地瞥了一眼儿子,眼神中流露出一丝难以掩饰的埋怨与厌恶之情。
此刻的她觉得眼前这个亲生骨肉是如此多余,甚至后悔当初为什么没有把他送出去或者干脆扔掉。
想到这里,陌母默默地站起身来,头也不回地朝着屋内走去,只留下陌平一人呆呆地站在原地,手里紧紧握着那瓶尚未开封的红花油……
留下陌平默默清扫凌乱不堪的房间。
自幼,陌平便不明白了,为何自己很乖巧却仍不得母亲欢心,直至逐渐成长方才明白其中原因。
今日其实是陌言的十八岁生辰,陌平外出,陌母也躲入房间,仿若无人庆贺他降临此世。
陌言打开书包,从中取出一颗他藏了很久但已经发霉的奶糖,狠狠地将它塞进嘴里,一丝甜意传来,脸上的泪水却如决堤之洪般源源不绝地流淌而下,仿佛是心中的悲伤找到了出口。
突然想到前不久隔壁邻居家的肖杨,同样是十八岁,他却宛如一颗璀璨的星辰,闪耀着光芒。
他邀请全村的人都去祝贺,站在院子里的他,接受着众人的道喜。每个人都是开开心心的,真诚的祝福。
他的父母肖伟夫妇也是满面春风,脸上洋溢着笑容,感叹着他们的儿子长大了。
看看自己周围,什么也没有,没有人期望他生在这个世界上,不禁想,如果自己是肖杨那该有多好啊。
所有的一切,都会如同梦幻般美好,有父母的疼爱,如同温暖的阳光洒在身上;还有全村人的祝福,如同轻柔的春风拂过面庞。
想着想着,沉迷于这场美梦,一直不愿意醒过来。